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刺鼻,混雜著松節(jié)油燃燒的嗆人氣息和塑料融化的焦糊味。警笛聲由遠及近,
尖銳地撕破了混亂的現(xiàn)場。消防員穿著厚重的防護服,動作迅捷,
高壓水槍噴射出的白色水龍狠狠撞擊在畫室窗口噴涌出的黑煙和火焰上,
發(fā)出滋滋的爆響和蒸騰的白色水汽。醫(yī)護人員抬著擔架,在警察的引導下快速進出。
薛晴坐在一輛敞開后門的救護車邊緣,身上裹著一條厚厚的銀色隔熱毯。
毯子隔絕了深秋夜晚的寒意,卻無法驅散她骨子里的冰冷和止不住的細微顫抖。
一名女警半蹲在她面前,聲音盡量放得平緩?!把π〗悖芎唵握f一下事發(fā)經(jīng)過嗎?
畫室里為什么會有大量松節(jié)油?火是怎么燒起來的?”薛晴的目光有些空洞,
越過女警的肩膀,落在畫室那扇被徹底破壞的門洞上。里面還在冒著滾滾黑煙,
消防員的身影在里面晃動。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fā)緊,發(fā)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又閉上了。
所有的話語都堵在胸口,沉甸甸的,帶著火焰灼燒后的灰燼感。她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
“她需要休息?!币粋€沉穩(wěn)的聲音插了進來。艾瑞克·周(Eric Zhou)走了過來,
他西裝外套的肩頭蹭了些黑灰,臉色凝重。他身邊站著一位穿著警督制服的中年男人。
“王警督,受害者顯然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和…創(chuàng)傷。正式的詢問,能否等她情況穩(wěn)定些?
醫(yī)生建議先送醫(yī)院檢查。”王警督看了看薛晴毫無血色的臉和空洞的眼神,
又看了看還在冒煙的火場,點了點頭?!翱梢?。但現(xiàn)場情況復雜,需要保護。
那幅畫…”他指了指畫室方向。艾瑞克·周立刻接口:“那幅畫是本案的關鍵證據(jù),
也是薛女士重要的藝術作品。ICAE基金會將全力配合警方取證,并確保其安全。
我們安排了專業(yè)的藝術品保存團隊待命?!蓖蹙綋]了揮手,示意醫(yī)護人員將薛晴抬上擔架。
薛晴沒有反抗,任由他們動作,目光卻死死地粘在畫室門口。當擔架被抬起經(jīng)過門洞時,
她看到了里面:滿地狼藉,黑色的污水混合著灰燼流淌,焦黑的畫架殘骸倒在地上,
旁邊散落著燒得卷曲、顏色詭異的畫布碎片。她的心猛地一抽,幾乎窒息。
那幅畫…她最后的掙扎和希望…也毀了嗎?就在這時,
一名消防員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塊被厚厚防火布包裹的方形物體走了出來。那塊布邊緣被熏黑,
但里面的東西似乎基本完好。
消防員徑直走向艾瑞克·周和旁邊一位穿著白大褂、提著特殊恒溫箱的專家?!爱嬁驘龤Я?,
畫布邊緣有灼傷和進水,但中心人物部分…奇跡般地保存下來了。
可能是潑灑的松節(jié)油分布不均勻,加上撲救及時?!毕绬T快速匯報。
藝術品保存專家立刻上前,動作極其專業(yè)地揭開防火布一角檢查,
然后對艾瑞克·周點了點頭,迅速將畫布連同防火布一起放入恒溫箱鎖好。
薛晴躺在救護車后廂,隔著敞開的車門,
遠遠看著那個被嚴密保護的恒溫箱被抬上一輛印有ICAE標志的專業(yè)運輸車。
繃緊到極限的神經(jīng)驟然一松,巨大的疲憊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三個月后。市中心新落成的“棱鏡”當代藝術館內,
燈光調試已近尾聲。巨大的、無柱的挑高空間被分割成數(shù)個流暢的展廳。
空氣中彌漫著新涂料和木地板混合的氣味。工人們在進行著最后的清潔和設備調試。
核心展廳中央,一個巨大的、特制的展示柜已經(jīng)就位。柜內恒溫恒濕,
頂部和底部隱藏著特殊的光源系統(tǒng)。柜中,
正是那幅歷經(jīng)火災、被精心修復后的肖像畫——《他》。畫面中心,賈琰的形象被完美保留。
英俊、精致,帶著一種冰冷的疏離感,眼神仿佛穿透畫布,凝視著觀者。然而,圍繞著他的,
卻是觸目驚心的傷痕:畫布邊緣是被火焰舔舐過的焦黑卷曲痕跡,
邊緣被水漬暈染開深淺不一的黃褐色污痕,一些地方的顏料層因高溫而龜裂、起泡。
這些傷痕并未被完全修復,而是被小心翼翼地保留了下來,成為畫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更引人注目的是畫面右下角那片深重的陰影區(qū)域。在展示柜頂部特殊的紫外燈光照射下,
那片陰影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淡綠色的熒光符號——那個變形的、扭曲的“SOS”,
以及周圍如同藤蔓般纏繞的、代表鎖鏈的熒光線條和暗示血跡的暗點。紫外光熄滅后,
它們又隱沒無蹤。這幅畫被命名為——《未完成的肖像:光與囚籠》。薛晴站在展示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