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我在藍天集團大堂等了兩個小時，才見到市場部副總劉總。
"許經理，不是我不幫你。"劉總為難地說，"是總部那邊對你們最近的服務有意見。"
"劉總，我們合作五年了，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告訴我們。"我遞上重新準備的方案，"這是我們針對下季度的改進計劃。"
劉總翻了翻："其實...是有人給了我們更優(yōu)惠的條件。"
我心里一沉："哪家公司？"
"明耀傳媒。"他壓低聲音，"聽說他們和你們公司的趙總監(jiān)關系很好。"
走出藍天大廈，我站在烈日下，渾身發(fā)冷。明耀是我們的競爭對手，趙明之前就是從那里跳槽過來的。這根本不是服務問題，而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戲！
回到公司，我直接去找總經理，卻被秘書攔下："鄭總在開會，而且...趙總監(jiān)已經向他匯報過藍天項目的情況了。"
我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趙明要借這個機會清理"不聽話"的下屬，而我正好撞在槍口上。
下午三點，我強撐著完成了一份詳細的事件報告，包括趙明可能的內幕交易證據(jù)。剛點擊發(fā)送，一陣劇痛從小腹傳來，我眼前一黑，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許經理！"小林趕緊扶住我，"你臉色好差，要不要去醫(yī)院？"
我搖搖頭，看了眼時間——五點半，離相親還有一小時半?，F(xiàn)在去醫(yī)院肯定來不及，媽媽會殺了我。
"我休息一下就好。"我吞了兩片藥，去洗手間用冷水拍了拍臉。鏡中的我面色慘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黑圈。
六點四十分，我勉強補了個妝，趕到朗庭西餐廳。媽媽和一個燙著羊毛卷的中年女人坐在一起，對面是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等等，金絲眼鏡？
我的心猛地一跳，走近才發(fā)現(xiàn)不是林修遠。這位"海歸碩士"看起來三十五歲左右，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正用英語跟服務員點單。
"小棠！"媽媽熱情地招手，"這是李阿姨，這是她侄子程博士，劍橋畢業(yè)的！"
程博士矜持地點頭："你好，許小姐。我聽阿姨說你在外企工作？"
"是的，市場部經理。"我強忍不適坐下。
"Manager？"他挑眉，"壓力很大吧？我前妻也是做市場的，后來抑郁了。"
我差點被水嗆到："所以？"
"所以我覺得女性更適合穩(wěn)定的工作。"他推了推眼鏡，"比如大學行政崗，或者公務員。我現(xiàn)在是教授，可以幫你在我們學校安排個職位。"
我看向媽媽，她正用"多好的條件啊"的眼神瘋狂暗示我。
"程博士離過婚？"我直截了當?shù)貑枴?/p>
羊毛卷李阿姨趕緊插話："程程前妻不懂事，非要拼事業(yè)，不肯生孩子..."
"我想要兩個孩子。"程博士打斷她，"最好一男一女?；楹笙Ｍ拮幽芏嗾疹櫦彝?，我工作很忙。"
又是這套說辭。我小腹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額頭滲出冷汗。
"許小姐不舒服？"程博士終于注意到我的異常。
"我去下洗手間。"我勉強站起來，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洗手間里，我撐著洗手臺大口喘氣。鏡中的我嘴唇發(fā)青，明顯不對勁。我顫抖著拿出手機，猶豫要不要叫救護車。
通訊錄滑到"林修遠"的名字時，手指比大腦先一步行動。
"喂？"他清冷的聲音傳來。
"我...我好像..."話沒說完，一陣劇痛讓我彎下腰，手機掉在地上。
再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我眨了眨眼，看到林修遠穿著白大褂站在床邊，正在看監(jiān)護儀數(shù)據(jù)。
"醒了？"他轉頭，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帶著責備，"盆腔炎加重，差點引發(fā)腹膜炎。你知道多危險嗎？"
我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得冒火。
他扶我起來喝了點水："你同事送你來的，說你暈倒在餐廳。你媽媽和那位'海歸博士'也跟著來了。"
"我媽呢？"我嘶啞地問。
"去辦住院手續(xù)了。"他頓了頓，"那位博士聽說你要住院，找借口先走了。"
我苦笑一下，并不意外。
林修遠拿起床頭的病歷本："你需要住院觀察兩天。工作再忙也要懂得拒絕，身體垮了什么都沒了。"
"不是工作..."我嘆氣，"是相親。"
他挑眉："病成這樣還去相親？"
"我媽逼的。"我無奈地說，"這次是什么'海歸博士'，上次是讓我辭職帶孩子的公務員。"
林修遠的嘴角微微上揚："看來我們同病相憐。上周我姑媽介紹了個護士，第一次見面就問我要多少彩禮。"
我忍不住笑了，隨即牽動腹部肌肉，疼得"嘶"了一聲。
"別亂動。"他輕輕按住我的肩膀，"藥水里有止痛成分，一會兒就不疼了。"
他的手很暖，透過病號服傳來溫度。我突然意識到這是自高中畢業(yè)后，我們第一次有這么親密的接觸。
"修遠..."我下意識叫了他的名字，隨即覺得太過親昵，趕緊改口，"林醫(yī)生，謝謝你。"
他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笑意："叫我修遠就好。畢竟..."他壓低聲音，"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么秘密了，不是嗎？"
我的臉"騰"地燒了起來，高中游泳課和婦科檢查的畫面在腦海中交替閃現(xiàn)。
"那個...我同事呢？"
"我讓他們先回去了。"他看了看表，"你媽媽應該快回來了，我得去查房。有事按呼叫鈴。"
他走到門口時，我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今天周幾？"
"周三。"
"我的復查..."
"已經做完了。"他回頭，眼里帶著促狹，"在你昏迷的時候。"
我瞪大眼睛："你...你又..."
"職業(yè)需要。"他笑著關上門，留下我滿臉通紅地躺在病床上。
媽媽回來時眼圈紅紅的，顯然哭過。
"那個程博士太不像話了！"她一邊整理我的住院用品一邊抱怨，"聽說你要住院，立刻就說有會要開。李姐還替他打圓場，說什么'程程工作忙'..."
我默默聽著，心里竟然有點慶幸這場病讓我看清了又一個"優(yōu)質男"的真面目。
"小棠啊，"媽媽突然坐下來握住我的手，"媽媽是不是逼你太緊了？"
我愣住了，沒想到強勢的媽媽會說出這種話。
"剛才那個林醫(yī)生跟我說了你的病情。"媽媽聲音哽咽，"他說你長期勞累，免疫力下降，才會小病拖成大病..."
我心頭一暖，沒想到林修遠會幫我說話。
"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輕聲說，"但我有自己的節(jié)奏。"
媽媽嘆了口氣："那個林醫(yī)生...人挺好的，長得也俊，就是不知道結婚沒有..."
"媽！"我哭笑不得，"人家只是我的主治醫(yī)生！"
"是嗎？"媽媽狐疑地看著我，"那他怎么知道你高中時作文寫得好？"
我這才想起林修遠在同學聚會上的話，一時語塞。
"他認出我是你媽媽后，問了很多你的事。"媽媽眼中閃著八卦的光芒，"還說你高中就很優(yōu)秀..."
我拉起被子蒙住臉："媽，我累了，想睡覺。"
第二天早晨，林修遠帶著一群實習醫(yī)生來查房。他專業(yè)而疏離地詢問我的癥狀，完全看不出昨晚調侃我的樣子。等其他人離開后，他才單獨留下來。
"今天好點了嗎？"他檢查我的輸液管。
"嗯，謝謝。"我猶豫了一下，"也謝謝你跟我媽媽說的那些話。"
他推了推眼鏡："實話實說而已。"頓了頓，"對了，你同事說你們公司遇到了些麻煩？"
我苦笑："最大的客戶可能要流失，我可能會因此背鍋。"
"藍天集團？"他突然問。
我驚訝地抬頭："你怎么知道？"
"你昏迷時手機一直在響。"他有些不好意思，"我?guī)湍沆o音時看到了郵件提醒。"
我點點頭，不太想談這個令人沮喪的話題。
"我有個大學同學在藍天總部工作。"他輕描淡寫地說，"需要的話，可以幫你問問情況。"
我瞪大眼睛："真的？但...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舉手之勞。"他寫下新的醫(yī)囑，"不過你得答應我，出院后好好休息，按時復查。"
"我保證。"我忍不住笑了，"林醫(yī)生，你對待所有病人都這么...周到嗎？"
他停下筆，直視我的眼睛："只對那些我高中時就認識的，假裝不認識我的，還偷偷跑去相親的病人。"
我的臉又紅了，心跳加速。他這是在...吃醋嗎？
"我...我只是應付我媽..."我結結巴巴地解釋。
他忽然俯身，在我耳邊輕聲說："我知道。"然后若無其事地直起身，"下午還有個會診，好好休息。"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摸了摸發(fā)燙的耳朵，心里涌起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高中時那個偷偷喜歡他的自己，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