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璇的輪椅在冰冷的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聲,金屬輪轂?zāi)脒^碎石,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她被幾個漢子七手八腳地抬進石坊深處相對完好的角落,沉重的金屬輪椅落地時,震起一片細小的灰塵。兜帽低垂,遮住了她蒼白如紙的臉,只有一縷刺目的鮮紅,沿著兜帽邊緣的陰影,無聲地滴落在她墨色斗篷的褶皺里,洇開一小片暗沉。那只按在輪椅符文上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冰冷的金屬扶手上,指尖微微顫抖,沾染著點點暗紅。輪椅扶手上,那枚剛剛強行催動、此刻已徹底黯淡的幽藍符文邊緣,一滴鮮紅的血珠正沿著復(fù)雜的紋路緩緩滑落,最終“嗒”地一聲,滴在輪椅下冰冷的石板縫隙中,綻開一朵微小而凄艷的血花。
石坊內(nèi)死寂無聲。絕望如同冰冷的毒液,順著每個人的脊椎向上蔓延,凍結(jié)了血液,麻痹了神經(jīng)。門口那個深不見底的焦黑巨坑,邊緣的泥土和碎石被高溫熔化成琉璃狀,散發(fā)著刺鼻的焦糊和硫磺氣味,縷縷青煙扭曲著升騰,像通往地獄的通道。坑邊,幾縷極其微弱、幾乎被風(fēng)扯碎的乳白色光暈,如同李苦舟燃盡生命后殘留的魂魄碎片,在凜冽的風(fēng)雪中倔強地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熄滅,消散無蹤。
“夫子……”小石頭癱坐在冰冷的石板上,臉埋在膝蓋里,瘦小的肩膀劇烈地抽動,壓抑的嗚咽聲悶悶地傳出來,像受傷幼獸的悲鳴。
“李……李夫子……”韓老頭靠著斷墻,渾濁的老眼空洞地望著門口那個吞噬一切的焦坑,嘴唇哆嗦著,卻再也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淚水混著臉上的泥污,在溝壑縱橫的老臉上沖出兩道渾濁的痕跡。
“完了……全完了……”有人低聲呢喃,聲音里只剩下麻木的絕望。
風(fēng)雪嗚咽著卷過石坊殘破的門洞,發(fā)出鬼哭般的尖嘯。門外,那頭小山般的恐怖巨獸在短暫的沉寂后,再次發(fā)出沉悶的咆哮。腋下被斷脊撕裂的傷口流淌著粘稠的黑血,但暴怒讓它更加兇狂!渾濁的黃眼死死鎖定石坊,巨大的頭顱緩緩轉(zhuǎn)動,鎖鏈拖曳在凍土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摩擦聲。它背上那道模糊的赤離投影,散發(fā)著更加冰冷、更加漠然的殺意,如同俯瞰蟻穴的神祇,準備降下最后的毀滅。
陸九淵癱倒在石坊門柱的陰影里,意識在黑暗的邊緣沉浮。胸口塌陷的劇痛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反復(fù)穿刺,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內(nèi)臟碎片的粘膩感。玄黃骨在脊椎深處發(fā)出低沉的哀鳴,光芒黯淡,傳遞著極度的虛弱和警告。薪火燃骨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他殘存的生命力,神魂撕裂般的痛楚讓他幾乎無法思考。右臂深處,那柄剛剛淬煉成型的斷脊劍,兇戾的劍意如同被囚禁的狂龍,在臂骨中瘋狂沖撞,每一次掙扎都帶來筋骨欲裂的劇痛,卻也帶來一絲維系他意識不散的冰冷清醒。
他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視線模糊地掃過石坊內(nèi)。絕望的死氣彌漫。墨璇垂死的沉寂,小石頭無聲的抽泣,韓老頭空洞的眼神……還有門外那越來越近、如同死亡鼓點的沉重蹄聲和鎖鏈拖曳聲。
“不……不能……”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心底掙扎,如同風(fēng)中殘燭。玄黃骨似乎感應(yīng)到宿主的執(zhí)念,發(fā)出一絲極其微弱的搏動。他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抬起那只幾乎廢掉的右手。斷脊劍的兇戾劍意瞬間反噬,劇痛讓他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再次涌上喉嚨,被他死死咽下。指尖,無意識地摳進懷中那片早已被血汗浸透的褪色紅布。紅布上那扭曲的跪影圖案,此刻仿佛活了過來,傳遞出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悲愴與不甘!
就在這時!
“咳咳……咳咳咳……”石坊深處,一陣壓抑不住的劇烈咳嗽打破了死寂。是韓老頭!他佝僂著身體,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個肺都吐出來。他掙扎著,用那雙布滿老繭、沾滿泥污和血漬的手,顫抖著從懷里摸索著,掏出一個用油布層層包裹的、巴掌大小的物件。
油布被一層層剝開,露出里面一個由粗糙木頭和幾塊暗沉金屬片拼湊而成的、結(jié)構(gòu)異常簡陋的模型。模型主體像是一口微縮的鐘,鐘體上歪歪扭扭地刻著一些模糊的線條,似乎是某種陣法的雛形。鐘錘則是一截磨得發(fā)亮的獸骨。
“宗……宗衡……”韓老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手中的模型,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fēng)箱,“寒門兵家……宗衡……他……他走前……塞給俺的……”他劇烈地喘息著,每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他說……說……凡兵……也能……也能……弒神!”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石坊內(nèi)一張張麻木絕望的臉,最終落在角落里蜷縮的小石頭身上!那眼神里,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最后的火焰!
“小……小石頭!”韓老頭嘶聲喊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拿著!拿著它!去……去敲……敲那口鐘!”
小石頭被這突如其來的嘶吼驚得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茫然地看著韓老頭手中那個簡陋的模型。
“鐘?”有人下意識地重復(fù),聲音里充滿了茫然和不解。石坊里哪來的鐘?
“萬民鐘!”韓老頭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枯瘦的手指指向石坊外,指向風(fēng)雪彌漫的鎮(zhèn)子中心方向!“鎮(zhèn)中心……廣場……那口……那口破鐘!宗衡……宗衡他……他臨走前……用……用最后的氣血……刻……刻了陣!”
他猛地將手中的模型朝著小石頭扔了過去!模型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力的弧線,落在小石頭腳邊的泥地上。
“去!敲響它!”韓老頭身體劇烈搖晃,靠著斷墻緩緩滑坐在地,眼神開始渙散,口中卻依舊喃喃,“凡兵……也能……弒神……凡兵……也能……”
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徹底沉寂。那雙渾濁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瞳孔卻已失去了所有光彩。
“韓爺爺!”小石頭發(fā)出一聲悲鳴,撲過去抱住韓老頭冰冷僵硬的身體。
石坊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風(fēng)雪呼嘯。
“萬民鐘?”趙跛子拄著焦黑的木棍,獨眼死死盯著地上那個簡陋的模型,又猛地看向門外風(fēng)雪中那道越來越近的恐怖巨影?!皨尩模∑戳?!”他猛地一咬牙,臉上橫肉抖動,獨眼中爆發(fā)出困獸般的兇光!“誰還能動?!護著這小子!去鎮(zhèn)中心!敲鐘!”
幾個還能站著的漢子,臉上還殘留著恐懼,但眼底深處,卻被韓老頭最后那聲嘶吼點燃了一絲微弱的火苗。他們互相看了一眼,猛地一跺腳!
“走!”
“護著石頭!”
兩個漢子猛地沖過去,一把拉起還在哭泣的小石頭,其中一個彎腰撿起地上那個簡陋的鐘模型,塞進小石頭懷里!另一個則一把抄起旁邊一根手臂粗細、帶著焦痕的木棍!
“沖出去!”趙跛子嘶吼著,拄著木棍,一瘸一拐地率先沖向石坊那半塌的門口!他身后,幾個漢子護著抱著模型的小石頭,緊隨其后!
吼——?。。?/p>
門口的巨獸似乎察覺到了石坊內(nèi)的異動,發(fā)出一聲震天咆哮!巨大的頭顱猛地一甩!纏繞著暗紅毀滅氣息的鎖鏈再次如同毒龍般橫掃而出!目標直指沖出門口的幾人!
“擋??!”趙跛子獨眼赤紅,怒吼一聲,不退反進!將手中那根焦黑的木棍狠狠插在凍土中,整個人如同磐石般擋在鎖鏈橫掃的路徑上!他身后,幾個漢子也怒吼著,將手中的木棍、石塊、甚至撿來的半截斷矛,死死抵在前面!
轟——?。?!
鎖鏈狠狠抽在臨時組成的脆弱屏障上!焦黑的木棍瞬間炸裂!石塊粉碎!斷矛扭曲!趙跛子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口噴鮮血,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石坊墻壁上,生死不知!幾個漢子也慘叫著被巨力掀飛,骨斷筋折!
但就在這短暫的阻擋瞬間!
護著小石頭的那個漢子,猛地將少年往前一推!“跑!快跑!去敲鐘!”他嘶吼著,轉(zhuǎn)身撲向再次揚起的鎖鏈!
小石頭被推得一個踉蹌,懷里的鐘模型差點脫手!他死死抱住那粗糙的木疙瘩,看著身后瞬間被鎖鏈抽飛、鮮血狂噴的漢子,眼淚混合著鼻涕糊了滿臉!但他沒有停下!瘦小的身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像一只受驚的兔子,在風(fēng)雪和廢墟中拼命奔跑!朝著鎮(zhèn)中心的方向!
風(fēng)雪更急,幾乎要將他瘦小的身影吞沒。腳下是凍硬的泥濘、散落的瓦礫、冰冷的尸體。他跌跌撞撞,摔倒了又爬起來,懷里的鐘模型硌得他胸口生疼,但他死死抱著,那是韓爺爺用命換來的!那是希望!
“吼!”巨獸的咆哮在身后響起,鎖鏈拖曳的聲音如同催命的喪鐘!它似乎被這渺小螻蟻的逃亡激怒,龐大的身軀開始移動,鎖鏈再次揚起!
“攔住它!”石坊門口,僅剩的幾個還能動彈的人發(fā)出絕望的嘶吼,抓起身邊一切能扔的東西,石塊、瓦片、甚至燃燒的木炭,瘋狂地砸向那恐怖的巨影!但這些東西砸在巨獸厚重的皮甲上,如同隔靴搔癢,連一絲漣漪都未能蕩起!
鎖鏈帶著毀滅的風(fēng)壓,再次朝著奔跑的小石頭背影抽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石坊深處,那架冰冷的金屬輪椅上,墨璇垂落的指尖,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覆蓋在斗篷下的身體,似乎極其艱難地挺直了一絲。兜帽的陰影下,她蒼白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輪椅扶手上,一枚距離她指尖最近、早已黯淡無光的符文,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嗡——!
一道極其纖細、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光線,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瞬間從輪椅符文射出,精準無比地纏上了巨獸揚起的鎖鏈末端!光線細若發(fā)絲,卻帶著一股堅韌到極致的束縛之力!
鎖鏈的抽擊之勢猛地一滯!雖然僅僅只是一瞬!那足以致命的毀滅力量被強行偏移了寸許!
轟!
鎖鏈狠狠抽在小石頭身側(cè)不到三尺的地面上!凍土炸開一個深坑!飛濺的泥塊和碎石如同子彈般射向小石頭!少年被巨大的沖擊波掀飛出去,懷里的鐘模型脫手飛出!他重重摔在泥濘里,渾身劇痛,但幸運地避開了致命一擊!
鎖鏈末端的幽藍光線瞬間崩斷!輪椅上的墨璇身體猛地一顫,兜帽下再次溢出一縷鮮血,按在扶手上的手徹底滑落,再無一絲聲息。
小石頭顧不得渾身疼痛,連滾帶爬地撲向掉落在泥濘里的鐘模型!他死死抓住那粗糙的木疙瘩,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再次掙扎著爬起來,朝著風(fēng)雪中那座隱約可見的、矗立在鎮(zhèn)中心廣場上的巨大黑影——那口早已廢棄多年、布滿青苔和鳥糞的青銅古鐘——亡命狂奔!
風(fēng)雪模糊了視線,身后的咆哮和鎖鏈聲如同跗骨之蛆。小石頭感覺自己的肺快要炸開,雙腿如同灌了鉛。但他不敢停!韓爺爺?shù)难?,趙跛子的慘叫,那些叔叔伯伯被抽飛的身影……在他眼前瘋狂閃現(xiàn)!
近了!更近了!
巨大的青銅古鐘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鐘體斑駁,布滿綠銹和裂痕,懸掛在同樣破敗不堪的木架子上,在風(fēng)雪中微微搖晃。鐘錘早已不知所蹤。
小石頭沖到鐘下,沒有絲毫猶豫!他高高舉起手中那個簡陋的、由木頭和金屬片拼湊的鐘模型!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那布滿裂痕的、冰冷的青銅鐘壁,狠狠砸去!
鐺——?。?!
一聲沉悶、帶著破敗氣息的鐘鳴,驟然響起!聲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沙啞,在呼嘯的風(fēng)雪中顯得如此微弱!
然而!
就在鐘聲響起的一剎那!
嗡——?。?!
那口巨大的青銅古鐘,鐘體上那些斑駁的綠銹深處,無數(shù)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紋路驟然亮起!如同干涸萬年的河床瞬間被鮮血注滿!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帶著無數(shù)凡人祈愿與不屈意志的奇異波動,以古鐘為中心,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驟然擴散開來!
波動掃過廣場邊緣一具凍僵的乞丐尸體。
掃過倒塌店鋪門口半掩著的、沾滿灰塵的算盤。
掃過被積雪覆蓋的、刻著“童叟無欺”字樣的半截招牌。
掃過小石頭腳下冰冷的、混雜著血污的泥濘土地……
嗡——!
第二聲鐘鳴響起!比第一聲更加清晰!更加悠長!鐘壁上那些暗紅的紋路光芒更盛!擴散的波動驟然增強!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掃過整個青萍鎮(zhèn)!
石坊內(nèi),癱倒在血泊中的陸九淵,脊椎深處的玄黃骨猛地一震!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暖流,如同寒冬里注入的溫水,瞬間撫平了部分薪火燃骨帶來的撕裂劇痛!斷脊劍在臂骨深處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兇戾的劍意似乎被這股堅韌的意志稍稍安撫!
石坊門口,那幾塊被眾人堆疊、試圖阻擋巨獸的沉重石碾和焦黑梁木,表面竟再次泛起一層稀薄卻真實存在的乳白色光暈!比之前李苦舟誦讀時更加凝實!光暈流轉(zhuǎn),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加固!
“這……這是……”石坊內(nèi)幸存的人們,感受到那股掃過身體的奇異波動,麻木絕望的眼神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
吼——?。?!
門外的巨獸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鐘聲和波動徹底激怒!它感受到了一種源自本能的厭惡!那是對螻蟻竟敢反抗的滔天憤怒!它不再理會石坊,巨大的頭顱猛地轉(zhuǎn)向鎮(zhèn)中心廣場!渾濁的黃眼死死鎖定鐘下那個渺小的身影!鎖鏈高高揚起!這一次,暗紅的毀滅光芒在鎖鏈尖端瘋狂凝聚!它要將那口該死的鐘連同那個螻蟻一起,徹底轟成齏粉!
毀滅的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鉛云,瞬間籠罩了整個廣場!小石頭站在巨大的古鐘下,仰頭看著那如同山岳般壓下的毀滅陰影和鎖鏈尖端那一點刺目的暗紅光芒,瘦小的身體在狂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臉色慘白如紙。但他沒有后退!他死死抱著懷中那個簡陋的鐘模型,牙齒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眼中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瘋狂!
“敲!繼續(xù)敲!”一個嘶啞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是那個剛才推開他、此刻渾身浴血、掙扎著爬到廣場邊緣的漢子!他半邊身子都被鎖鏈的余波掃得血肉模糊,卻依舊用盡最后的力氣嘶吼:“敲??!石頭!敲響它?。?!”
小石頭渾身一震!眼中爆發(fā)出決絕的光芒!他再次高高舉起手中的模型!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那布滿裂痕的青銅鐘壁,狠狠砸下!
鐺——?。?!
第三聲鐘鳴!如同平地驚雷!驟然炸響!
這一次,鐘聲不再沉悶!不再沙??!而是如同沉睡萬古的巨龍被驚醒,發(fā)出震徹寰宇的咆哮!巨大的聲浪裹挾著無形的意志洪流,轟然爆發(fā)!
嗡——?。?!
青銅古鐘上,所有暗紅的紋路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血光!整口巨鐘劇烈震顫!鐘壁上的裂痕處,無數(shù)細小的碎石和綠銹簌簌落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厚重如山岳、浩瀚如汪洋的意志,如同決堤的洪水,以古鐘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瘋狂席卷!
這股意志掃過之處——
廣場邊緣那具凍僵的乞丐尸體,干枯的手指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倒塌店鋪門口那半掩的算盤,幾顆蒙塵的算珠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被積雪覆蓋的“童叟無欺”招牌,上面的積雪簌簌滑落,露出底下模糊卻依舊堅挺的字跡。
小石頭腳下混雜著血污的泥濘土地,似乎都變得不再那么冰冷刺骨!
轟——!??!
無形的意志洪流狠狠撞上巨獸抽下的毀滅鎖鏈!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種沉悶到令人心臟停跳的、如同兩座無形山岳轟然對撞的恐怖悶響!鎖鏈尖端凝聚的暗紅光芒劇烈閃爍、扭曲、掙扎!最終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塊,發(fā)出“滋滋”的消融聲,迅速黯淡、潰散!
鎖鏈本身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彈開!巨獸龐大的身軀被帶得一個趔趄,發(fā)出驚怒交加的咆哮!
鐘聲余韻未絕,在風(fēng)雪中回蕩,如同不屈的戰(zhàn)歌!
小石頭站在巨大的青銅古鐘下,瘦小的身影在風(fēng)雪中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挺拔!他仰著頭,看著那被彈開的毀滅鎖鏈,看著巨獸背上那道模糊的赤離投影似乎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微微凝滯,臉上混雜著淚水和泥污,卻緩緩咧開一個帶著血絲的、近乎瘋狂的笑容!
他再次舉起手中的模型!
鐺——?。?!
第四聲鐘鳴!更加高亢!更加激昂!如同沖鋒的號角!萬民鐘上血光沖天!無形的意志洪流如同憤怒的海嘯,朝著那洪荒巨獸,轟然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