卡米爾從清晨的陽光中坐起。
他握了握睡覺時垂在被外的手臂，已經(jīng)失去知覺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夢，他的心情很好。
起床、穿衣、洗漱，一連串的動作下來，到了該吃早飯時，他看著桌面，動作忽然頓住。
他快步走到桌前，盯著上面的東西，驚疑不定。
昨天幽靈在他拒絕后就離開了，是生氣了嗎。
他沒法和對方交流，不知所措，于是給它在小蛋糕前留了張紙條，期望它能看見。
甚至擔心對方看不懂他們的文字，他在寫著『謝謝你的好意，很抱歉我不能要』的紙條下又模仿著它昨日畫給自己的鞠躬火柴人，也照貓畫虎畫了一個這樣的圖案。
可是今早醒來，他發(fā)現(xiàn)那兩塊草莓蛋糕被收走了，兩張紙條都被收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重新被擺放好的柔軟香甜的南瓜吐司和六瓶牛奶，以及一個裝點著藍莓的奶油小蛋糕。
旁邊也留了一張紙條，上面畫著打著叉的草莓，和一個被涂了黑色的不規(guī)則的圓，應(yīng)該是藍莓了，藍莓上方還打了個問號。
『草莓不喜歡？藍莓怎么樣呢?！?/p>
他從紙條上讀出了它想要傳遞給自己的信息。
卡米爾呆滯了半天。
它沒有生自己的氣。
他以為它會一氣之下離開，會認為自己是個不識好歹的家伙，又或者是賭氣不理，偷偷在一旁觀察著他。
它當然能這么做，而自己將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毫無反擊之力。
因為將自己暴露于一個陌生的、不知道對方底細的人視線里，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他在明面，對方在暗面，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它會不會暴起砍你一刀，卡米爾在它走后有過后悔。
不要去賭人性，要萬一是又一個想取他性命的人呢。
他擔驚受怕，在夢里才有片刻喘息的機會。
可是沒想到，第二天醒來，對方就回復了，沒有生氣，沒有埋怨，它什么都沒做，只是像離開時那樣，抬起手，輕輕揉了下男孩的發(fā)頂。
卡米爾心里百感交集。
他拿起幽靈留給自己的紙條，對著上面的圖案看了又看，湛藍的眼里漸漸浮上了層霧氣。
他對著紙條坐回桌前，打開它送給自己的牛奶，喝了一口，很濃郁。
但是為什么會是六瓶牛奶。
卡米爾不太明白。
但是當他等了五天幽靈也不曾出現(xiàn)過時，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在第六瓶牛奶喝完那天，卡米爾沒有選擇出門，而是在房屋內(nèi)坐著熔化收集來的零件。
他不知道幽靈是不是這個意思，他只能選擇等待。
這是件很被動的事情，卡米爾向來討厭事情不在掌握自己范圍之內(nèi)?？墒侨缃?，他低著頭，看著小鍋內(nèi)不斷熬煮的液體，攥緊了掌心。
叮鈴。
有鈴鐺聲忽然響起。
男孩抬眼。
在鈴鐺被拍響的下一秒，他聽到腳步聲，黑色斗篷出現(xiàn)了。
【奇跡值+9】
＊
喬喬一愣。
她聽著耳邊突然出現(xiàn)的小助的電子音：這什么玩意。
喬喬點開面板，奇跡值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增加到19了。
但這數(shù)值既不能在商城里買東西，也不能在游戲中交易，喬喬根本沒把它放在心上。
她走到卡米爾身邊，發(fā)現(xiàn)桌子旁已經(jīng)有了一個為自己準備的板凳，喬喬眼前一亮，高興地坐了上去。
哇，終于有一席之地了嗚嗚。
她在卡米爾旁看了半天，也搞不懂他在搗鼓什么。
但是自己的獎勵值因為這幾天毫無節(jié)制地買買買已經(jīng)快見底了，喬喬得出去探索一下。
她想了想，從桌子旁抽出他的紙和筆，在上面畫著什么。
一個很抽象的斗篷火柴人跨出門外，然后繞了一大圈。
“你要出去？”
卡米爾總能很快猜出她的意圖。
喬喬點頭。
“等我一會，我和你一起?！?/p>
他將最后一點金屬融完，又把里面的雜質(zhì)挑了出來，拿出一個透明罩子將東西罩住，之后簡單收拾一下就結(jié)束了。
臨出門前他戴上帽子和圍巾，又變成了喬喬最開始見到他的樣子。
“我們走吧?！?/p>
喬喬和他一起出門。
很快卡米爾就發(fā)現(xiàn)了和這家伙外出是個錯誤的決定。
因為她出行完全沒有一點規(guī)劃，只是莽著頭，想往哪走往哪走，而且還總是挑各種奇形怪狀的街道，大有一種要把整個厄流區(qū)觀光游覽完的架勢。
卡米爾跟著她走一圈實在是受不了了。
“你要去哪？”
喬喬撓頭：我也不知道哇。
厄流區(qū)也沒個什么公開的區(qū)域地圖，她只能跟著自己游戲系統(tǒng)的小地圖隨便挑個方向走，然后點亮這一塊的街道，全然沒有什么頭緒。
她于是也隨便指了個方向。
卡米爾替她思考：“那邊只有一個**最有標志性了，你要去那邊的那個**嗎?！?/p>
喬喬木然點頭。
“那你去那里的話，那邊比較遠，為什么不坐公共載具呢?！?/p>
喬喬簡直要流淚了：原來有交通工具的嗎！
那自己之前跑的路算什么？算她體力好嗎。
喬喬瘋狂點頭。
其實怪不得她，厄流區(qū)的車站并不是一個額外被圈出來的地點，往往只有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才知道那幾個經(jīng)常上車的點，這是約定俗成的，很多外來戶也是要在這里混很久才知道有這么一個地方。
卡米爾帶著幽靈往最近的等車點等待。
一邊走，他一邊用余光悄悄地打量著身邊左顧右盼的喬喬。
其實那個地方根本沒有**，那是他隨便編出來的。
這么看來，這個幽靈對厄流區(qū)完全不了解啊。
那它是想干什么呢。
很快有車過來，車門打開，他在投幣處頓了頓，扔了兩枚硬幣。
其實今天他沒有想往那個地方的規(guī)劃，自己也很少往那邊去，不過這是個很好摸清對方的機會。
一上車，喬喬就緊挨著男孩坐了下去。她覺得自己很像跟在千尋身邊的無臉男。
她還發(fā)現(xiàn)大概全世界的公共載具差不多都長一個樣子，它內(nèi)部很像公交車，不過卻是沒有輪子的。
車門一關(guān)，他們乘坐的載具，就和它來時一樣，飛了起來！
這么高級。
喬喬興奮地貼著玻璃往外看。
原來所在的街道漸漸縮小，在一個不算很高的位置浮了起來，甚至還沒有有的樓層高，就這樣在樓層中穿梭。
她又看了看周圍的乘客，發(fā)現(xiàn)上車的人很少，零零星星地分布著，他們都低著頭，很少和其他人進行眼神交流，神情有一種難言的木然。
她看了一圈，視線又重新放回到卡米爾身上，男孩不知道從哪抽出一本小冊子，正安靜地閱讀著。
喬喬湊過去看他書上的內(nèi)容，還沒等她看清上面寫著什么，密密麻麻的小字加說明書樣的排版一下子嚇退了她。
還挺符合人設(shè)的。
她又訕訕地坐了回去。
不過公共載具的效果很可觀，這玩意可比她兩條腿快多了，喬喬的獎勵值瘋長，很快變成了個小富婆。
一路上沒有手機刷很無聊，喬喬就根據(jù)地圖觀察窗外的情況，一路走過，她看見窗外的建筑擺設(shè)漸漸有了些許不同，從混亂到有序，從大片大片的灰色到逐漸有了些許色彩，自己在地圖上的方位由南到北，在同一片的厄流區(qū)她居然看出來了點些許繁華的對比。
喬喬還發(fā)現(xiàn)，這離她曾經(jīng)點亮一小塊的皇城也更加近了。
看來如果厄流區(qū)有等級劃分的話，他們一定待的是最隱蔽、最低檔的最底層吧。
一下車，她神清氣爽。
跑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喬喬左逛逛右逛逛，看起來十分悠閑。
卡米爾表情一言難盡地跟著這個走到哪都要瞄兩眼的幽靈，發(fā)現(xiàn)她的表現(xiàn)非常的……外化，外化的單純，一點都沒有要遮掩的意思。
簡直是比小孩子還要小孩子。
看他的書就大喇喇地伸過腦袋，看外面景色就貼在玻璃上勾著頭，坐在座椅上也不安穩(wěn)，翹著二郎腿左看右看，就連一只鳥從前往后飛過來，她都要行個完整的注目禮，因為擺頭的姿勢也挺明顯的。
……這樣的人還有觀察的必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