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濱海市的平靜被一聲巨響撕裂。價值連城的稀世粉鉆“星辰之淚”，在警方嚴密押運途中，如同水汽蒸發(fā)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沒有硝煙，沒有搏斗，沒有監(jiān)控畫面里任何可疑的擾動。價值上億的國寶，就在荷槍實彈的警察眼皮底下，人間蒸發(fā)了。案子第一時間移交重案組，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刺眼的內(nèi)鬼嫌疑。然而，調(diào)查的齒輪才剛剛艱難地轉(zhuǎn)動了一小格，一道冰冷的命令就從天而降：**停止一切調(diào)查！** 理由諱莫如深——“涉及敏感人物，不宜深挖”。
蘇瑤把那份措辭含糊的“暫停令”狠狠拍在桌上，震得筆筒里的簽字筆跳了一下。她是濱海市刑偵支隊最年輕的隊長，剛過三十，肩章上的星星卻已浸透破獲七起重案的血汗。利落的短發(fā)襯著一張線條清晰、英氣逼人的臉，警服永遠熨帖筆挺，步伐帶著金屬落地的鏗鏘。媒體送她“最美警花”的頭銜，她只當(dāng)是聒噪的風(fēng)聲。對她而言，只有胸前這枚警徽的重量，才是真實的榮光。
可這一次，她撞上的不是窮兇極惡的匪徒，而是一堵無形、冰冷、吸音吸力的高墻。線索剛在城建局局長周慕白那棟豪華別墅外打了個旋，所有相關(guān)文件便被上級以“歸檔”的名義瞬間調(diào)離，消失得比“星辰之淚”還干凈。一個可能目擊了可疑車輛?？柯房诘牧骼藵h，前一天還在橋洞下瑟縮，后一天就徹底人間蒸發(fā)。緊接著，她辦公室那臺從不離身的電腦毫無征兆地藍屏、崩潰，硬盤里所有關(guān)于周慕白及其關(guān)系網(wǎng)的分析數(shù)據(jù)，像被橡皮擦抹過一樣，片甲不留。
更讓她脊背發(fā)涼的是那雙眼睛。每當(dāng)她獨自在深夜的辦公室加班，翻動卷宗的沙沙聲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那種如芒刺在背的窺視感便如影隨形。她猛地抬頭，窗外走廊空無一人，只有慘白的燈光映著冰冷的瓷磚。走廊盡頭那個本該亮著紅點的監(jiān)控攝像頭，在她最需要它的時候，永遠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甚至電梯里的監(jiān)控，也總會在某些特定的、她獨處的時刻，詭異地丟失那么關(guān)鍵的幾分鐘片段。
窒息感像潮水般將她包圍。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對手的力量盤根錯節(jié)，龐大到足以扭曲光線，吞噬證據(jù)。
直到那個雨夜。
濱海市的暴雨總是來得粗暴蠻橫。蘇瑤站在地下停車場冰冷的燈光下，等著那部慢吞吞的電梯。雨水順著水泥頂棚的裂縫匯成渾濁的水線，滴滴答答砸在腳邊，濺起的濕氣浸透了肩頭的制服布料，帶來一陣黏膩的寒意。
“?！?/p>
電梯門緩緩滑開。慘白的光線泄出，照亮了轎廂深處一個高大的輪廓。一個男人，穿著剪裁考究的黑色風(fēng)衣，衣領(lǐng)高高豎起，幾乎遮住了半張臉。他手里拎著一只深棕色的老舊皮箱，皮革磨損得厲害，露出底下暗啞的底色。轎廂里彌漫著一種陳舊皮革混合著雨水和一絲若有若無消毒水的古怪氣味。
蘇瑤的心臟瞬間縮緊，右手閃電般按在腰間的配槍上。冰冷的槍柄觸感讓她找回一絲鎮(zhèn)定。
“蘇隊長，”男人的聲音從陰影里傳來，低沉得像是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輕易壓過了電梯運轉(zhuǎn)的嗡鳴和外面的雨聲，“你想知道‘星辰之淚’去哪了？”
蘇瑤的眼神銳利如刀，牢牢鎖定對方模糊的面部輪廓：“你是誰？”
男人沒有回答，反而發(fā)出了一聲短促、毫無溫度的輕笑，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激起蘇瑤皮膚上一陣細小的戰(zhàn)栗?！皠e緊張，我不是劫匪?！彼⑽澫卵?，將那只沉重的舊皮箱輕輕放在蘇瑤腳前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拔沂恰昵澳菆觥寰W(wǎng)行動’的幸存者?！?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卻字字砸在蘇瑤心上，“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漏網(wǎng)之魚?！?/p>
蘇瑤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清網(wǎng)行動”！這四個字是濱海警界深埋心底、碰之即痛的瘡疤。2013年，省廳主導(dǎo)的雷霆行動，旨在徹底鏟除盤踞濱海多年的黑色權(quán)力網(wǎng)絡(luò)。行動初期勢如破竹，眼看就要觸及核心，卻在最高潮時被一道神秘的命令驟然叫停。行動總指揮神秘調(diào)離，數(shù)名骨干警員接連遭遇離奇“意外”——車禍、墜樓、突發(fā)疾病。最終，這場轟轟烈烈的掃蕩只留下檔案庫里幾頁語焉不詳?shù)纳n白記錄和一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問號。
“你到底是誰？”蘇瑤的聲音繃緊，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金屬的冷硬。
男人沒有回答。電梯門發(fā)出即將關(guān)閉的蜂鳴。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皮箱，又抬眼望向蘇瑤，那模糊面容下的視線仿佛帶著實質(zhì)的重量?！按蜷_看看。但記住——”他的聲音在電梯門緩緩合攏的縫隙中傳來，如同來自深淵的回響，“一旦打開，你就再也回不去了?！?/p>
門徹底閉合，男人的身影連同那低沉的話語，被冰冷的金屬門無情地吞噬在黑暗里，只剩下電梯上行的微弱嗡鳴和門外單調(diào)的雨聲。蘇瑤站在原地，冰冷的濕氣包裹著她，目光死死釘在腳邊那只突兀的舊皮箱上。它像一個潘多拉魔盒，散發(fā)著不祥的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