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店里,溫小棠踮著腳尖,試圖夠到貨架最上層那張黑膠唱片。
她今天特意穿了最喜歡的碎花連衣裙,頭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露出白皙的后頸。
二十二歲的年紀,臉上還帶著未脫的稚氣,卻已經有了成熟女性的輪廓。"需要幫忙嗎?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溫小棠回頭,差點驚叫出聲。站在她面前的,
是程遠——那個她追了三年的音樂制作人。三十五歲的程遠比海報上看起來更加成熟穩(wěn)重,
眼角已經有了細紋,卻絲毫不減魅力。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色休閑褲,
手腕上戴著她曾在采訪中見過的那塊復古手表。"我...我是您的粉絲!
"溫小棠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臉刷地紅了,"對不起,我是說,那張唱片,
對,就是《午夜回聲》,我很喜歡您制作的這張專輯。"程遠微微挑眉,
伸手輕松取下唱片遞給她。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凈整齊。"謝謝喜歡。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疲憊,卻依然溫和,"很少有人會注意制作人了,大家都只記得歌手。
"溫小棠接過唱片,心跳如鼓。"不,您的編曲風格很特別,尤其是弦樂部分的處理,
還有那些微妙的電子音效疊加..."她突然停住,擔心自己說得太多會顯得冒昧。
程遠的眼睛卻亮了起來。"你懂音樂?""我在音樂學院讀作曲系,今年大四。
"溫小棠小聲回答,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唱片邊緣。程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從口袋里掏出名片遞給她。"如果有興趣,可以來我們公司實習。最近正好在招助理。
"溫小棠接過名片,上面燙金的"遠聲音樂"幾個字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她抬頭想道謝,
卻發(fā)現(xiàn)程遠已經轉身走向收銀臺,只留給她一個挺拔的背影。一周后,
溫小棠站在遠聲音樂公司的大樓前,緊張地整理著襯衫領口。她特意穿了正式的深藍色套裝,
頭發(fā)挽成簡單的發(fā)髻,顯得比實際年齡成熟幾分。"溫小棠?"前臺小姐核對名單,
"你是十點半的面試,請稍等。"等待區(qū)已經坐了七八個應聘者,看起來都比她有經驗。
溫小棠深吸一口氣,
從包里拿出準備好的資料和程遠的名片——這一周她幾乎把名片摸出了毛邊。"溫小棠小姐。
"一位秘書模樣的人走出來叫她的名字。面試室寬敞明亮,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
長桌后坐著三個人,而最中間的那個,
讓溫小棠瞬間屏住了呼吸——程遠正低頭翻看她的簡歷。"請坐。"他頭也不抬地說。
溫小棠僵硬地坐下,感覺手心開始冒汗。程遠今天穿了正式的深灰色西裝,
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梳向腦后,看起來比唱片店那天嚴肅許多。"你為什么想應聘這個職位?
"左側的女面試官問道。溫小棠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程遠。
"我...我熱愛音樂制作這個行業(yè),希望能從基礎做起,
學習...""簡歷顯示你主修古典作曲,"右側的男面試官打斷她,
"為什么不去樂團或劇院?""因為..."溫小棠咬了咬下唇,
"我認為流行音樂同樣能表達深刻情感,只是方式不同。好的制作人就像現(xiàn)代作曲家,
用聲音講故事。"一直沉默的程遠突然抬頭,銳利的目光直視她。
"你聽過我的《城市邊緣》嗎?"溫小棠眼睛一亮。"當然!
第二軌的鋼琴前奏用了不規(guī)則的7/8拍,
營造出都市人的焦慮感;副歌部分突然轉為穩(wěn)定的4/4拍,
象征找到歸屬..."程遠的嘴角微微上揚。"第三軌呢?""您用了反向混響處理人聲,
制造出回憶的朦朧效果,而且..."溫小棠越說越興奮,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突然意識到場合,趕緊壓低聲音,"抱歉,我太激動了。"面試室里一陣沉默。
程遠合上文件夾,與其他兩位面試官交換了一個眼神。"明天能來上班嗎?"他問。
溫小棠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你被錄用了。"程遠站起身,伸手與她相握,
"歡迎加入遠聲音樂,我的新助理。"溫小棠感覺程遠的手溫暖干燥,握力堅定卻不失溫柔。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臉紅,卻失敗了。第一天上班,溫小棠提前半小時到達,
卻被秘書告知程遠已經在錄音室工作兩小時了。她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看到程遠背對著門口,
戴著監(jiān)聽耳機,專注地調整調音臺上的旋鈕。晨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的肩膀上,
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輪廓。溫小棠不敢打擾,靜靜站在門口。錄音室里播放的旋律憂傷而美麗,
是她在任何公開作品中都沒聽過的。"站在那里干什么?進來。"程遠頭也不回地說,
仿佛背后長了眼睛。溫小棠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早上好,程老師。
這是新作品嗎?真好聽。""叫程遠就行。"他摘下耳機,揉了揉太陽穴,
"昨晚寫的demo,還差得遠。"近距離看,溫小棠注意到程遠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顯然熬夜了。她想說些什么關心的話,又覺得太過冒昧。"咖啡。
"程遠指了指角落的咖啡機,"雙份濃縮,不加糖。然后整理一下上周的會議記錄,
電子版發(fā)我郵箱。"溫小棠點點頭,趕緊去泡咖啡。
她偷偷觀察程遠工作的樣子——皺眉時眉心的川字紋,思考時無意識轉筆的習慣,
不滿意時輕輕咂嘴的聲音。這些細節(jié)是任何粉絲網站上都找不到的。接下來的日子,
溫小棠像一塊海綿,貪婪地吸收著關于音樂制作的一切知識。程遠是個嚴格的老師,
從不因她是粉絲而特別優(yōu)待,但也從不吝嗇指導。漸漸地,
溫小棠從泡咖啡、整理文件的雜活,開始參與一些簡單的編曲工作。
"這段弦樂編排太死板了。"某天深夜,程遠審聽溫小棠第一次獨立負責的編曲時批評道,
"技術沒問題,但缺乏感情。"錄音室里只有他們兩人,窗外早已華燈初上。
溫小棠咬著下唇,眼睛有些發(fā)酸。她已經連續(xù)工作十二小時,反復修改了七遍。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改進。"她小聲承認。程遠嘆了口氣,轉動椅子面向她。
"閉上眼睛。"溫小棠疑惑地照做。"想象你在一個雨后的黃昏,獨自走在空蕩蕩的街道上。
"程遠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每走一步,回憶就涌上來一點——第一次心碎,第一次離家,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長大了..."隨著他的描述,溫小棠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畫面。
她不由自主地哼起一段旋律,比原來的版本更加婉轉憂傷。"就是這種感覺。
"程遠突然靠近,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著咖啡的氣息包圍了溫小棠,"現(xiàn)在彈出來。
"溫小棠睜開眼,發(fā)現(xiàn)程遠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眼睛在燈光下呈現(xiàn)出深邃的棕色,
睫毛投下的陰影讓眼神顯得格外專注。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顫抖著落在鍵盤上,
彈出了剛才哼唱的旋律。程遠靜靜地聽完,嘴角揚起一個微笑。"很好。這才是音樂。
"那一刻,溫小棠感覺有什么東西在他們之間悄然改變。不再是偶像與粉絲,
甚至不再是老板與助理,而是兩個音樂人之間的理解與欣賞。然而好景不長。一個月后,
音樂圈突然爆出新聞:程遠的新項目被投資方撤資,
傳言是因為他堅持藝術性而忽視商業(yè)價值。公司內部也開始有質疑聲,
認為程遠的風格已經過時。溫小棠親眼目睹程遠承受的壓力。他抽煙的次數(shù)變多,
辦公室的燈常常亮到凌晨。有幾次她送文件進去,發(fā)現(xiàn)他盯著空白樂譜發(fā)呆,
眼里是她從未見過的迷茫。"需要我做什么嗎?"一天晚上,溫小棠鼓起勇氣問道。
程遠搖搖頭,掐滅手中的煙。"你回去吧,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但我想幫忙!
"溫小棠沖動地說,"您的音樂那么棒,不應該因為那些不懂的人而...""夠了。
"程遠嚴厲地打斷她,"這不是粉絲見面會,是現(xiàn)實。市場不需要'棒'的音樂,
需要能賺錢的音樂。"溫小棠被他的語氣刺痛,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但她倔強地不讓它們落下。"我知道您不把我當回事,覺得我只是個盲目崇拜的小粉絲。
但我選擇這份工作是因為真心相信音樂的力量——相信您的音樂能觸動人心。
如果連您自己都開始懷疑,那我們這些追隨者該怎么辦?"程遠愣住了,
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他疲憊地揉了揉臉,聲音軟了下來。"對不起,
我不該沖你發(fā)火。"溫小棠搖搖頭,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
"這是我整理的所有支持您作品的樂評和粉絲留言,還有我...我自己做的一個數(shù)據分析,
證明您的音樂受眾其實在擴大而不是縮小。"程遠接過U盤,表情復雜。"為什么要做這些?
""因為..."溫小棠深吸一口氣,"因為我不只想當您的粉絲。
我想成為能真正幫到您的人。"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某種無聲的理解在滋長。
程遠慢慢站起身,走到溫小棠面前。他比她高出一個頭,
溫小棠必須微微仰頭才能看清他的表情。"謝謝。"程遠輕聲說,
伸手輕輕拭去她眼角未落的淚水。他的拇指溫暖而粗糙,觸碰如同羽毛般輕柔。這一刻,
溫小棠意識到一個危險的事實:她不再只是崇拜程遠的才華,
而是愛上了這個有著脆弱一面的真實男人。程遠盯著電腦屏幕上溫小棠整理的數(shù)據分析,
眉頭漸漸舒展。窗外下起了雨,雨滴敲打著玻璃,節(jié)奏如同他腦海中逐漸成形的旋律。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溫小棠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走了進來。
"我看您還沒走..."她將其中一杯放在程遠面前,"菊花茶,對嗓子好。"程遠接過,
指尖不小心碰到溫小棠的手,兩人都像觸電般縮了一下。茶水在杯中蕩起細微的波紋,
就像溫小棠此刻的心跳。"數(shù)據分析做得很專業(yè)。"程遠抿了一口茶,溫度剛好,
"你什么時候學的市場分析?"溫小棠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腿并攏,
雙手捧著茶杯取暖。"大學選修過相關課程,而且..."她猶豫了一下,
"我跟蹤您所有的作品市場反饋三年了。"程遠挑眉:"跟蹤?""不是那種跟蹤!
"溫小棠急忙解釋,耳根發(fā)紅,"我是說,作為粉絲,
我會收集樂評、銷量數(shù)據、社交媒體反響...純粹是出于興趣。"程遠嘴角微微上揚,
眼角的細紋讓他看起來格外溫柔。"你真是個奇怪的小姑娘。""我不小了。
"溫小棠小聲抗議,"而且我的分析沒錯吧?您的音樂受眾正在年輕化,
只是宣傳方向沒跟上。"雨聲漸大,程遠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你知道嗎,
十年前我剛入行時,也像你一樣相信音樂能改變什么。"他轉回視線,目光落在溫小棠臉上,
"后來發(fā)現(xiàn),能改變的只有銀行賬戶數(shù)字。"溫小棠放下茶杯,突然站起身走到程遠身邊。
"請聽這個。"她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是程遠早期的作品《歸途》,
但經過了重新編曲。程遠驚訝地聽著。溫小棠的版本保留了原曲的靈魂,
卻注入了新鮮的電子元素,讓整首歌煥發(fā)出不同的生命力。"你改的?"溫小棠點點頭,
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您的音樂從來都不只是商品。它們有生命,會成長,
會隨著聽眾的變化而變化。"她深吸一口氣,"就像這首《歸途》,
十年前講述的是離家的游子,而現(xiàn)在,我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程遠凝視著她:"聽出了什么?""渴望被理解的感覺。"溫小棠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那種隱藏在堅強外表下的...孤獨。"程遠的表情凝固了。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溫小棠以為冒犯了他,下意識后退一步,
卻被程遠一把拉住手腕。"你怎么能..."程遠的聲音有些顫抖,"怎么能聽得這么清楚?
"雨聲如鼓,溫小棠感覺自己的心跳比雨聲還大。程遠的手很熱,
熱度透過皮膚一直燒到她的臉頰。"因為..."她鼓起勇氣直視程遠的眼睛,
"我一直在認真聽。"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兩人咫尺之間的臉。
在雷聲到來前的寂靜中,程遠松開了手。"太晚了,我送你回家。"車上,
雨水在車窗上形成不斷變幻的紋路。溫小棠偷偷瞥向駕駛座的程遠,
他的側臉在街燈明滅中時隱時現(xiàn),下頜線條緊繃。"下個路口右轉。"溫小棠指路,
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程遠點點頭,轉動方向盤。車停在一棟普通公寓樓前,
雨依然下個不停。"謝謝您送我回來。"溫小棠解開安全帶,卻猶豫著沒有立即下車。
程遠轉頭看她:"怎么了?""您...要不要上來喝杯茶?雨太大了。"話一出口,
溫小棠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邀請聽起來太像...程遠的目光深沉,
沉默了幾秒才回答:"不了,明天還有早會。"溫小棠感到一陣失落,勉強笑了笑:"也是,
那明天見。"她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臉上。剛跑出兩步,
突然聽見身后車門關閉的聲音。程遠追了上來,脫下西裝外套撐在她頭頂。
"至少讓我送你到門口。"兩人擠在外套下奔跑,距離近得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溫小棠的頭發(fā)被雨水打濕,幾縷發(fā)絲貼在臉頰上。程遠不自覺地伸手想幫她撥開,
卻在半空中停住了。電梯里,兩人沉默地站著,水滴從衣服上滴落,在腳下形成小水洼。
溫小棠住在12樓,電梯上升的時間突然變得異常漫長。"到了。"電梯門打開,
溫小棠邁步走出,程遠卻留在原地。"晚安。"他說,伸手按下關門鍵。溫小棠轉身,
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喊道:"程老師!您的那首未完成demo,
副歌部分如果用大提琴代替電子貝斯會更好!"電梯門完全關閉前,她看到程遠驚訝的表情。
第二天,溫小棠頂著黑眼圈來到公司。昨晚她幾乎沒睡,反復回想與程遠的對話,
懊惱自己可能太過冒失。推開辦公室門,她愣住了——程遠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專注地彈奏著她的小鍵盤。"程老師?"程遠抬頭,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你來了。
"他站起身,"試了你說的方案,效果不錯。"溫小棠走近,
看到桌面上攤開的樂譜上滿是修改痕跡。"您熬夜了?""嗯。"程遠簡短地回答,
卻掩飾不住聲音中的興奮,"來錄音室,聽聽看。"錄音室里,新版demo流淌而出。
大提琴的深沉音色為電子旋律增添了人性的溫暖,整首歌突然有了靈魂。"太棒了!
"溫小棠情不自禁地抓住程遠的手臂,"我就知道這樣更適合!"程遠看著她的手,
溫小棠趕緊松開,臉頰發(fā)燙。"有你的功勞。"程遠輕聲說,"下午投資方會來聽樣帶,
你一起來。"溫小棠瞪大眼睛:"我?但是...""你比任何人都理解這首曲子。
"程遠語氣堅定,"去準備一下吧。"下午的會議異常順利。
投資方代表聽完樣帶后當場決定繼續(xù)合作,甚至增加了預算。溫小棠坐在角落,
看著程遠游刃有余地應對各種專業(yè)問題,內心充滿驕傲。"程總監(jiān)的團隊果然名不虛傳。
"投資方負責人臨走時笑著說,"這位是新人嗎?見解很獨到。"程遠點頭:"我的助理,
溫小棠,很有才華的年輕人。""年輕人"三個字像一根小刺扎進溫小棠心里。
程遠似乎總是刻意強調他們的年齡差距。會議結束后,公司為程遠舉辦了小型慶功會。
溫小棠拿了一杯果汁站在角落,看著程遠被同事們圍繞。他穿著深藍色襯衫,
袖口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談笑間盡顯成熟男人的魅力。"你就是程遠的新寵?
"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溫小棠轉頭,看到一位穿著時尚的艷麗女子。女子看起來三十出頭,
紅唇如焰,眼神犀利。"我是程總的助理。"溫小棠禮貌地回答,"您是?""林雅。
"女子輕笑,"程遠的前妻。"溫小棠的果汁差點脫手。程遠從未提起過他結過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