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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刺入房間時,我正保持著同一個僵硬的姿勢——平躺在床上,雙手交疊置于腹部,像一具等待入殮的尸體。整夜未眠的雙眼干澀灼痛,卻不敢有絲毫松懈。枕頭下的U盤和空盒子如同兩塊烙鐵,灼燒著我緊繃的神經。
"嗒、嗒、嗒——"
三聲克制的敲門聲打破了死寂。不同于昨夜周蘊宜高跟鞋的韻律,這聲音沉悶均勻,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精準。
林伯。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單,喉嚨發(fā)緊。昨夜沈聿懷的警告猶在耳邊:"不要吃任何人送來的東西。"
"蘇小姐,早餐。"林伯平板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既不催促也不離開,只是安靜地等待著,像一臺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放在門外。"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像是剛睡醒的沙啞,"我...我需要再休息一會兒。"
門外沉默了幾秒。太安靜了,安靜得能聽見自己血液沖擊鼓膜的轟鳴。他在想什么?在判斷我話里的真假?還是在監(jiān)聽房間里的其他動靜?
"好的。"最終,林伯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藥在托盤左側。先生交代,您必須按時服用。"
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卻遲遲不敢動彈。先生交代?哪個先生?沈聿懷?還是......沈崇山?
又等了十分鐘,確認走廊再無動靜后,我才拖著酸痛的身體下床。右臂的骨裂處傳來尖銳的刺痛,脖子上的淤青已經由紫轉黃,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猙獰。我躡手躡腳地挪到門邊,將耳朵貼在冰冷的門板上——
死寂。
深吸一口氣,我緩緩轉動門把手,拉開一條僅容托盤通過的縫隙。走廊空無一人,只有一份精致的早餐孤零零地放在地毯上:瓷盤里是擺盤完美的水果沙拉和可頌面包,玻璃杯中是鮮榨橙汁,旁邊的小碟子里放著兩片白色藥片。
藥片......我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沈聿懷的警告再次回響:不要吃任何人送來的東西。
將托盤端進房間后,我立刻鎖上門,把食物原封不動地放在茶幾上。水果鮮艷得可疑,面包散發(fā)著誘人的黃油香氣,但誰知道里面摻了什么?林伯昨晚攀爬外墻的矯健身手和周蘊宜的警告,已經徹底粉碎了我對這個"完美管家"的任何信任。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緩慢流逝。我坐在窗邊的單人沙發(fā)上,死死盯著墻上的掛鐘——時針一點點逼近數字12,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11:45。
窗外陽光正好,花園里的玫瑰在微風中搖曳,一派寧靜祥和的景象。我取出枕頭下的U盤,金屬表面已經被體溫焐熱,泛著微光。沈聿懷為什么指定要午時才能看?這個時間有什么特殊意義?
11:55。
我將U盤緊緊攥在手心,拖著疼痛的身體走向書桌——那里放著沈聿懷的筆記本電腦。昨晚他離開時似乎刻意沒有帶走它,是故意的嗎?
11:58。
電腦啟動需要密碼。我試了幾個可能的組合:沈聿懷的生日、沈氏成立的年份、甚至那串保險柜密碼0428——全部錯誤。
11:59。
汗水順著太陽穴滑下。就在我?guī)缀跻艞墪r,余光瞥見鍵盤邊緣貼著一張幾乎透明的便簽條,上面用極淡的鉛筆寫著:Moonlight0509。
月光......0509?五月九日?那是什么日子?
我顫抖著輸入這串字符。
12:00整。
電腦解鎖了。
桌面整潔得近乎冷漠,只有幾個工作文件夾。我迅速插入U盤,系統(tǒng)立刻彈出一個提示框:"檢測到加密文件,請輸入密鑰。"
密鑰?什么密鑰?!
就在我?guī)缀跻タ駮r,目光落在書桌角落的一張照片上——那是一張被反扣著的相框,之前從未注意過。翻過來,照片上是年輕的沈聿懷,約莫十七八歲的樣子,站在一片向日葵花田里,笑容明亮得刺眼。照片右下角印著日期:2009.05.09。
五月九日......0509!
我迅速輸入"Sunflower0509"——錯誤。
"向日葵0509"——錯誤。
"Moonchild0509"——錯誤。
還剩最后一次嘗試機會。
指尖懸在鍵盤上方,汗水模糊了視線。突然,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照片上的沈聿懷,穿著藍色格子襯衫。
"Blue0509"——錯誤。
"Grid0509"——錯誤。
等等......照片背景里,遠處有一個模糊的路牌,上面似乎寫著......
放大照片。調整對比度。路牌上的字跡逐漸清晰:"月光巷"。
"Moonlight0509"——與電腦密碼相同!
我顫抖著輸入這串字符。
U盤解密了。
里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命名為"2009.05.09_Warehouse"。
2009年5月9日......七年前,蘇家出事的那天!
雙擊點開。
畫面質量很差,像是從某個老舊監(jiān)控系統(tǒng)里截取的。黑白雪花點中,隱約可見一個廢棄倉庫的內部:生銹的鋼架、散落的木箱、還有......一個被綁在椅子上的身影!
即使畫質模糊,我也一眼認出了那個熟悉的輪廓——父親!
劇烈的眩暈襲來,我死死抓住桌沿才沒有跌倒。視頻里的父親衣衫凌亂,臉上有血跡,但還活著!他在掙扎,在對著畫面外的某個人說著什么。
然后——
一個身影走入鏡頭。
不是沈崇山。
不是沈聿懷。
而是......
林伯?!
年輕的林伯穿著黑色西裝,面無表情地站在父親面前。他說了句什么,父親突然激動起來,掙扎得更厲害了。接著,林伯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槍,緩緩舉起——
"不?。?我失控地尖叫出聲,雙手捂住嘴,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畫面外突然沖進一個人影,猛地撞開了林伯!
是沈聿懷!
年輕的他穿著深色外套,左腕上已經有一道血跡——正是后來變成疤痕的位置!兩人扭打在一起,槍響了,沈聿懷悶哼一聲,但死死按住了林伯。然后......
視頻戛然而止。
最后定格在沈聿懷染血的側臉,和他那句無聲的唇語:"跑!"
我癱坐在椅子上,渾身發(fā)抖,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七年來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執(zhí)念,在這一刻被徹底打??!林伯......那個永遠恭敬如機械的管家,才是真正的兇手?!而沈聿懷......他一直在保護父親?保護......我?
視頻自動關閉后,U盤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新建文本文件。點開,里面只有簡短的一行字:
「現(xiàn)在你知道了。但游戲還沒結束?!猋」
什么意思?什么游戲?林伯知道沈聿懷掌握了這段視頻嗎?他為什么還能在沈家來去自如?沈聿懷為什么不揭發(fā)他?太多疑問盤旋在腦海,但有一點已經無比清晰——
我錯怪了沈聿懷整整七年。
而那個真正的惡魔,此刻可能正在門外,用那雙沾滿父親鮮血的手,為我準備"午餐"。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我必須離開這個房間,找到沈聿懷,問清一切真相。但首先......我得甩掉林伯的監(jiān)視。
目光落在茶幾上那份 untouched 的早餐上,一個計劃逐漸成形。
我拿起餐刀,深吸一口氣,對著自己的右臂石膏狠狠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