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冰淇淋下肚,冰冷的甜蜜不僅安撫了“阿骨”焦躁的腸胃,更神奇地融化了兩個原始獵人心中大半的警惕和不安。他們站起身那巨大的身軀讓秦昭再次仰頭驚嘆,古銅色的臉上沾著奶白的冰淇淋漬,眼神不再是兇悍,而是充滿了孩童般的好奇和一種虔誠。他們對著秦昭又笨拙地行了個捶胸禮,然后便像剛進(jìn)大觀園的劉姥姥,開始小心翼翼地探索這片在他們眼中如同神國般不可思議的世界。
年長的首領(lǐng),名叫“磐石”,目光首先被老葛頭攤位旁那堆寒光閃閃的鐵器吸引了!幾把短小精悍、刃口鋒利無比的獵刀,在光影下反射著致命的誘惑!磐石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他部落里最好的武器,不過是燧石打磨的矛尖和骨刀,哪里見過如此精良的神兵利器?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激動聲音,指著其中一把最鋒利的獵刀,又急又快地對著老葛頭說著晦澀的語言,眼神熾熱。(備注一下,大集上的人來自的世界雖然不一樣,但是統(tǒng)一能聽懂,原始世界語言晦澀純粹是因為是原始世界,你懂的。)
阿骨則被朱小哥攤位上的“報曉雀”吸引了。他看著那蹦蹦跳跳、還會“啾啾”叫的木鳥,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伸出巨大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嘴里發(fā)出“嗚?嗚?”的疑問聲,仿佛在問:“這鳥怎么不動了?是不是死了?還能救活嗎?”
溝通成了最大的障礙。
攤主們比劃著手勢,試圖解釋價格和規(guī)則。
磐石和阿骨則指著自己心儀的物品,又指著自己身上僅有的“財產(chǎn)”——那圍在腰間的、散發(fā)著原始?xì)庀⒌墨F皮裙,以及掛在胸前的巨大獸牙、骨片。
“換!這個…換!”磐石指著獵刀,又用力拍了拍自己身上那張鞣制粗糙、但皮毛厚實堅韌的熊皮裙,意思很明白:我用我的皮裙換你的刀!
老葛頭胡子一抖,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這成何體統(tǒng)!” 他比劃著“穿衣服”的動作,又指著磐石光著的膀子和皮裙,頭搖得像撥浪鼓。集市雖然神奇,但也是有基本規(guī)則的,裸奔?絕對不行!
阿骨那邊更直接。他看朱小哥似乎不明白他想要“復(fù)活”小鳥,急了。以為是自己沒拿出“誠意”,竟然大手一伸,就要去解自己腰間那條豹子皮短裙!嘴里還“嗷嗷”叫著,意思大概是:“我的皮裙給你!讓小鳥動起來!”
“哎喲我的娘誒!”朱小哥嚇得魂飛魄散,臉都綠了,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死死按住阿骨那蒲扇般的大手,“別!別脫!使不得??!這…這有傷風(fēng)化!集市不允許!”他急得語無倫次,連比劃帶喊。旁邊的李嬸和幾個女?dāng)傊鞲求@呼一聲,紅著臉趕緊別過頭去。
磐石也反應(yīng)過來,趕緊呵斥住莽撞的阿骨。兩人看著攤主們驚恐萬狀的樣子,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裝扮”,似乎終于有點明白,在“神國”,光著身子好像不太“禮貌”。他們尷尬地?fù)狭藫项^,阿骨更是訕訕地把解了一半的皮裙帶子重新系好。
這下可把周圍看熱鬧的攤主們逗得前仰后合,連剛才的緊張氣氛都徹底消散了。
“哈哈哈!這倆傻大個兒!真敢脫?。 ?/p>
“朱小哥臉都嚇白了!哈哈哈!”
“老葛頭,你就收了他的皮裙唄!說不定是上古神獸皮呢!哈哈哈!”
善意的哄笑聲在集市一角回蕩。
磐石和阿骨雖然聽不懂具體說什么,但也知道大家在笑他們,古銅色的臉上難得地浮現(xiàn)出一絲窘迫的紅暈。但他們探索的熱情并未減退。他們又看上了吳大娘晶瑩剔透的糖鳳凰,被那香甜的氣息勾得直咽口水;看上了李嬸攤位上色彩鮮艷的絹花;甚至對一個賣銅鏡的小攤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阿骨第一次在磨得锃亮的銅鏡里清晰地看到自己涂滿油彩、毛發(fā)旺盛的臉,嚇得怪叫一聲,以為里面困了個怪物,差點把鏡子砸了!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他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覺得神奇無比。可惜,他們身上除了那不能脫的獸皮裙和幾件粗糙的骨牙飾品,再無長物。磐石試圖用一塊隨身攜帶的、帶著奇異紋路的漂亮燧石換點小東西,但攤主們大多不感興趣。溝通不暢,交易自然難以達(dá)成。直到看到一個攤主前有雪白的鹽,磐石堅持要換,給攤主長矛,攤主搖頭,磐石又摘下脖子上的獸牙給攤主,從上到下除了獸皮裙都給了攤主,攤主不要,磐石也把阿骨身上的東西除了獸皮裙都扒下來給攤主,攤主嘆了口氣,:“算了,看在昭昭的份上,換你們一包吧?!?磐石和阿骨連連比劃表示感謝。小心翼翼的收好鹽包。
集市迷離的光線開始微微波動,如同退潮前的預(yù)兆??臻g的邊緣處,光影的流速似乎變快了,發(fā)出輕微的嗡鳴聲。這是集市即將關(guān)閉的信號。
磐石和阿骨也感受到了環(huán)境的微妙變化,臉上露出了焦急和不舍的神情。他們貪婪地看著這個光怪陸離、充滿無盡珍寶的神跡之地,知道自己停留的時間不多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決心。他們不再去看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品,而是大步走到正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的秦昭面前。
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秦昭疑惑地抬起頭。
磐石和阿骨再次右手撫胸,對著秦昭,深深地彎下了他們雄壯的腰背。這一次,動作更加莊重、虔誠。磐石用他那沙啞的嗓音,努力模仿著秦昭名字的發(fā)音,發(fā)出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神…幼崽…謝…謝!” 他的眼中充滿了真摯的感激和不舍。
阿骨更是激動,他學(xué)著之前秦昭遞冰淇淋的樣子,伸出巨大的手掌,似乎想摸摸秦昭的頭,又怕自己粗糙的手傷到她,最終只是笨拙地、輕輕地碰了碰秦昭懷里“報曉雀”的小腦袋,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如同大型犬般溫順的聲音。
秦昭看著他們,小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也學(xué)著他們的樣子,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奶聲奶氣地說:“大個子叔叔…老爺爺叔叔…再見!”
集市的光影加速流轉(zhuǎn),變得模糊起來。
“昭昭!該走啦!”吳大娘的聲音傳來。
秦昭連忙對吳大娘、朱小哥、李嬸他們揮手:“吳阿婆再見!朱小鍋再見!姨姨再見!昭昭下次再來!”
在一片溫暖的告別聲中,秦昭小小的身影,連同她懷里的“報曉雀”,在迷離的光暈中漸漸淡去,最終消失不見。
磐石和阿骨最后看到的,是那個鵝黃色的小小“神之幼崽”,在消失前對他們露出的最后一個燦爛笑容。緊接著,巨大的吸力傳來,兩人眼前一花,光影破碎,再睜眼時,已重新回到了他們熟悉的那片危機四伏、星光寥落的原始森林邊緣。手中,仿佛還殘留著那冰冷甜蜜的觸感,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那從未聞過的奇異香氣。兩人呆立良久,望著秦昭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滿了震撼、感激和一種無法言喻的失落。如同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卻又真實得刻骨銘心。磐石看著抱在懷里的鹽,眼睛亮著光,鹽,是鹽,不是夢。
昭陽殿內(nèi),晨光熹微。
秦昭在柔軟的被褥里拱了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她第一反應(yīng)就是去摸枕邊——那只溫潤的“報曉雀”正安靜地躺在那里。
“母妃!母妃!”秦昭抱著木鳥,一骨碌爬起來,赤著腳就跳下床,撲向剛剛梳妝完畢的蕭貴妃。
蕭貴妃連忙接住女兒:“昭昭醒了?慢點跑。”
“母妃!昭昭昨天在集市上遇到好有意思的人!”秦昭興奮地小臉通紅,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兩個…兩個好大好大的叔叔!像山一樣高!穿著…穿著獸皮裙!光著膀子!頭上還有花花綠綠的畫!”
“哦?是嗎?”蕭貴妃笑著將女兒抱到膝上,饒有興致地問,“那大個子叔叔做什么了?”
“他們可好玩啦!”秦昭咯咯笑著,“有一個叔叔,看到朱小鍋的小鳥,就想…就想脫褲子換!把朱小鍋嚇壞啦!哈哈哈!”她模仿著朱小哥當(dāng)時驚恐的樣子,惟妙惟肖。
旁邊侍立的心腹大宮女春桃正給蕭貴妃整理發(fā)簪,聞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趣道:“哎喲我的小殿下,您這夢做的可真有意思!還有人想脫褲子換東西呢?那不成耍流氓了嘛!”
“才不是夢呢!”秦昭撅起小嘴反駁,“是真的!昭昭還給他們買了…甜甜的…涼涼的那個!”她一時想不起“冰淇淋”的名字,著急地用手比劃著,“那個白白的,會化的!他們吃得可香啦!還對著昭昭這樣!”她放下木鳥,努力模仿磐石和阿骨的樣子,用小手握拳,在自己小小的胸脯上“咚咚”捶了兩下,小臉憋得通紅,模仿著他們嚴(yán)肅的表情行禮。
她那奶兇奶兇又笨拙可愛的樣子,逗得蕭貴妃和春桃都忍俊不禁。
“好好好,母妃知道了,昭昭遇到了兩個很有意思的‘大個子叔叔’。”蕭貴妃笑著親了親女兒的臉頰,將她抱緊了些。她心里清楚,女兒口中的“集市”絕非尋常夢境,那神奇的圖紙就是明證。至于這“大個子叔叔”…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既然是女兒說的,她便信幾分。只是這細(xì)節(jié)太過離奇,連她一時也難以想象具體場景。
春桃只當(dāng)是小孩子天馬行空的夢話,一邊給蕭貴妃遞上熱帕子,一邊笑著逗秦昭:“殿下下次做夢,問問那大個子叔叔,他們那兒有沒有什么好吃的野果子,帶點回來給奴婢也嘗嘗鮮呀?”
秦昭認(rèn)真地點點頭:“嗯!昭昭下次問問!”
蕭貴妃看著女兒天真無邪的笑臉,又看看枕邊那只精巧的“報曉雀”,心中一片柔軟。無論那集市多么神奇,無論遇到的是人是神還是異界來客,她的昭昭,總能以最純真的心,化解隔閡,帶回歡樂和…意想不到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