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甜嶼”打工掙學(xué)費的日子里，偶爾會有難纏的客人。一次爭執(zhí)中，
對方的拳頭猝不及防地向我襲來。周予安就在此時出現(xiàn)。他一把攥住那人的手腕，替我解圍。
此后他每天都會到店里點最便宜的珍珠奶茶，送上我社交平臺標(biāo)記過喜歡的東西。
指尖相觸時，他眼里的愛意燙得我心尖發(fā)顫。直到那天倒垃圾，
刺耳的哄笑猝不及防地鉆進耳朵：“予安，那瓶拉菲兄弟們可還等著喝呢！
”“薇薇馬上回國，你這不斷開，她又該鬧了?！蔽夷X子嗡地一聲，視線轉(zhuǎn)向角落的周予安。
他身體緊繃，表情不自然，在哄笑聲中沉默著。還好，七天后我就會離開。
1我強壓下翻涌的怒意，面無表情地回到柜臺。周予安沒有進來，
路過門前只扭頭目光掃過我。我沒抬眼，專注地擦著柜臺。第二天，
周予安依舊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店里。這次，他手里拿的是一本書。像往常一樣，書被遞到我面前。
這本書，我昨天剛發(fā)到社交平臺上，打算下周買來看。我愕然抬頭，
正對上他眼里小心翼翼的探尋和一絲不易察覺地慌亂?！啊x謝?！泵虼缴焓?，
指尖相觸時，我下意識想縮手。抬眼，卻對上他悲傷的眼眸。
垂眸接過書放進柜臺下的儲物格里，我公式化地詢問：“您好，需要點什么？
”“卓然……”他笑容消失，抿緊唇，“珍珠奶茶，打包?！彼皖^操作手機時，
亮起的屏幕彈出一條新消息?！巨鞭薄浚河璋哺绺?，航班落地啦！晚上老地方等你哦，
想你～[愛心]我瞳孔驟縮，迅速移開視線，余光瞥見他正按熄屏幕?！白咳?，
那是……”“珍珠奶茶，打包好了。周先生慢走?！蔽掖驍嗨f奶茶時，
指尖刻意避開他觸來的手?！爸芟壬裉焖坪踹€有事？”他眉頭微蹙，
含糊道：“嗯……要去趟機場?！彼粗?，試圖解釋昨天的事：“昨天我也有事，
所以才直接……”“周先生的朋友很有趣，”我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對了，
他們昨天還提到……‘薇薇’？”我故意停頓，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周予安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他的沉默中夾雜著一絲煩躁。我心中冷笑，面上依舊平靜：“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他拿著奶茶，僵硬地站在柜臺前，眼里復(fù)雜的情緒被悲傷替代。“周先生，
后面客人還等著點單。”我朝后面排隊的客人抬了抬下巴，聲音冷硬。他笑得勉強，
微微頷首，轉(zhuǎn)身離開。終于等到晚上下班，我鎖好店門，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一轉(zhuǎn)身，
周予安靠在巷口的墻上，面朝我的方向。路燈在他臉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腳步頓住，
心猛地一沉。我目不斜視，打算直接繞過去。他上前攔住我，聲音發(fā)顫：“卓然！等等，
我們談?wù)??！蔽冶黄韧Ｏ拢ь^看他，眼神冰冷：“談什么？談那位‘雨’小姐，
還是那瓶等著你的拉菲？”他臉上血色褪盡，身體微微前傾。
“薇薇……她是我世交家的妹妹，從小一起長大，我跟她沒什么！
那頓飯……只是推不掉的人情?！薄爸劣谑裁蠢疲以缇蜎]當(dāng)回事了。我對你是認真的！
”他忽然伸出手，想抓住我的手腕。我迅速收回手，站在原地盯著他泛紅的眼睛?！罢J真？
”我鼻子發(fā)酸，眼中聚起淚水：“你的‘認真’就是一邊打賭追我，
一邊跟‘世交妹妹’曖昧不清？那你的‘認真’真廉價！”他仿佛被我眼中的冷漠刺痛，
聲音驟然拔高：“向卓然！你能不能別這么咄咄逼人？薇薇她……”鬧鐘的音樂聲響起，
我低頭，手指已經(jīng)習(xí)慣性地按掉了它。這是為他設(shè)的，
為了提醒我這個總不準(zhǔn)時下班的人給他打電話。再抬眼時，心頭那股熟悉的澀意又涌了上來。
“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陪你玩游戲。別再來找我。”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我加快步子從他身邊走過。擦肩而過時，肩膀不偏不倚地撞開他僵硬的手臂，徑直向前走去。
2隔天下午，一個穿著小香風(fēng)套裝、拎著限量款包包的年輕女孩走進店。她妝容完美，
從頭到腳都寫著“我有錢”。我看著她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眼菜單，手指點了點柜臺。
“一杯……嗯……”她拖長調(diào)子，聲音嬌柔，狀似無意地掃了我一眼。
“要最貴的這個……芝士葡萄啵啵?！薄疤且憧ㄌ?，芝士減半，啵啵換成椰果，
葡萄果肉加倍，冰只要三分之一杯?！彼f完，歪頭對我甜甜一笑?！敖憬?，能做吧？
”我面無表情地在點單屏上操作，這種刻意為難見多了?！澳茏?。32塊，掃碼還是現(xiàn)金？
”她慢悠悠掏出手機，又像想起什么：“啊，等等！不要椰果了，還是換回啵啵吧，
但要少放一點哦?！彼Ｖ请p大眼睛，無辜地看向我。我忍著火氣，刪掉椰果，
重新選擇啵啵，備注減量。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掃碼付錢。
我剛把那杯要求復(fù)雜的飲品做好，店門就又被推開。周予安走了進來，西裝筆挺，
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看到我的瞬間，眼里卻亮起微光。就在他朝我走來的剎那，
那個點單的女孩突然回頭驚喜地大喊：“予安哥哥！好巧啊～”她像只歡快的小鳥撲過去，
不由分說地緊緊挽住了周予安的胳膊。周予安身體明顯一僵，下意識想抽手。
我的目光緊緊盯在他們交纏的手臂上，沒出聲。和問薇撒嬌地晃著他的胳膊：“予安哥哥，
你也來買奶茶呀？”“這家服務(wù)好慢哦，空氣里還都是香精味，聞得我頭暈。
”她皺著秀氣的鼻子，慊棄地瞥了眼四周。周予安的目光越過和問薇看向我，
帶著慌亂和想解釋的迫切。他的嘴唇剛動了動，她就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緊。
她幾乎掛在他身上，仰著臉，大眼睛泫然欲泣：“予安哥哥，我們快走吧，這里好悶，
我不舒服……”周予安的目光在我審視等待的注視與和問薇委屈依賴的眼神之間，
飛快地搖擺。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然后，我看到他緊繃的肩膀微微垮塌了一絲。
他低頭看向和問薇，眼神里那點掙扎被一種習(xí)慣性帶著點無奈和縱容的情緒取代。
他看了我一眼，口型是“抱歉”。隨即他輕拍她手背，笑著開口：“好了薇薇，別鬧，
我請你，換個地方？”他任由和問薇拉著他轉(zhuǎn)身離開。她轉(zhuǎn)身的瞬間，
回頭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極其短暫卻充滿得意和挑釁的弧度。我站在原地，
指尖冰涼，手里還握著那杯剛做好的芝士葡萄啵啵。心口最后一點微弱的火星，
也被那輕輕一拍徹底拍熄。3我正修剪一束帶刺的白玫瑰，門口風(fēng)鈴清脆一響。抬起頭，
周予安推開店門，眼下淡青。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聲音沙?。骸白咳?，你電話一直打不通，
微信也聯(lián)系不上，店長說你已經(jīng)辭職了……”我面無表情地舉起手中的花剪，
語氣平靜得像對待普通顧客?！跋壬I花嗎？不買請別打擾我工作。
”他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白玫瑰上?！暗昀锼械陌酌倒?，
全要了。”他還是以前那副看起來不差錢的做派。我扯了下嘴角，
手中動作不停：“白玫瑰今天限量供應(yīng)，就這一束?！蔽夜室鈭罅藗€離譜的高價，“兩千八。
”他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機時，我心涼了半截。原來他每次買最便宜的奶茶，
不是因為只能買最便宜的?！白咳?，只要你肯聽我解釋……”我利落地指向二維碼，
包起花束：“花是花，解釋是解釋?！卑寻玫幕ㄊ直┑厝M他懷里，我抬手指向門口。
“謝謝光臨，慢走不送?！泵倒迳蟻聿患凹舻舻拇虅澠屏怂氖直?。他嘶了一聲，
卻緊緊抱著花沒松手，聲音拔高：“我從沒騙過你。我跟和問薇從始至終就什么也沒有，
那瓶拉菲我也當(dāng)眾砸了?！蔽铱聪蛩直成系难椋蛔杂X攥緊衣擺?！白咳唬?/p>
我是真心喜歡你。不，我愛你！”“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求你……”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特殊的鈴聲，歡快又黏膩。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是，“薇薇”。他眉頭緊蹙，瞥了我一眼，
停頓幾秒，掛斷了電話。鈴聲再次響起，屏幕上還是“薇薇”。這次，他手指懸在接聽鍵上，
眼里充滿慌亂和掙扎?！敖影??！蔽议_口，聲音平靜，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
“別讓人家等急了，‘予安哥哥’？”他猛地抬頭看我，
眼里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和更深的焦灼。沒有掛斷，他長按關(guān)機鍵?！白咳唬?/p>
我現(xiàn)在心里只有你，聽我解釋……”“你‘只有我’的心里，
還能讓她隨時隨地打斷你的‘深情表白’？”我打斷他，拿起花剪開始修剪黃玫瑰，
動作又狠又快?！盎ㄙI了，話也說完了，周先生，請便。”他安靜了一瞬，
再次開口聲音嘶啞?！懊魈煲姡咳??！蔽沂稚蟿幼鞑煌＃瑳]抬頭，也沒出聲。
“那……我走了。”我目光掃過他放下的花，胃里開始翻涌。風(fēng)鈴聲響起的剎那，
電話鈴聲也響了起來?；ǖ甑拇箢~電話訂單要求配一束最昂貴的花束，
用來表達“純潔無瑕的愛意”。三天后送往別墅區(qū)，署名“Y.A.”。
賀卡內(nèi)容是“予安哥哥，今晚等你～愛你的薇薇”。和問薇甚至不屑于掩飾。
一字一句按要求寫下，我將那束沾血的白玫瑰隨手扔進了垃圾桶。4幾天后，
我正給一位老顧客包裝百合。店門猛地被推開，力道之大，震得玻璃嗡嗡作響。
風(fēng)鈴劇烈晃動，發(fā)出聲聲脆響。周予安又來了。他徑直走到我面前，無視旁邊等待的顧客，
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絲絨小盒。他突然單膝跪地，打開了盒子。一枚指甲蓋大的鉆戒，
在店里燈光下晃得刺眼。我盯著那枚閃亮的戒指，愣在原地。“卓然。”他仰頭看我，
眼神篤定，深情款款。“別再誤會我了，薇薇只是妹妹，我已經(jīng)徹底斷了?！薄凹藿o我，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笨粗⒓t的耳朵和那張期待的臉，我只覺得荒謬。
店里的顧客和同事目光頓時齊刷刷聚焦過來。就在這令人窒息的一刻，
花店門再次被大力推開。風(fēng)鈴亂響，和問薇沖了進來，妝容有些花，眼睛紅腫。
她死死盯著周予安手里的鉆戒，又猛然看向我，雙拳緊握?！爸苡璋?！你在干什么！
”她聲音尖銳，卻還在維持體面?！澳愀艺f過斷了！
你難道忘了周伯伯答應(yīng)我父親……”周予安霍然起身，戒指盒“啪嗒”掉在地上，
戒指滾落一旁。他臉上掛起一絲玩味的笑，瞇眼看向和問薇：“薇薇，
你現(xiàn)在該在陪我媽……”“你以為我真在陪伯母逛街？！”和問薇大聲打斷他，
一把抓起旁邊花筒里一束昂貴的紅玫瑰，狠狠砸向他。花束砸出的那一刻，
周予安第一反應(yīng)不是擋花，不是護我，更不是撿戒指。而是極其自然地側(cè)身，
精準(zhǔn)地把和問薇嚴(yán)嚴(yán)實實摟進懷里。動作流暢得像排練過千遍?；ò旰椭θ~四散飛濺，
一張邊角鋒利的硬質(zhì)卡片隨之飛向我。我慌亂抬起胳膊擋開，手臂被劃出一道細痕，
花枝的碎屑沾了一身?！膀_子！你們都是騙子……”和問薇的眼淚從臉頰滾落，
眼神怨毒地看著我?！斑€有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被周予安的輕笑聲打斷。他低頭，手指抹去和問薇臉上的淚，聲音溫柔：“薇薇，冷靜。
”和問薇表情僵硬，還在抽泣。他似乎忘了還站在一地狼藉中的我，忘了那枚掉落的戒指，
也忘了幾秒前的求婚誓言。鬧劇短暫停滯。和問薇被周予安半摟半抱著，聲音漸小。
周予安終于抬眼看向我。他嘴唇動了動，眼神復(fù)雜，卻在笑。我彎腰，
在一片狼藉的花瓣和枝葉中，撿起那枚冰冷的鉆戒。走向他們時，
周予安眼中燃起一絲微弱且自以為是的光。我沒再看他，停在了和問薇面前。
戒指被我輕輕放在她手邊的花臺?！昂托〗?，收好你的‘所有物’。
”我迎上和問薇戒備的眼神，聲音平靜：“他能為‘真愛’跪在我面前求婚，
還能為‘世交情誼’當(dāng)著我的面把你護在身后，那之后呢?！焙蛦栟泵偷囊活?，攥緊了戒指，
難以置信地瞪著我。我目光帶著一絲憐憫，卻無比堅定：“你的眼界，不該只有這么點大。
”周予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陰鷙：“向卓然，
你……”目光掃過和問薇緊緊扣住他胳膊的手，我轉(zhuǎn)身就走。“站??！”沒回頭，
我推門而出。風(fēng)鈴再次發(fā)出脆響，蓋過了身后的一切混亂。5隔天，
桌上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屏幕亮起又熄滅，全是“周予安”的未接來電和短信轟炸。
我坐在圖書館角落，面前攤著項目資料和英語題。指尖干脆利落地劃過屏幕，拉黑刪除。
世界瞬間清凈。剛過兩分鐘，一個陌生號碼立刻打了進來。我猶豫幾秒，皺眉接起?！白咳?！
是我！別掛！”周予安沙啞急切的聲音沖出聽筒。背景音嘈雜，聲音顫抖，像在奔跑。
“你在哪？我們談……”我直接掛斷，順手把這個號也拉黑。動作流暢得像處理垃圾電話。
繼續(xù)低頭看題，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走出圖書館大門，刺眼的陽光讓我瞇了下眼。
視線剛聚焦，就看到不遠處樹蔭下停著那輛熟悉的跑車。和問薇正拽著周予安的胳膊，
半拖半拉地把他往副駕駛?cè)Ｖ苡璋裁嫔俱?，眼神空洞地盯著手機，任由她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