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本章含大量文中文，文中文段落可跳過)
港口黑手黨辦公室，靜得能聽見塵埃落下的聲音，文件堆積成山。
太宰治埋在其中，鳶色的眼眸里沒有一絲光亮。
世界是一本被翻到最后一頁的無聊小說，他連結(jié)局都懶得再看一遍。
他伸了個懶腰骨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一個愉快的決定在他心底浮現(xiàn)。
“翹班去入水吧~”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輕聲說，嘴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
推開沉重的門，走廊里昏暗的光線拉長了他的影子。
幾個身著黑西服的部下正巧路過，看見他的一瞬間，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雕。
空氣凝固了。
他們的呼吸停滯，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不自覺地抽動。
恐懼是最好的致敬。
“太宰先生?！?/p>
其中一人鼓起勇氣，聲音干澀地問好。
太宰治懶洋洋地擺了擺手，黑色的風(fēng)衣下擺劃過一道冷漠的弧線。
他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電梯。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那幾個黑手黨成員才敢大口喘息，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橫濱的河水帶著一股潮濕的腥氣。
太宰治站在河岸邊，風(fēng)吹起他額前微卷的黑發(fā)，露出一小片纏著繃帶的額頭。
只要一步，就能擁抱這冰冷的死亡。
他的腦海里卻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身影。
圖片上那個有著黛藍(lán)色眼眸的對著鏡頭淺笑的青年
清水雨愛。
根據(jù)他查到的信息，似乎一切只是個意外，這個人清白、年輕又優(yōu)秀
但是是一個狡猾得讓他都覺得有趣的家伙。
他幾乎能想象出對方是如何果斷地打包行李，如何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太宰治不屑地輕嗤一聲。
膽小的老鼠。
不。
更像一只兔子，畢竟狡兔三窟。
一想到那個男人可能正在某個自己不知道的角落，悠閑地喝著茶，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太宰治忽然就對眼前這條渾濁的河流失去了所有興趣。
被算計和逃離，總比一成不變的死亡要稍微有趣那么一點點。
但這點趣味，很快就被更深的虛無吞噬。
這個世界是如此骯臟，如此可惡。
空氣里彌漫著腐朽的氣味，每個人都戴著虛偽的面具，為了可笑的欲望掙扎。
活著，到底有什么意義。
他的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空洞。
太宰治轉(zhuǎn)過身，視線漫無目的地掃過周圍。
不遠(yuǎn)處公園里，一棵老樹的枝干粗壯有力，看起來是個上吊的好地方。
他唇邊的笑意真實了幾分。
那就換個方式吧。
……
新公寓的走廊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淺色的木地板反射著柔和的光。
清水雨愛提著一袋包裝精致的點心站在鄰居的門前。
作為新搬來的住戶拜訪鄰居是基本的禮節(jié)。他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按響了門鈴。
清脆的鈴聲在安靜的樓道里回響，卻沒有等來任何回應(yīng)。
他耐心地又等了一會兒，再次按下。
依舊是死寂。
清水雨愛將耳朵輕輕貼在門板上，聽不到里面有任何動靜。
午后的陽光從樓道盡頭的窗戶斜射進(jìn)來，正好落在他身上，為他茶色的發(fā)絲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暈。
他那雙黛藍(lán)色的眼眸微微垂著，干凈的側(cè)臉線條柔和，整個人安靜得像一幅畫
“不在啊?！?/p>
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要被風(fēng)吹散，看著手里的禮物決定還是等鄰居回來再親自送上。
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公寓，他臉上的溫和笑容沒有絲毫改變，只是眼底的星光，似乎比剛才暗淡了一瞬。
……
“當(dāng)然可以?！比龒u林重新架好琴，“你想聽什么樣的音樂？”
“開心的！”小葵立刻回答，然后爬上長椅，在他旁邊端正坐好，兔子玩偶放在膝蓋上，一副準(zhǔn)備欣賞音樂會的架勢。
三島林想了想，開始演奏圣桑的《天鵝》。這不是一首歡快的曲子，但它純凈、優(yōu)美，像一汪清澈的湖水。演奏時，他用余光看到小葵閉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小腳在空中輕輕搖晃。
最后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時，小葵睜開眼睛，拍起手來“真好聽！這次像……像棉花糖！”
“為什么是棉花糖？”三島林好奇地問。
“因為它軟軟的，飄在天上，讓人想躺上去?！毙】J(rèn)真地解釋，“而且天鵝就是白色的，像棉花糖一樣?！?/p>
兒童是個不完全的人，所以她的可愛也是一種不完全的可愛。
三島林忍不住又笑了。他從未想過音樂可以這樣被理解，如此直接，如此純粹，沒有任何理論或分析的干擾。
“你每天都來這里嗎？”小葵問。
“嗯，差不多每天傍晚都會來練習(xí)?！?/p>
“那我以后每天都來聽你拉琴！”小葵宣布，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包裝紙有些皺的糖果，“這是給你的禮物。”
三島林接過糖果，是一顆草莓味的硬糖?！爸x謝你，小葵。”
“不客氣！”小葵跳下長椅，“媽媽說要回家了，明天見！”她揮揮手，抱著兔子玩偶跑向不遠(yuǎn)處等待的女士。
三島林看著手中的糖果，輕輕笑了。他將糖果放進(jìn)琴盒的角落，收拾好樂器準(zhǔn)備離開。
夕陽已經(jīng)完全沉入地平線，公園里的路燈一盞盞亮起，像是為他的離去點亮的路標(biāo)。
第二天傍晚，三島林比平時早些來到公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期待那個小女孩的出現(xiàn)，但當(dāng)他看到長椅空無一人時，心里確實有一絲失落。
他像往常一樣開始練習(xí)，今天選擇的是帕格尼尼的隨想曲。技巧性的段落讓他全神貫注，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
“這個音樂不一樣！”小葵站在他面前，今天穿著黃色的連衣裙，像一朵小向日葵。
“哪里不一樣？”三島林停下琴弓。
他們的對話似乎總是以他的疑問開頭
“昨天的音樂是圓的，今天是尖尖的?！毙】檬直葎澲?，“像...像星星！”
三島林驚訝于孩子的感知力。帕格尼尼的作品確實華麗而富有棱角，與昨天舒緩的旋律截然不同。
“你喜歡哪種音樂？”他問。
小葵思考了一會兒“都喜歡！”她爬上長椅，“就像我喜歡吃冰淇淋，也喜歡吃草莓蛋糕。不一樣的好吃?！?/p>
三島林點點頭“音樂就像食物一樣，有不同的味道和感覺?！?/p>
“嗯！”小葵贊同地點頭，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和蠟筆，“我可以一邊聽一邊畫畫嗎？”
“當(dāng)然可以?！比龒u林繼續(xù)演奏，偶爾瞥一眼專注畫畫的小葵。她的舌頭微微伸出嘴角，蠟筆在紙上涂抹出鮮艷的色彩。
演奏結(jié)束后，小葵舉起她的畫作“看！這是你的音樂！”
紙上是一團(tuán)漩渦狀的色彩，藍(lán)色、金色和紫色交織在一起，邊緣點綴著星星般的黃色小點。雖然抽象，但莫名地讓三島林感到那確實像是他剛才演奏的音樂的視覺呈現(xiàn)。
“很美。”他真誠地說，“我能留著它嗎？”
小葵大方地把畫遞給他：“送給你！明天我再畫一張不一樣的！”
就這樣，三島林和小葵建立了一種奇妙的默契。每天傍晚，當(dāng)三島林開始演奏時，小葵就會出現(xiàn)在長椅旁，有時安靜聆聽，有時畫畫，偶爾會隨著音樂輕輕搖擺。她總是能用孩子特有的方式描述音樂給她的感受——像雨后的彩虹，像奶奶烤的蘋果派，像冬天里溫暖的圍巾。
三島林發(fā)現(xiàn)自己的演奏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他不再只是機(jī)械地練習(xí)技巧，而是開始思考如何讓音樂更加“像棉花糖”或“像彩虹”。教授們開始稱贊他的演奏有了“靈魂”和“溫度”，而他心里知道，這要歸功于那個用最純粹的方式感受音樂的小女孩。
有一天，三島林演奏完一首自己創(chuàng)作的短曲后，小葵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發(fā)表感想，而是沉默了一會兒。
“怎么了？”三島林問。
“林哥哥，”小葵難得地叫了他的名字“音樂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