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jié),細雨如絲。范明遠緊了緊背上的書箱,抬頭望了望天色。烏云壓頂,山風呼嘯,
看來今天又免不了一場大雨。他嘆了口氣,加快腳步向前走去?!高@荒山野嶺,
一處避雨的地方都沒有?!狗睹鬟h自言自語道。他本是江南舉子,此次赴京趕考,
由于身上盤纏不夠,只得抄近路走荒僻山道。如今走了三日,也未曾見到人煙。天色漸暗,
雨點噼里啪啦地落下來。范明遠正焦急間,忽見前方露出一角飛檐,心中大喜,
急忙向前奔去。等他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座破敗的古廟,門匾上「蘭若寺」
地三個字已經模糊不清了?!赣袕R就行,總比淋雨強?!狗睹鬟h緩緩推門而入,
木門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廟內昏暗潮濕,但好在屋頂尚且完整,可遮風擋雨。
他放下書箱,取出火石,點燃隨身攜帶的半根蠟燭。燭光搖曳,照映出廟內的景象。
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戶灑下,斑斑點點,好不寂寞。廟堂中央的佛像塌了一大半,
但仍然端坐其中。兩側的壁畫沒有了豐富的色彩,基本剝落殆盡。
唯獨角落里那破敗的供桌還算完整。范明遠撣了撣桌上的灰塵,將蠟燭固定好,
就從書箱里拿出一包干糧?!高@廟也不知荒廢了多少年了,真是可惜啊!」范明遠環(huán)顧四周,
突然掃視到供桌下面好像有什么東西。他俯下身子,從桌下取出一幅卷軸。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小心翼翼地展開卷軸,瞬間被驚呆了。借著燭光,
他看到這是一幅仕女圖。畫中女子約為二八年紀,眉清目秀,著一襲青色羅裙,手持團扇。
最奇特的是,即使這畫年代久遠,但仍然色彩斑斕,女子雙眸更是栩栩如生,
仿佛要從畫中走出來一樣。「好一幅妙筆丹青?!狗睹鬟h不禁贊嘆。他正細品時,
忽聽廟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高@荒山怎會有人?」范明遠立刻將畫卷放到供桌上,
退后幾步,警惕地看著門口。木門再次「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青色身影驟然而入,
范明遠定睛一看,此女子面容姣好,約莫二八年紀,跟畫中的女子有八九分相似。
女子見到范明遠,也是一驚,急忙后退,并說道:「這位公子,小女子冒昧了?!?/p>
范明遠連忙起身行禮:「姑娘不必多禮,在下范明遠,江南人士,此次赴京趕考,
因避雨暫歇于此。不知姑娘為何深夜獨行荒山?」女子輕嘆一聲:「小女子姓柳名嫣兒,
家住附近柳家莊,今日上山采藥,不料迷了路,見此處有燈光,故來暫避?!?/p>
范明遠心中疑惑,這荒山野嶺,一個弱女子怎會上山采藥?但見柳嫣兒衣著單薄,
被雨浸濕后顯得更加楚楚可憐便不忍多問,只道:「柳姑娘坐,這廟雖然破舊,
卻也能遮風擋雨?!沽虄旱懒酥x,坐在供桌的另一側。燭光映照下,她的面容越發(fā)清晰。
范明遠不由多看幾眼,心中暗嘆:「好一個絕色美人!」「公子在看什么呢?」
柳嫣兒注意到范明遠的目光,輕聲問道。范明遠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了,
他連忙指向供桌上的畫卷:「適才在下在廟中發(fā)現(xiàn)這幅仕女圖,畫中人與姑娘頗為相似,
故而多看了幾眼?!沽虄耗抗饴湓诋嬀砩希裆蛔?,伸手撫摸著畫像卷,
指尖微微顫抖:「這…這是我…」「是姑娘的畫像?」范明遠驚訝道。柳嫣兒收回手,
勉強一笑:「不,只是覺得畫中之人跟我有幾分相似罷了。這畫像年代久遠,
怎會是我的畫像?」范明遠點點頭,卻注意到柳嫣兒臉上拂過一抹哀傷。他正欲再問,
忽聽廟外雷聲大作。一道閃電劈下,照亮整個廟堂。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范明遠似乎看到柳嫣兒的影子在墻上扭曲成形,不像人形。他心中一驚,再定睛看時,
一切如常。范明遠揉了揉眼睛,暗許是燭光搖曳造成的錯覺?!腹釉趺戳??」
柳嫣兒關切地問道?!笡]什么,只是被雷聲嚇了一跳?!狗睹鬟h勉強地笑著,
心中卻涌起一絲不安。雨越下越大,廟內寒意也越來越濃。柳嫣兒似乎很怕冷,雙手抱肩,
微微發(fā)抖。范明遠見狀,從書箱中取出一件外袍遞給她:「姑娘若不嫌棄,請披上御寒?!?/p>
柳嫣兒感激地接過:「多謝公子?!顾贤馀郏鋈粏柕溃骸腹訛楹为氉在s考?
家中無人陪伴嗎?」范明遠神色黯然:「家父早逝,家母含辛茹苦供我讀書,
去年也因病離世。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了?!埂冈瓉砉右彩枪驴嘀?。」柳嫣兒輕嘆,
「小女子父母雙亡,寄居叔父家中,常受白眼,故而今日獨自上山采藥。」兩人同病相憐,
漸漸聊得投機。范明遠發(fā)現(xiàn)柳嫣兒談吐不俗,竟似讀過詩書,不由更加好奇她的身世。
不知不覺已至深夜,雨勢稍緩。范明遠打了個哈欠,柳嫣兒見狀便道:「公子勞累一日,
不如早些歇息。小女子守夜便是?!埂高@如何使得?」范明遠搖頭,「姑娘歇息,我來守夜。
」兩人推讓一番,最后決定輪流休息。范明遠先睡,他將書箱墊在頭下,和衣而臥。臨睡前,
他瞥見柳葉兒坐在燭光下,靜靜地看著那幅畫卷,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困意襲來,
范明遠很快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范明遠被一陣細微的聲響驚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發(fā)現(xiàn)燭火已經滅了,廟內一片漆黑。那聲響像是布料摩擦的聲音,從供桌方向傳來。
「柳姑娘?」范明遠輕聲喚道,無人應答。他摸索著取出火石,重新點燃蠟燭。
燭光亮起的瞬間,范明遠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供桌前,柳嫣兒背對著他,
正在做著什么。燭光映照下,他的影子投在墻上,竟是一個猙獰的鬼影。而更可怕的是,
范明遠看到柳嫣兒雙手捧著一張人皮,正小心翼翼得往身上披?!赴?!」范明遠驚叫出聲,
手上的蠟燭掉落在地,廟內再次陷入黑暗?!腹有蚜??」柳嫣兒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依舊溫柔,卻讓范明遠渾身發(fā)冷?!改恪闶鞘裁礀|西?」范明遠顫抖著問道,
手忙腳亂地摸索著書箱,想找出防身的物件。一陣輕笑聲響起:「公子何必驚慌?
既然看到了,我也不必隱瞞了?!範T光突然自行點燃,范明遠看到柳嫣兒已經轉過身來,
容貌依舊美麗,但手中卻拿著那張剛剛披上的人皮——那是一張薄如蟬翼、完整的人皮,
五官俱全,赫然就是柳嫣兒的模樣。「畫…畫皮鬼!」
范明遠瞬間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恐怖傳說,他嚇得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住。
柳嫣兒將人皮輕輕放在供桌上,嘆了口氣:「公子說不錯,我確實是畫皮鬼。
但請公子聽我一言,我并非有意嚇你,也從未害過人性命?!狗睹鬟h背靠墻壁,
警惕地盯著她:「那你為何接近我?」柳嫣兒眼中流下兩行清淚:「因為我需要公子的幫助。
百年孤魂,我實在厭倦了這般存在?!狗睹鬟h見她流淚,心中恐懼稍減,
但仍不敢放松:「我能幫你什么?」「公子,請看這幅畫?!沽虄褐赶蚬┳郎系漠嬀恚?/p>
「這畫中的女子,正是百年前的我。」范明遠壯著膽子看向畫卷,
驚訝地發(fā)現(xiàn)畫中女子的衣著打扮確實與現(xiàn)今不同,是百年前的樣式?!赴倌昵埃?/p>
我是山下柳員外的獨女?!沽虄河挠牡?,「那年我 16 歲,家中為我擇婿,
我卻愛上了來家中做客的一個年輕道士?!埂傅朗浚俊狗睹鬟h疑惑道。
柳嫣兒苦笑:「那個道士名喚玄冥子表面道貌岸然,實則修煉邪術。他得知我生辰八字特殊,
是修煉"畫皮術」的絕佳材料,便假意與我相好,騙取了我的心和信任?!拐f到這里,
柳嫣兒渾身顫抖,聲音哽咽:「大婚前夕,他將我騙至這蘭若寺,活生生剝下我的皮,
用邪術將我的魂魄禁錮其中。從此我變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畫皮鬼,夜夜受盡煎熬?!?/p>
范明遠聽得毛骨悚然,但見柳嫣兒悲切模樣,又生憐憫:「那玄冥子后來如何?」
「他帶著我的皮遠走他鄉(xiāng),繼續(xù)害人修煉?!沽虄旱溃肝业幕昶且蛟鼓钐?,無法超度,
只能依附在這幅畫像上。直到 30 年前,玄冥子回到此地,
不知何故將我的畫皮遺落在這廟中,我魂魄歸位,卻仍無法解脫?!?/p>
范明遠逐漸放下戒心:「那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嗎?」柳嫣兒抬頭,
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玄冥子如今隱世埋名在京城做一名富商,他害人無數(shù),罪孽滔天。
公子若能揭穿他的真面目,讓他受到應有懲罰,我的怨氣便可消散,得以轉世投胎。」
范明遠陷入沉思。他本不信鬼神之說,但今夜所見所聞,由不得他不信。若柳嫣兒所言屬實,
這玄冥子確實罪大惡極。但自己一介書生,如何對抗一個會邪術的妖道?見范明遠猶豫,
柳嫣兒忽然跪下:「公子,百年來我從未害人,今夜若非大雨,困住公子,
我也不會獻身相求。若公子肯相助,嫣兒來世做牛做馬,報答公子恩情!」,困住公子,
我也不會獻身相求。若公子肯相助,嫣兒來世做牛做馬,報答公子恩情!」范明遠見狀,
急忙扶起她:「姑娘請起。此事關系重大,容我思量一番?!沽虄浩鹕?,
忽然神色一變:「不好,天快亮了。公子,我必須回到畫中。若公子愿意相助,明夜此時,
在此處等我?!共坏确睹鬟h回答,柳嫣兒的身影漸漸變淡,最后化作一縷青煙,
鉆入了供桌上的畫卷中。與此同時,東方泛白,天光微亮。范明遠呆立原地,
看著靜靜躺在供桌上的畫卷,恍如做了一場噩夢。
但地上殘留的蠟燭淚痕以及供桌上那張栩栩如生的人皮,無不提醒他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畫皮鬼…玄冥子…」范明遠喃喃自語,心中天人交戰(zhàn)。一方面,
他害怕卷入這等靈異之事;另一方面,柳嫣兒的悲慘遭遇又讓他心生惻隱。最終,
范明遠長嘆一聲,小心地將畫卷和人皮收好,放入書箱。他決定今晚再來蘭若寺,
聽柳嫣兒詳細說明,再作打算。雨過天晴,山間空氣清新。范明遠走出蘭若寺,
回頭望了望這座破敗的古廟,心中百感交集。他隱約感覺,
自己的人生軌跡從昨夜起已經發(fā)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此時,一座豪院內,
一位年齡半百的老人正在房間內起法作陣,他正是柳嫣兒口中所說的妖道玄冥子。
此時的她經歷法陣的洗禮后,活力好似又多了幾分,變得更加精神飽滿。
他嘴角勾起一抹陰險的笑,此時,他已經吞噬了 99 個人的精氣,變得更加年輕,
只需再一個人,他便可返老還童。這些年里,作為妖道的玄冥子被正道之人追殺,
他耗盡本命壽元才將前來追殺自己的正道之人反殺。
但自己的身體卻因這次戰(zhàn)斗導致虛弱不堪,為了重返年輕,他跋山涉水,歷經數(shù)重險難,
終于得知了畫皮鬼的秘法。于是他便用自己的邪術,再加上畫皮鬼的秘法,
他吸收了 99 個人的精氣,將他們囚禁在各個地方。每過一段時間,他便會來探查,
確保這些人不會逃走。而在后日午時,他便要來蘭若寺探查柳嫣兒的情況。此刻的范明遠,
雖然內心無比糾結,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幫助柳嫣兒。時間轉瞬即逝,
范明遠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濕漉漉的鋪滿青苔的路上,很快,
他又到了那個破敗的小廟——蘭若寺。推開木門,「吱呀」一聲響起,范明遠走進了小廟,
仍然是那熟悉的環(huán)境?!腹媚?,你在這兒嗎?」范明遠尋找著柳嫣兒,他想到了那幅畫卷,
從書箱里拿出那幅畫卷,緩緩展開,還是那個穿著青色羅衣的女子。很快,
畫卷中穿著青色羅衣的女子走了出來,依然是那么美麗動人。見范明遠信守承諾,
愿意將自己救出來,柳嫣兒涌出一絲喜悅:「公子,你是愿意救我了嗎?」「姑娘,我愿意。
」范明遠堅定地說道,并且眼神熱切地看著柳嫣兒,「對了,姑娘。
你昨夜說有事要交代于我,并讓我在此等待。是有何事?」范明遠有些疑惑?!概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