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大會后，陸家莊內(nèi)大擺筵席。觥籌交錯間，群豪紛紛向楊過敬酒，稱贊他少年英雄。
郭靖看著楊過，眼中滿是欣慰，轉(zhuǎn)頭對黃蓉低聲道："蓉兒，你看過兒如今這般出息，不如……"
黃蓉何等聰明，立刻會意："靖哥哥是想將芙兒許配給他？"
郭靖點頭："正是。過兒與芙兒年紀相仿，又是故人之子，若能結(jié)為夫妻，豈非美事？"
黃蓉沉吟片刻，輕聲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宴席散去，楊過獨自在庭院中漫步。月色如水，他的心情卻有些復(fù)雜。
今日一戰(zhàn)，他雖揚名立萬，卻總覺得與這喧囂的武林格格不入。
"過兒。"
身后傳來郭靖渾厚的聲音。楊過轉(zhuǎn)身行禮："郭伯伯。"
郭靖拍拍他的肩膀，欣慰道："過兒，你今日表現(xiàn)很好。郭伯伯有件事想與你商量。"
楊過心中隱約猜到幾分，只聽郭靖繼續(xù)道："你與芙兒從小一起長大，如今都已到了婚配年紀。我想……"
楊過心頭一震，不待郭靖說完，便脫口而出："郭伯伯，此事萬萬不可！"
郭靖一愣："為何？"
楊過深吸一口氣，道："芙妹……她從小便瞧不起我，動輒打罵。我楊過雖不是什么大人物，卻也不愿娶一個視我為草芥之人。"
郭靖皺眉："芙兒性子是驕縱了些，但心地不壞。你們相處久了，自然會……"
"郭伯伯！"楊過打斷道，"您待我恩重如山，楊過永世難忘。但婚姻大事，還請讓我自己做主。"
郭靖見他態(tài)度堅決，只得嘆息："也罷，此事日后再議。"
夜深人靜，郭靖與黃蓉在房中相對而坐。
"過兒拒絕了。"郭靖悶聲道，"他說芙兒從小欺負他，不愿娶她。"
黃蓉輕嘆："我早料到如此。靖哥哥，你可曾想過，過兒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
郭靖疑惑："變成哪般？"
黃蓉神色復(fù)雜："他武功高強，卻性情古怪；對你恭敬，卻總帶著疏離。今日他與那古墓派的小龍女，還有那個李蓮花，三人之間似有某種默契……"
郭靖搖頭："過兒能有良師益友，是好事。"
黃蓉猶豫片刻，終于低聲道："靖哥哥，你可還記得楊康？"
郭靖面色一變："蓉兒！過兒與他父親不同！"
"我知道。"黃蓉握住丈夫的手，"但血脈相連，有些東西難以改變。楊康當(dāng)年何等聰明絕頂，卻因一念之差走上邪路。我怕過兒……"
窗外，楊過如遭雷擊。他本想來向郭靖辭行，卻無意間聽到這番對話。
"楊康……父親……"楊過心中翻江倒海。在全真教時，趙志敬曾罵他是"楊康的孽種"，說他父親是個卑鄙小人。但他一直不知詳情，郭靖也從未提起。
楊過不知不覺走到了客房外的小院。月光如水，灑在石桌上，映出一道清冷的身影——小龍女正獨自撫琴，琴音清幽，如泣如訴。
"姑姑。"楊過輕聲喚道。
小龍女抬頭，見他神色不對，停下琴音："過兒，怎么了？"
楊過坐到她對面，猶豫片刻，終于開口："姑姑，你聽說過我父親楊康嗎？"
小龍女微微一愣，搖頭道："古墓與世隔絕，對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楊過苦笑："我從小以為父親是英雄，可今日聽到郭伯伯的話，似乎并非如此。"
小龍女靜靜看著他："世人評價，未必是真相。即便他有過錯，那也是他的選擇，與你無關(guān)。"
楊過握緊拳頭："可若他真是賣國求榮之人，我……"
"過兒。"小龍女打斷他，"你是你，他是他。你的路，由你自己走。"
這時，李蓮花從暗處走出，手中拎著一壺酒，笑道："深夜對月，豈能無酒？"
楊過勉強一笑："李大哥。"
李蓮花坐下，給三人各倒了一杯酒，悠悠道："方才聽到你們的談話，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楊過抬頭："李大哥也有類似的困惑？"
李蓮花望著杯中酒，輕聲道："我曾有一個摯友，他背叛了我，害我險些喪命。我曾恨他入骨，可后來發(fā)現(xiàn)，恨意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小龍女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放下仇恨，方能解脫。"
李蓮花苦笑："說得容易。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不該恨那些傷害過我的人，該不該恨這個世道。"
楊過怔住，李蓮花的話仿佛戳中了他的心事。他喃喃道："是啊，該不該恨呢……"
小龍女端起酒杯，輕抿一口，淡淡道："恨與不恨，皆在一念之間。若執(zhí)著于過去，只會困住自己。"
李蓮花若有所思："龍姑娘此言，發(fā)人深省。"
楊過沉默良久，忽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姑姑，李大哥，謝謝你們。我明白了。"
小龍女微微點頭："明白就好。"
李蓮花舉杯笑道："來，為明白干杯！"
三人碰杯，一飲而盡。夜風(fēng)輕拂，仿佛吹散了心頭的陰霾。
第二天清晨，楊過剛走出房門，便見郭芙氣勢洶洶地沖過來，指著他罵道："楊過！你憑什么拒絕我爹的提親？你以為自己是誰？"
楊過冷冷看著她："郭大小姐，婚姻大事，豈能強求？"
郭芙怒極："你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野種！我爹可憐你才收留你，你別不識抬舉！"
楊過眼中寒光一閃，但想到昨夜的話，強壓怒火，轉(zhuǎn)身便走。
郭芙不依不饒，追上去扯住他的袖子："你給我站??！"
"芙兒！"黃蓉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帶著罕見的嚴厲，"休得無禮！"
郭芙委屈地松開手："娘！他……"
黃蓉沉聲道："回房去！"
郭芙跺了跺腳，狠狠瞪了楊過一眼，憤然離去。
黃蓉看向楊過，柔聲道："過兒，芙兒被慣壞了，你別往心里去。"
楊過搖頭："郭伯母，我沒事。"
黃蓉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你去吧。"
楊過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午后，楊過找到小龍女和李蓮花，鄭重道："姑姑，李大哥，我決定離開陸家莊，去查清父親的往事。"
小龍女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清冷的目光落在楊過臉上。她看到那雙眼睛里燃燒著她從未見過的執(zhí)著火焰。
"過兒，為何突然..."小龍女的聲音如清泉般流淌，卻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李蓮花放下茶盞，溫和地注視著楊過："過兒，此事可從長計議。江湖險惡，你獨自一人..."
"我意已決。"楊過打斷道，手指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劍，"我不能再逃避。父親到底是怎樣的人，我必須親眼去看，親耳去聽。"
小龍女與李蓮花交換了一個眼神，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好。"小龍女起身，白衣如雪，"過兒既有此心，為師...我自當(dāng)支持。我與李蓮花先回古墓，你若有事，隨時可來尋我。"
楊過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他單膝跪地："多謝姑姑成全。"
李蓮花拍了拍楊過的肩膀："保重。江湖路遠，凡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