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村里最美的柳含煙咳著血踹開我家門。>“娶我沖喜,要么現(xiàn)在拜堂,
要么我死在你家?!保疚冶黄热⒘诉@病美人,拜堂時卻摸到她平穩(wěn)有力的脈搏。
>黑衣人夜襲那晚,她飛簪殺人時比我還利落。>官兵圍村時我才知道,
她竟是朝廷追捕的反賊頭子。>刑場上,她衣衫染血對我慘笑:“連累你了。
”>我劈開囚車拽她出來:“廢話,你可是我拜過堂的媳婦!”>竹筒里的遺詔滾落在地,
新朝皇帝竟是她親弟弟。---暴雨像天河倒灌,砸在茅草屋頂上,發(fā)出沉悶又絕望的喧囂。
豆大的油燈苗在我家破屋里搖曳,光線微弱得僅能勾勒出四壁家徒的輪廓,
連影子都顯得單薄而模糊。我,陳二狗,剛咽下一碗能照見人影的稀粥,
正對著空蕩蕩的陶碗發(fā)呆,盤算著明日該去哪片林子碰碰運氣,
或者厚著臉皮再去里正家借半升糙米?!芭椋 币宦暰揄懘直┑厮毫蚜擞暌沟乃兰?。
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開,猛地向內(nèi)拍在泥墻上,
震落一片簌簌的灰土。冰冷的雨腥氣和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草藥味,
瞬間灌滿了這狹小、憋悶的空間。門口,站著一個身影。雨水順著她濕透的粗布衣裳往下淌,
在她腳下匯成一灘小小的水洼。那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起伏輪廓,
即使狼狽至此,也掩不住那身段天生的妖嬈。
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幾縷發(fā)絲黏在唇邊,
襯得那唇色像揉碎了的芍藥花瓣,紅得驚心。是柳含煙。村里公認(rèn)最美的姑娘,
也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此刻,她一手死死抵著門框,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另一只手緊緊按在心口。濕透的薄薄衣衫下,那劇烈起伏的胸膛每一次喘息都顯得艱難無比。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猛地爆發(fā)出來,她瘦削的肩膀痛苦地蜷縮著,
像一張被狂風(fēng)拉扯的破弓。她猛地側(cè)過頭,一口暗紅色的血沫直接噴濺在門框斑駁的木紋上,
在昏黃的油燈下,那顏色刺眼得如同鬼魅的畫符。她抬起頭,
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幾分慵懶和疏離的桃花眼,此刻像燒紅的炭,死死釘在我臉上。
那眼神里沒有半分女兒家的羞澀,只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的決絕,亮得嚇人。
“陳…陳二狗!”她的聲音嘶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喉嚨里硬擠出來的,
又被劇烈的喘息切割得支離破碎,“娶…娶我!現(xiàn)在!馬上…拜堂!給我沖喜!
”我手里的空陶碗“哐當(dāng)”一聲掉在坑洼的泥地上,摔成了三瓣。腦子里一片空白,
耳朵里嗡嗡作響,全是外面潑天的大雨聲和她那破風(fēng)箱似的喘息。柳含煙?沖喜?娶她?
這幾個字眼像是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意識里。“你…你瘋了?”我舌頭像是打了結(jié),
只能擠出這么一句干巴巴的話,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脊背撞在冰冷的土墻上。
“咳…咳咳!”回應(yīng)我的是又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她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住,
全靠那只摳進(jìn)門框木頭里的手支撐著。嘴角又溢出一縷血絲,蜿蜒流向下巴,
滴落在濕透的衣襟上,迅速暈開一小片更深的暗紅。“我沒瘋!”她猛地抬起頭,
那雙被病痛和絕望點燃的眼睛,像荒野里瀕死的母狼,直勾勾地盯著我,“聽著!
要么…要么你現(xiàn)在跟我拜堂!要么…”她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我現(xiàn)在就一頭撞死在你家門檻上!黃泉路上…拉你做墊背!”她不是在開玩笑。
那眼神里的狠戾和瘋狂,比門外的暴雨還要冰冷刺骨。她真的會這么做。
一股寒氣瞬間從我腳底板竄上天靈蓋,凍得我四肢百骸都在打顫。我陳二狗活了二十年,
連只雞都沒殺利索過,哪見過這場面?“我…我…”我喉結(jié)滾動,嘴唇哆嗦著,
卻發(fā)不出任何完整的聲音。
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她那濕透的、緊貼著身體的粗布衣裳勾勒出的驚人曲線,
掃過她蒼白臉上那抹驚心動魄的嫣紅,最后落在那攤刺目的血跡上??謶帧⒒闹?,
還有一絲連我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被這極致景象勾起的隱秘燥熱,混雜在一起,
在我胸腔里翻江倒海?!鞍荩∵€是不拜!”她厲聲喝道,聲音尖利得如同碎瓷片刮過骨頭。
身體又往前踉蹌了一步,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撲過來?!鞍?!拜拜拜!
”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聲音都變了調(diào),帶著哭腔。身體比腦子快了一步,猛地從地上彈起來,
手忙腳亂,像一只被滾水燙到的蝦米?!拔野?!我跟你拜堂!祖宗!姑奶奶!你別撞!
千萬別撞!”冷汗瞬間濕透了我單薄的里衣。油燈的火苗瘋狂跳躍著,
將我們兩人扭曲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土墻上,如同兩個糾纏的鬼魅。屋里沒有紅燭,沒有高堂,
更沒有親朋。只有無邊的雨聲,一盞隨時會熄滅的油燈,一個咳血逼婚的絕色病秧子,
和一個嚇得魂飛魄散、只想保住小命的窮獵戶。柳含煙胡亂地抹了一把唇角的血,
眼神依舊兇狠,但似乎因為我那聲“拜”而稍稍緩和了那么一絲絲。她急促地喘著氣,
目光在空蕩蕩、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掃了一圈,
最后定格在墻角那張破舊的、供奉著模糊不清土地公畫像的條案上?!皩χ瓕χ莾?!
”她喘著粗氣,用盡力氣抬手指了指那落滿灰塵的條案,聲音嘶啞地命令,
“天地…天地為證!快!”我腦子完全是懵的,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被她那凌厲的眼神逼得只能照做。我?guī)缀跏峭滞_地挪到條案前,膝蓋一軟,
“噗通”就跪了下去,冰冷的泥地透過薄薄的褲料刺著骨頭。她也踉蹌著走過來,
每一步都虛浮得讓人心驚。她在我身邊重重地跪下,濺起一小片塵土。
劇烈的喘息就在我耳邊,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草藥味,攪得我胃里一陣翻騰。“一拜…天地!
”柳含煙自己喊著,聲音破碎而急促,同時猛地彎下腰去磕頭。動作太大,
又是一陣劇烈的嗆咳,瘦削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她強(qiáng)忍著,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發(fā)出沉悶的“咚”的一聲。我完全是被她這不要命的架勢嚇的,慌忙也跟著俯下身,
額頭也重重磕在地上。土腥味混著她身上那股特殊的味道直沖鼻腔。“二拜…高堂!
”她頭還抵著地,喘息著喊出第二句,自己又掙扎著直起腰,
對著那張模糊的土地公畫像再次俯身磕頭。這一次,她咳得更加撕心裂肺,
身體蜷縮得像只蝦米,好半天才緩過一口氣,額頭上沾滿了灰塵和冷汗。我像個提線木偶,
也對著那破畫像再次磕頭,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老天爺,土地爺,各路神仙,
只要能讓我活過今晚,讓我干啥都行!“夫…夫妻對拜!”她終于喊出了最后一句,
聲音已經(jīng)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她艱難地轉(zhuǎn)過身,面朝著我,
那雙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渙散卻又異常執(zhí)拗的桃花眼,死死地盯著我。我僵硬地轉(zhuǎn)過身,
和她面對面跪在冰冷的泥地上。油燈昏暗的光線在她臉上跳躍,蒼白的皮膚,嫣紅的唇,
嘴角未干的血跡,還有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汗水順著我的鬢角往下淌,我看著她,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一樣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謶趾鸵环N難以言喻的悸動交織著,
讓我口干舌燥。她雙手撐地,身體前傾,用盡全身的力氣俯下身去。動作間,
濕透的粗布衣領(lǐng)微微敞開了一線,露出底下同樣蒼白卻異常細(xì)膩的頸窩和一小片精致的鎖骨。
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滴落,滑過那誘人的弧度。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一股熱流不受控制地往下腹竄去,
但隨即又被她那隨時要斷氣的咳嗽聲和刺目的血跡瞬間澆滅,只剩下更深的恐懼和窒息感。
我慌忙也俯下身,額頭幾乎要撞上她的。在完成這個象征性的、荒誕至極的對拜動作時,
我無意中,或者說鬼使神差地,手指碰到了她撐在地上的手腕。冰涼!
但絕不是瀕死之人的那種冰冷僵硬。那皮膚下的脈搏,隔著濕冷的皮膚清晰地傳來——沉穩(wěn)!
有力!一下,又一下,跳得比我這被嚇破膽的人還要穩(wěn)健有力!
這哪里像是一個咳血咳得快死的人?!我猛地抬起頭,震驚地看向她。就在這一刻,
柳含煙也正好抬起頭。她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瞬間的觸碰和那剎那的僵硬。
她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桃花眼,對上了我驚疑不定的目光。她眼底深處,
掠過一絲極快、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的銳利精光,如同暗夜里劃過的冰冷刀鋒。隨即,
那精光又被濃重的痛苦和虛弱覆蓋,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疲憊。
“咳…咳咳…”她立刻偏過頭去,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身體劇烈地顫抖,
仿佛剛才那沉穩(wěn)有力的脈搏只是我的錯覺?!岸Y…成了…”她喘息著,聲音微弱下去,
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身體軟軟地向前一栽。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她的額頭重重地撞在我的肩膀上。很沉。
那股濃烈的草藥味混合著她身上一種奇特的、冰冷的暗香,瞬間將我包圍。
她整個人靠在我身上,身體冰冷,卻異常柔軟,濕透的粗布衣裳緊貼著我的手臂,
傳遞著那驚人起伏的曲線觸感。我僵硬地半抱著她,像個抱著燙手山芋的傻子。
她沉重的呼吸拂過我的頸側(cè),帶著血腥氣,那沉穩(wěn)有力的脈搏似乎還在我指尖殘留著幻覺。
拜堂?媳婦?沖喜?這一切都荒謬得像一場醒不過來的噩夢。
我低頭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和沾著血跡與灰塵的蒼白側(cè)臉,
心里翻騰著巨大的疑團(tuán)和一種莫名的、沉甸甸的不安。夜,深得像墨。雨勢稍歇,
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聲,單調(diào)地敲打著死寂。
柳含煙蜷縮在里屋那張唯一、鋪著破舊稻草的木板床上,
身上蓋著我那件散發(fā)著汗味和土腥味的舊棉襖。她似乎陷入了昏睡,呼吸微弱而均勻,
只是偶爾會發(fā)出一兩聲模糊的囈語。我抱著一床打著補丁的薄被,窩在堂屋冰冷的泥地上,
背靠著土墻。寒意順著地面和墻壁絲絲縷縷地鉆進(jìn)骨頭縫里。油燈早已熄滅,屋里一片漆黑,
只有門縫里偶爾漏進(jìn)一絲慘淡的月光。耳朵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外面單調(diào)的水滴聲。
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柳含煙咳血的慘狀和逼婚時的瘋狂眼神,
一會兒是她手腕上那沉穩(wěn)有力的脈搏和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冰冷精光。
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畫面在我腦子里反復(fù)撕扯。“裝的?
不像啊…那血…那咳得要斷氣的樣子…可那脈搏…”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指尖仿佛還殘留著觸碰她手腕時那種冰冷卻充滿生機(jī)的奇異觸感?!皼_喜?沖個鬼!
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就在這紛亂的思緒幾乎要將我逼瘋時,外面死寂的黑暗里,
突然傳來一絲極其輕微的異響?!班辍睒O其細(xì)微,
像是布鞋底謹(jǐn)慎地踩在濕泥上發(fā)出的摩擦聲。不是一個人!我全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
像只受驚的貍貓,猛地屏住呼吸,身體緊緊貼在冰冷的土墻上,耳朵豎得筆直,
捕捉著外面每一絲動靜。獵戶的本能讓我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破木門。
“嚓…嚓…”聲音更近了!就在門外!不止一個方向!
輕微的腳步聲在雨后的泥濘里被刻意放輕,卻依舊瞞不過我這雙常年鉆山林的耳朵。
來者不善!絕對不是村里人!這個念頭像冰錐一樣刺進(jìn)我的腦海。難道是柳含煙的仇家?
她到底惹了什么人?冷汗瞬間浸透了我單薄的里衣?!芭?!”一聲悶響!不是撞門,
而是有人用肩膀或者什么東西重重地撞在了門側(cè)的土墻上!力道之大,
震得我靠著的墻壁都猛地一顫,簌簌的土灰落了我一頭一臉!緊接著,
是門栓被撬動的細(xì)微“咯吱”聲!外面的人顯然沒耐心慢慢來了!跑?
帶著個半死不活的柳含煙往哪跑?這破屋子連個后窗都沒有!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來不及多想,
身體像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從地上彈起,幾乎是滾爬著撲向墻角。那里靠著我的獵叉!
粗糙的木柄被我死死攥在手里,冰冷的鐵叉尖在黑暗中閃著微弱的寒光。我背靠著土墻,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獵叉微微顫抖著,對準(zhǔn)了那扇即將被破開的破門。“砰!
”又是一下更重的撞擊!伴隨著木頭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聲,那根并不結(jié)實的門栓“咔嚓”一聲,
斷了!破舊的木門被一股蠻力猛地撞開,狠狠拍在墻上!兩個蒙面的黑影如同鬼魅般,
無聲無息地擠了進(jìn)來!他們的動作迅捷得不像常人,反手握著短刃,
在門洞透進(jìn)的慘淡月光下,刃口反射著冰冷的微光。
他們的眼睛在蒙面布上方掃視著黑暗的屋子,像尋找獵物的毒蛇。目標(biāo)明確!
其中一個黑影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像一道貼地的黑煙,直撲里屋的門簾!那方向,
正是柳含煙昏睡的地方!另一個黑影則警惕地堵在門口,短刃橫在身前,
顯然是為了防備我這個意料之中的阻礙。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又被驟然拉緊!“操!
”一聲嘶啞的怒吼從我喉嚨里炸開,壓過了所有的恐懼。腦子里一片空白,
只剩下最原始的殺意!我不能讓那家伙進(jìn)去!不管柳含煙是人是鬼,她現(xiàn)在是我“媳婦”!
這個念頭荒謬卻無比清晰地支撐著我。手中的獵叉帶著我全身的力氣和積壓的恐懼,
像一條暴起的毒蛇,撕裂黑暗,朝著那個撲向里屋的黑影后心狠狠捅去!叉尖破開空氣,
發(fā)出短促的尖嘯!那撲向里屋的黑影顯然沒料到我的反應(yīng)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他前沖的勢頭猛地一滯,身體以一個極其詭異的角度向側(cè)面擰轉(zhuǎn)!動作快得帶出了殘影!
“嗤啦!”獵叉的鐵尖擦著他的肋側(cè)衣料劃過,帶起一溜布帛撕裂的聲響!
冰冷的鐵器擦過皮肉的觸感順著木柄傳來,但我心卻猛地一沉——沒中要害!
那黑影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憤怒的低吼,如同受傷的野獸。他放棄沖向內(nèi)室,猛地回身!
手中的短刃劃出一道致命的弧光,帶著凌厲的破風(fēng)聲,直削我握著獵叉的手臂!快!準(zhǔn)!狠!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下來!我甚至能看清他眼中暴戾的殺意!我本能地想抽回獵叉格擋,
但剛才全力一刺的慣性還在,手臂根本收不回來!冰冷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心臟!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嗖——!”一道極其細(xì)微、卻尖銳無比的破空之聲,如同毒蜂振翅,
猛地從我身后的里屋門簾內(nèi)射出!速度快得超越了視覺!“噗!
”一聲極其沉悶、令人牙酸的入肉聲!那削向我手臂的黑影,動作驟然僵?。?/p>
他揮刀的動作停在半空,身體像被施了定身咒。蒙面布上方那雙暴戾的眼睛里,
充滿了極致的驚愕和難以置信,瞳孔瞬間放大。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低下頭。
只見他咽喉的正中央,赫然多了一樣?xùn)|西!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根簪子!
一根極其普通的、磨得有些發(fā)亮的木簪!此刻,卻有大半截沒入了他的喉嚨!
只留下短短一小截簪頭和一朵雕刻得有些粗糙的木蘭花露在外面!血,不是噴涌,
而是順著木簪插入的縫隙,如同蜿蜒的小蛇,極其迅速地蔓延出來,浸透了他蒙面布的下沿。
“呃…呃…”他喉嚨里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咯咯聲,身體晃了晃,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噗通”一聲,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塵。
手中的短刃“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泥地上。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我握著獵叉,
保持著前刺的姿勢,整個人僵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中。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
死死盯著地上那具還在微微抽搐的尸體,還有那根刺穿喉嚨的木簪。腦子里一片轟鳴!
堵在門口的那個黑影也驚呆了!同伴的瞬間斃命顯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
他蒙面布上方的眼睛里充滿了駭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手中的短刃橫在胸前,警惕萬分地死死盯向里屋那晃動的破布門簾!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著破屋。只有地上尸體喉嚨里發(fā)出的最后一點“嗬嗬”聲,
還有我粗重如牛的喘息。門簾被一只纖細(xì)、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緩緩掀開。
柳含煙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簾后。她身上依舊裹著我那件破舊的棉襖,長發(fā)散亂地披在肩上,
臉色在門洞透進(jìn)的月光下,白得像初冬的新雪。但此刻,
她臉上哪里還有半分病入膏肓的虛弱和痛苦?那雙桃花眼,如同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
冰冷、銳利、深不見底!里面沒有一絲溫度,
只有一種俯視螻蟻般的漠然和尚未完全收斂的凌厲殺機(jī)。
她的目光掃過地上喉嚨插著木簪的尸體,如同掃過一堆垃圾,沒有半分波動。然后,
那冰冷的目光緩緩抬起,落在了門口那個僅存的黑影身上。她的嘴角,
似乎極其細(xì)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不是笑,而是一種刻骨的、帶著血腥味的嘲諷。
“還有…一個?”她的聲音響起,不再是之前的嘶啞破碎,而是異常的清冷平穩(wěn),
如同冰珠落玉盤,在這死寂的破屋里清晰得瘆人。門口那僅存的黑影,身體明顯一顫!
蒙面布上方露出的那雙眼睛里,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其他情緒。他死死盯著柳含煙,
又看了一眼地上同伴的尸體,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猛地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呼哨,
像是某種信號,又像是絕望的嘶鳴。緊接著,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像一只受驚的兔子,
一頭扎進(jìn)門外的黑暗中,幾個起落,腳步聲便迅速遠(yuǎn)去,消失在雨后的死寂里。
破屋再次恢復(fù)了寂靜,只剩下濃烈的血腥味和地上那具漸漸冰冷的尸體。我僵硬地站在原地,
手中的獵叉還保持著刺出的姿勢,卻沉重得如同千鈞。冷汗順著我的額角滑落,流進(jìn)眼睛里,
帶來一陣刺痛。但我卻感覺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這個女人牢牢攫住。柳含煙…柳含煙!
那個咳血咳得快要斷氣、逼我拜堂沖喜的病秧子柳含煙?那個用一根磨得發(fā)亮的木簪子,
隔著門簾,像射死一只蚊子一樣,精準(zhǔn)地釘穿了一個身手矯健的殺手喉嚨的柳含煙?
巨大的荒謬感和強(qiáng)烈的恐懼像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我的心臟,越收越緊。我看著她,
看著那雙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的眼睛,嘴唇哆嗦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柳含煙的目光終于從門外收回,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依舊冰冷,
但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像冰層下涌動的暗流。她沒有說話,只是微微蹙了蹙眉,
似乎有些疲憊地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額角,動作間,那件破棉襖滑落了一點,
露出纖細(xì)脆弱的脖頸。她緩步走到那具尸體旁,動作沒有絲毫猶豫,俯身,伸出兩根手指,
捏住那露在外面的木蘭花簪頭,手腕極其穩(wěn)定地一旋、一拔!“噗嗤?!币宦曒p響。
木簪帶著粘稠的血絲和一點可疑的碎屑,被干凈利落地拔了出來。
她用死者的衣角隨意地擦拭了一下簪身,然后看也不看,
隨手就將那根還沾著血的簪子插回了自己散亂的發(fā)髻里,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頭發(fā)寒。
做完這一切,她才直起身,重新看向我,臉色在月光下依舊蒼白,
但那雙眼睛里的冰冷似乎褪去了一點,只剩下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虛無的空洞。
“別愣著?!彼穆曇粢琅f清冷,卻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仿佛剛才那雷霆一擊也耗去了她不少力氣,“把…把這人拖出去,埋了。處理干凈點。
”她指了指地上的尸體,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我處理一只死掉的野兔。我猛地一個激靈,
如同從冰水里撈出來。手中的獵叉“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砸起一小片塵土。我看著她,
看著地上那具死狀可怖的尸體,又看看她發(fā)髻上那根剛剛奪走一條人命的普通木簪,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你…你到底是誰?!”我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嘶啞得厲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恐懼。柳含煙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門邊,
將半扇被撞歪的門板費力地扶起,勉強(qiáng)掩上,擋住了外面窺探的可能。月光被門板切割,
只留下一道狹長的光帶,斜斜地打在她半邊臉上,明暗交錯。她背對著我,沉默了幾息。
那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單薄,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絕和沉重。
“一個…快死的人罷了?!彼穆曇糨p飄飄地傳來,帶著一種濃得化不開的疲憊和自嘲,
仿佛剛才那雷霆手段從未發(fā)生過。“拖出去,埋了。天快亮了?!彼俅沃貜?fù),
語氣不容置疑。我看著她清瘦卻挺直的背影,看著她發(fā)髻上那根染血的木簪,
再看看地上那具無聲訴說著恐怖的尸體,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比這深秋的夜雨還要冰冷刺骨??謶秩缤俾p繞住心臟,
但一種更強(qiáng)烈的、被卷入巨大漩渦的窒息感,徹底淹沒了我。我像一具行尸走肉,
麻木地走向那具尚有余溫的尸體,濃烈的血腥味沖得我?guī)缀踔舷?。就在我彎腰?/p>
冰冷僵硬的尸體衣襟時——“嗚——嗚——嗚——”一陣低沉、肅殺、穿透力極強(qiáng)的號角聲,
毫無預(yù)兆地撕裂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從村口的方向滾滾傳來!
那聲音帶著一種金屬的冰冷質(zhì)感,如同死亡的宣告,瞬間傳遍了整個臥牛村!緊接著,
是如同悶雷般滾動的、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聲!還有戰(zhàn)馬不安的嘶鳴聲!
金屬甲葉相互摩擦碰撞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嘩啦”聲!整個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顫!“官兵!
是官兵!”“天爺?。≡趺椿厥??!”“快跑??!”短暫的死寂后,村里瞬間炸開了鍋!
驚恐的尖叫、哭喊、慌亂的奔跑聲、犬吠聲混雜在一起,如同滾燙的油鍋里潑進(jìn)了一瓢冷水!
我猛地僵在原地,手指還抓著那尸體的衣襟,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