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從朝陽下掠過，在雪后澄澈的碧空投下一對成雙影，除開刺骨寒風，是個出游的好天氣。
而江塵正攥著蘇清清的衣袍袖角來尋些安心，雖然已是第二次乘坐飛劍，但他還是有些恐高。
“師弟，回宗路途尚遠，若有什么疑惑，盡管問來?！?/p>
蘇清清輕聲提醒。
江塵初入仙途，必然有許多疑問，正好趁此時機給他進行一些解答。
江塵思索一會，拋出了第一個問題。
“現(xiàn)在天下局勢是怎么樣的？”
蘇清清顯然沒想到江塵第一個問題無關自身，而是天下局勢，心下憐惜。
她柔聲介紹了一下因王朝破碎而起的正魔大戰(zhàn)、天下百城，以及如今魔教卷土重來的狀況，以及北境之外的妖物。
江塵恍然。
難怪拾伍城起名如此隨意，或許早些年是有名字的，但王朝破碎百年，一代代人在亂世中度過，舊名早已湮滅烽煙中，索性依著庇佑城市的宗門叫法，稱為拾伍城。
“那……為何修行者不施以援手，改善民生？”
江塵還是有些疑惑，看蘇清清御劍乘風如此輕松，想必呼風喚雨也不在話下。
但他們只是悄然鎮(zhèn)守在閣樓中，不說維持一下城中秩序，甚至連露面都未曾有過？
“救一時易，救一世難，駐扎不出幾月就要更替，是否助民耕種等是駐扎自己的選擇。
若是日日施救天天祈雨，那駐扎還如何修行？正道職責，僅在庇佑不受民眾魔道侵襲。
況且……縱為正道，也非人人心懷蒼生，畢竟仙凡有別，倨傲之輩甚多?！?/p>
“再者，人道自有興衰，若是修行者妄圖隨意插手，難免沾染業(yè)障，反噬己身。
當年萬法仙君布下絕地天通，也是為了人道能夠自行發(fā)展，若是正魔兩道在大陸上肆意大戰(zhàn)，那凡人只會更苦。
從部族分據(jù)到天下一統(tǒng)，人道也在進步，只不過隨著王朝內部分裂，絕地天通也因萬法仙君隕落而逐漸失效，魔道作亂，我等才不得不下場，庇佑百城?！?/p>
蘇清清緩緩講述著個中緣由，江塵聽著有些入神。
原以為是正道便該扶危濟困，終結亂世其實這不過是他自己想當然罷了，所謂救人，唯有人自救。
蘇清清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欽佩。
“不過愿意為天下凡人謀路的大能曾經也有一位——天衍道主。
他在合道期困頓百年，在藏經閣避世不出，一朝頓悟直入渡劫，簡化了當時繁復的《養(yǎng)氣煉體訣》，師弟你應該在序言部分也曾見過。
那時《養(yǎng)氣煉體訣》，凡人只要識字無師亦可入門，而他也真的將此書傳入王朝，甚至為了避免被權貴壟斷，不惜業(yè)障纏身，游走四方，廣傳道法?！?/p>
江塵眼前一亮，既然修行者不得插手人道，讓凡人自己成修行者不就是了，這就是天才！
“可是如今，我在此城十五年，卻未曾聽聞過什么修行之法。”
蘇清清語氣沉重：“道法普及，力量無拘。恩怨情仇，皆訴諸于刀兵，民間仇殺滅門頻發(fā)，甚至有修士當庭弒君！血撒龍椅，百官戰(zhàn)栗，整個王朝陷入比如今亂世更血腥的修羅場?！?/p>
江塵想到前世尚有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說法，若是擁有足以跨越階層的力量，那就是俠以武犯禁。
“天衍道主本意是愿萬民皆有向上爬升的途徑，卻缺失了秩序的管控。最后，還是萬法仙君絕地天通收拾殘局，天衍道主被反噬，隕落于大乘天劫。
自此再也沒人敢大幅干擾人道，最后也便形成了如今這個局面?！?/p>
江塵不禁心中唏噓，先不論后果，天衍道主也是為了凡人，只可惜先行者闖下了如此大禍，后來者便失了膽氣。
他又注意到了蘇清清兩次提到的關鍵詞，絕地天通。
“清清姐，絕地天通究竟是何種神通？”
提及此，蘇清清的聲音都帶著些驕傲，尾音不自覺上揚。
“絕地天通是萬法仙君的神通，能夠阻隔天地靈氣，無論是防御或是困守，皆是頂尖。
萬法仙君渡劫期時就幾乎可以覆蓋整個大陸，不過維持需要耗費大量靈氣。大乘期更是隨心所欲，籠罩王朝千年?！?/p>
說道此處，蘇清清仿佛不經意地補充道。
“我的體質亦是萬法體，我的神通也是絕地天通哦～”
那隱含的心思幾乎要溢出來。
江塵何等機靈，立刻笑著捧場：“清清姐真是不僅博古通今，更是身負如此神通，日后定當名震寰宇！”
聽到江塵這番由衷的稱贊，蘇清清不禁得意地輕哼一聲，語氣中帶著些少女的嬌憨：“我可早已名傳天下了，倒是師弟，仍要努力哦?！?/p>
在這自己親自撿來的少年面前，她似乎不自覺地放下了往常擺出的符合大師姐人設的端莊姿態(tài)。
只可惜，蘇清清此時正背對著江塵，靈動俏皮的表情無人得見。
“清清姐如此厲害，修行了多久，如今又是何境界?！?/p>
江塵有些好奇蘇清清的境界。
“我自十一歲踏入仙途，至今七年，金丹后期?！?/p>
蘇清清語氣自信，隨即又熨貼寬慰。
“師弟也莫要著急，萬法體在修為進境上確實有優(yōu)勢的，不過破法體亦是通天之姿，只需穩(wěn)步前進，登頂仙途不過遲早之事?！?/p>
“清清姐修行竟是如此神速！”
江塵驚異于蘇清清的修行速度，像前世小說，十年練氣好似都是尋常，蘇清清不過七年便快修到元嬰了。
“除開我的天資，自然也離不開身為衍道宗親傳的資源?！?/p>
蘇清清還不忘推銷一下衍道宗。
“那咱們衍道宗，如今地位如何？”
江塵好奇更甚。
蘇清清又簡要介紹了正道六宗與魔道三宗，末了淡然：“我衍道宗，乃當今正道魁首?！?/p>
她想了想，還是沒說她蘇清清，也是如今同輩魁首。
不是很好意思在師弟面前自吹自擂。
江塵聞言咋舌，沒想到這收徒有些隨意的衍道宗居然是天下第一宗，那他這衍道宗宗主親傳……分量有點重?。?/p>
“對了，”蘇清清忽而想起一事，剛剛在林郃面前不好提起，語氣中帶著探究。
“師弟想要觸碰魔修的尸體，是和你的神通有關吧？”
江塵沉默下來，權衡著是否要介紹自己的神通。
見江塵猶豫的模樣，蘇清清溫聲道：“神通乃修士立身之本，師弟不用告訴我也無妨。往后面對他人，也需保持這份警惕。”
江塵搖了搖頭：“并非不信任清清姐的意思，只是我的神通功能實在繁雜，一時不知從何說起?！?/p>
游戲化這東西，在此世，實在是難以講清，就是被別人知曉了，也多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決定以此世的語言解釋一部分。
“觸碰尸體，是為了驗證是我神通的一項能力——擊敗敵人，能助我提升境界，甚至獲得額外的寶物。只不過那幾人是被清清姐與林師叔斬殺，我無法獲得什么?！?/p>
蘇清清起先還在為江塵的信任而高興，在聽到后面的神通時駕馭飛劍的身形都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師弟……你這神通，聽起來可不太像正道手段??？”
她聲音中帶著憂慮。
“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p>
江塵平靜回應。
“倒是頗有道理，這話……也是話本子上看來的？”
“是啊，沒什么愛好，就愛撿些話本子看。清清姐，可曾聽聞過極品靈根之上尚有更高等的品級？”
江塵面不改色把鍋甩給話本子之后，又拋出一個更驚人的問題。
“拿話本子里的故事哄你清清姐開心呢？”
蘇清清聞言忍不住一笑，以為他在打趣。
“我認真的?！?/p>
江塵語氣鄭重。
蘇清清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江塵，見他臉上全無玩笑之色，神情也凝重起來。
“極品靈根已是典籍所載之巔。更高品級，或許只在某些古籍中有只言片語的記載，我從未聽聞其真實存在。師弟的神通……竟能觸及此等秘辛？”
江塵點頭。
“或許，不過有代價，如果我從煉氣一層晉升至煉氣二層所需靈氣比作一，那靈根升品所需，便是千萬倍于此數(shù)，這千萬并非虛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