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3年,鄧艾偷渡陰平,蜀漢危如累卵。 我本是姜維帳下一無名小卒,
卻意外在武庫殘卷中發(fā)現(xiàn)驚天秘密。 成都陷落前夜,我策反劉禪近侍,
救出太子及百官家眷。 流亡路上,昔日將門之后各懷心思:張飛之孫欲降魏保富貴,
趙云之孫只求歸隱山林。 我以一卷殘破的《隆中對》為引,激得關(guān)家幼子拔劍盟誓。
暴雨之夜,我們伏擊鄧艾先鋒,繳獲魏軍密令。 原來司馬昭已密令鐘會:蜀滅之日,
便是諸將鳥盡弓藏之時。 當鐘會大軍倒戈的烽火點燃蜀地群山,
我執(zhí)劍立于陣前—— “今日,大漢還于舊都!”---冰冷的雨水,混雜著濃重的血腥氣,
黏膩地裹在臉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鐵銹。我伏在濕透的草甸里,身下泥濘冰冷,
透過稀疏的枯草縫隙,死死盯著下方那條被踩踏得泥濘不堪的官道。陰平道,
這條本該由重兵扼守的咽喉,此刻卻如同一條被撕開的傷口,
源源不斷地涌出魏軍黑色的洪流。鄧艾的將旗,那猙獰的“鄧”字在灰暗天幕下獵獵作響,
像一面招魂幡。“完了…”身旁傳來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帶著濃重的絕望,是什長老黃。
他干癟的嘴唇哆嗦著,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望不到頭的敵軍前鋒,“陰平…就這么破了?
”我咬緊牙關(guān),齒縫間滿是泥土的腥氣,沒說話。
眼睛死死盯著魏軍隊伍里那些笨重的、裹著厚厚油布的木架。云梯!
還有后面被牛馬拖曳著、蒙著濕牛皮的沖車輪廓!這些專為攻打堅城而造的器械,
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這險峻的山道上,只能說明一件事:江油關(guān),
那個扼守入蜀門戶的雄關(guān),已經(jīng)陷落,甚至可能根本沒來得及抵抗!
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比這冰冷的雨水更甚。江油一失,
成都平原便再無屏障,赤裸裸地暴露在魏軍的鐵蹄之下?!白?!”我猛地低吼一聲,
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回成都!快!”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老黃一個激靈,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求生的本能,
手腳并用地跟著我從濕滑的山坡上向下滾爬。冰冷的泥水灌進領(lǐng)口、袖口,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葉生疼。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咆哮:快!再快一點!
必須在鄧艾那老賊的兵鋒抵達之前,把消息送回去!丞相…姜維大將軍…他們或許還有時間!
然而,當我們像兩個從泥潭里撈出來的孤魂野鬼,拖著灌了鉛的雙腿,
終于遙遙望見成都那熟悉的、曾經(jīng)象征著安穩(wěn)的巍峨城墻時,
眼前的一切卻讓我的心徹底沉入了冰窟。城墻上,象征蜀漢的火德旗幟稀稀拉拉,殘破不堪,
更多的是從未見過的、陌生而刺眼的雜色旗幟在風中胡亂翻卷。城門洞開,
往日森嚴的守衛(wèi)不見了蹤影,只有混亂的人流像決堤的洪水,哭喊著、推搡著,
瘋狂地向城外涌去。牛車的轱轆在泥地上碾出深深的溝壑,
婦人尖利的哭嚎、孩子恐懼的嘶喊、男人粗魯?shù)闹淞R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絕望洪流。完了。兩個字,像兩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
比預(yù)想的更快!鄧艾的兵鋒,竟已直抵城下?還是…城中已然生變?“城門…城門怎么開了?
”老黃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指著城樓,“守軍呢?陛下的羽林衛(wèi)呢?
”我一把扯住幾乎要癱軟在地的老黃,拖著他,逆著洶涌的人潮,像兩條逆流而上的魚,
拼命向城內(nèi)擠去。身體被瘋狂的人流沖撞著,推搡著,
耳邊充斥著各種撕裂的叫喊:“魏兵殺來了!快跑??!”“陛下…陛下要開城了!”“阿爹!
阿爹你在哪兒?!”“別擠!我的孩子!”這些聲音鉆進耳朵,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
刺得我頭皮發(fā)麻。陛下…開城?一個荒謬而恐怖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不,不可能!
大漢四十二載基業(yè),先帝、丞相、無數(shù)將士血染山河才換來的一隅偏安…陛下怎會?
顧不得細想,也顧不得被撞得生疼的肋骨,我?guī)缀跏菓{借著蠻力,
拖著老黃從城門洞的縫隙里硬生生擠了進去。城內(nèi)的景象更加觸目驚心。
昔日還算整潔的街道,此刻狼藉一片。店鋪門戶洞開,貨物被踩踏得稀爛。
地上散落著包袱、鞋子,甚至還有被遺棄的、哇哇大哭的嬰兒。遠處皇宮的方向,
隱隱傳來幾聲沉悶的鼓響,卻更添了幾分不祥的死寂?!叭ァツ膬??”老黃喘著粗氣,
臉上毫無人色。“武庫!”我咬著牙,吐出兩個字。那里存放著軍械圖冊、城防布陣,
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哪怕是最渺茫的!丞相(姜維)北伐前,
曾多次在武庫召集我等低級軍吏,親自核對輜重軍械,事無巨細。
我記得他那雙深邃而疲憊的眼睛掃過堆積如山的卷宗,
手指劃過輿圖上每一道關(guān)隘、每一條河流。他常說:“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不可不察。國之武備,皆系于此庫方寸之間。” 此刻,這“方寸之間”,
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我們跌跌撞撞地沖向西城武庫的方向。越靠近,混亂反而減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味道——焚燒皮革和絲帛的焦糊味,混合著濃重的桐油氣息。
武庫那兩扇厚重的包鐵大門,竟敞開著一條縫!我的心猛地一沉。推開虛掩的大門,
一股混雜著塵土、鐵銹和焦糊的熱浪撲面而來。眼前的景象讓我和老黃瞬間僵在原地,
如墜冰窟。巨大的庫房內(nèi),一片狼藉。曾經(jīng)碼放整齊的刀槍劍戟、弓弩甲胄,
如今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許多被粗暴地砸斷、踩扁。一堆堆珍貴的竹簡、木牘、帛書,
像垃圾一樣堆積在角落,正被幾個穿著宮中內(nèi)侍服飾的人瘋狂地潑灑著桐油。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卷冊的邊緣,發(fā)出噼啪的爆響,濃煙滾滾升起,熏得人睜不開眼?!白∈?!
”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我嘶吼著撲了過去,想要阻止這瘋狂的自毀行為。“滾開!
”一個尖利刺耳的呵斥聲響起。
一個面白無須、穿著內(nèi)侍總管服飾的中年宦官從煙霧后轉(zhuǎn)了出來,
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焦躁、恐懼和某種病態(tài)亢奮的神情。
他身后跟著幾個手持棍棒、同樣面色不善的小宦官?!胺畋菹驴谥I,焚毀緊要文書!
爾等何人?敢阻撓圣命?想造反嗎?!”他尖著嗓子,手指幾乎戳到我的鼻尖。陛下口諭?
焚毀緊要文書?在這亡國滅種的關(guān)頭?一股冰冷的荒謬感瞬間攫住了我,
隨即化為滔天的怒火。造反?究竟是誰在毀掉這大漢最后的根基?!
我死死盯著那宦官因激動而扭曲的臉,胸口劇烈起伏,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老黃在我身后瑟瑟發(fā)抖,幾乎要癱倒在地。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時刻,
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那熊熊燃燒的書堆邊緣。
一本被丟棄在地、邊緣已被火焰燎得卷曲發(fā)黑的厚重帛書,在火光映照下,
露出了書脊一角模糊的暗金色圖案。那圖案…像是一條盤踞的龍形?極其古老,
絕非本朝樣式!腦中仿佛有一道電光劈過!姜維大將軍曾有一次醉酒后,
拍著武庫最深處一個落滿灰塵的鐵箱,對我們幾個心腹低語:“此中之物,乃武侯遺澤,
關(guān)乎國運之樞機,非社稷傾危、乾坤倒懸之時,絕不可啟!切記!切記!
” 當時他眼中閃過的,是深不見底的凝重和一種近乎悲愴的決絕。
那鐵箱上的紋飾…似乎就是這種盤龍!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武侯遺澤!
關(guān)乎國運!難道……就是它?!“大人息怒!”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強行壓下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殺意,
臉上瞬間堆起一種混雜著恐懼、諂媚和一絲恰到好處貪婪的表情,腰也彎了下去,
聲音帶著刻意的顫抖,“小人…小人是守庫老卒陳七,
這是老黃…我們…我們只是怕火勢蔓延,毀了庫房…那可是大罪??!”我一邊說,
一邊用眼角余光死死鎖住地上那本帛書的位置。那總管宦官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我,
顯然被我突然的轉(zhuǎn)變弄得有些愣神?!按笕耍蔽亿s緊往前湊了半步,壓低了聲音,
臉上擠出市儈又猥瑣的笑容,“這…燒了多可惜!
您看…這庫房里…還有些…嗯…壓箱底的老物件兒…”我搓著手指,做了個隱晦的手勢,
“值點…黃白之物…與其燒成灰,
不如…嘿嘿…”我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旁邊堆放舊物的一角,
那里散落著幾個布滿灰塵的青銅小件?;鹿俚难壑兴查g閃過一絲精光。貪婪,
永遠是人性最易撬動的支點。尤其是在這大廈將傾、人人自危的時刻,
真金白銀比什么忠君愛國實在得多。他臉上的戾氣稍稍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領(lǐng)神會的算計?!昂撸 彼浜咭宦?,但語氣明顯緩和下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算你識相!手腳麻利點!挑些小巧值錢的!別磨蹭!
”他揮了揮手,示意那些潑油點火的小宦官停手,“你們幾個,看住他們!別讓他們亂翻!
”他指著我身后的幾個小宦官命令道,自己則踱開幾步,背著手,心思顯然已經(jīng)飛到了別處。
“是!是!謝大人恩典!”我點頭哈腰,拉著幾乎嚇傻的老黃,快步走向那堆舊物。
那幾個小宦官手持棍棒,懶洋洋地圍了過來,目光也忍不住被那些看似古舊的青銅器吸引。
就是現(xiàn)在!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些破爛吸引過去的剎那,我借著彎腰翻撿的掩護,
身體猛地一個趔趄,像是被地上的雜物絆倒,整個人“哎喲”一聲向前撲倒,不偏不倚,
正好摔在那本邊緣焦黑的厚重帛書旁!“廢物!”總管宦官厭惡地罵了一句?!皩Σ蛔。?/p>
對不住大人!腳滑了!”我連聲告罪,手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一把將那本滾燙的帛書死死按在身下,同時另一只手胡亂抓起旁邊一個布滿綠銹的青銅小鼎,
高高舉起,臉上堆滿諂媚,“大人您看!這個!前朝的好東西!
”那宦官的目光果然被銅鼎吸引,哼了一聲,沒再深究。
我趁機飛快地將那本沉重的帛書塞進自己早已被泥水浸透、破破爛爛的衣襟里,
緊緊貼著胸口。帛書滾燙,隔著濕冷的衣服,那溫度幾乎灼傷皮膚,
卻奇異地帶來一絲令人顫栗的安定感。我拉起老黃,胡亂往懷里塞了幾個不值錢的銅疙瘩,
在宦官不耐煩的呵斥和驅(qū)趕聲中,連滾爬爬地退出了濃煙滾滾、火光搖曳的武庫。
冰冷的雨水再次兜頭澆下,卻澆不滅我胸口那團滾燙。懷里的帛書像一塊烙鐵,
又像一顆搏動的心臟。武侯遺澤…國運樞機…來不及細想,更不敢有絲毫停留。
我和老黃像兩只受驚的兔子,在混亂、絕望的成都街巷中亡命穿梭。
宮城方向傳來的嘈雜聲越來越大,隱約能聽到兵甲碰撞和哭喊聲。
陛下的宮殿…恐怕也不安寧了!“陳…陳七…”老黃氣喘吁吁,臉色慘白如紙,
“咱…咱現(xiàn)在去哪?這…這城里待不得了!”去哪?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
清晰得令人心悸——太子劉璿!還有那些尚在城中的官員家眷!他們是蜀漢最后的血脈,
是未來可能的旗幟!絕不能讓他們落入魏軍之手,更不能…落在那些已經(jīng)心生異志的人手里!
尤其是那個張紹(張飛次子)!他平日里與宮中宦官走動甚密,言語間對魏國多有羨艷之意,
此刻宮中生亂,他難保不會起歹心!“去太子東宮!還有…離宮城近的那些官?。?/p>
”我猛地剎住腳步,一把抓住老黃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里,眼中是孤注一擲的瘋狂,
“找一個人!黃皓的心腹小宦官,李順!我救過他的命!他…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快!
”我們避開大道,在曲折骯臟的巷陌間狂奔。昔日繁華的街市如今成了修羅場,
搶劫、殺人、趁火打劫隨處可見。每一次兵刃碰撞聲、每一聲瀕死的慘叫都讓老黃渾身哆嗦,
我只能死死拽著他。終于,在靠近東宮后巷一處堆放垃圾的骯臟角落,
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李順,
經(jīng)因打碎黃皓心愛玉器而被鞭笞得奄奄一息、被我偷偷塞了傷藥和半塊餅才活下來的小宦官。
他此刻蜷縮在一堆爛菜葉和破筐后面,身上的小宦官服飾沾滿了泥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正驚恐地瞪大眼睛,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獸。“李順!”我壓低聲音,一個箭步?jīng)_過去。
“誰?!”李順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尖叫出來,看清是我之后,
眼中的恐懼瞬間化為難以置信和一絲絕處逢生的激動,“陳…陳大哥?!是…是你?!
”“是我!”我蹲下身,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他,“宮里現(xiàn)在怎么樣?陛下呢?太子殿下呢?
!”李順的眼淚唰地就下來了,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亂…亂套了!全亂套了!
陛下…陛下被張紹大人、還有譙周那幫子文官圍著…他們…他們都在勸陛下開城…降…降魏!
”他艱難地吐出那個字,聲音里充滿了屈辱和恐懼,“太子殿下…殿下他…他不肯!
被…被陛下下令,軟禁在…在偏殿暖閣了!外面都是張紹的人守著!”果然!張紹!
這個國賊!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凹揖炷兀恐T葛瞻大人的家?。慷蚀笕说??
那些將軍們的妻兒?”我急切地追問,每一個名字都重若千鈞?!岸肌急豢醋×耍?/p>
”李順的聲音帶著哭腔,“張紹大人…派了兵,說…說是保護!
就在…就在離宮不遠的幾處官舍里…水泄不通!陳大哥…我們…我們怎么辦?
黃公公…黃公公他…”他提到黃皓,眼中露出更深的恐懼和一絲迷茫,
“他…他好像也…也想跑…但被張紹的人盯死了…”黃皓?那個權(quán)閹?他此刻的處境,
反而可能成為我們的機會!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迅速成型。我猛地抓住李順瘦弱的肩膀,
力道大得讓他痛呼一聲:“李順!想活命嗎?想為蜀漢…留一點種子嗎?”李順淚眼婆娑,
茫然又恐懼地看著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昂茫 蔽业穆曇魤旱脴O低,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聽著!你現(xiàn)在立刻回去!想辦法接近黃皓!告訴他,
張紹要拿他向魏國主子邀功!他死定了!唯一的活路…”我一字一頓,“是幫我們!幫太子!
幫那些家眷!制造混亂!把水攪渾!就說…就說有人要趁亂殺他滅口,栽贓給張紹!明白嗎?
!”李順的眼睛瞪大了,顯然被這大膽的計劃驚呆了。“只有制造混亂,
他才有機會趁亂脫身!這是他唯一的生路!”我用力搖晃了他一下,“你救過他,
他知道你機靈!他信你!快去!事成之后,我?guī)阋黄鹱?!”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p>
李順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和泥污,
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和孤注一擲的光芒:“我…我明白了!陳大哥,你…你們在哪等我?
”“子時!東宮后角門!”我斬釘截鐵。李順重重點頭,像只受驚的兔子,貼著墻根,
飛快地消失在昏暗骯臟的巷子深處?!八袉??”老黃看著李順消失的方向,
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不行也得行!”我咬著牙,拉起老黃,“走!去準備點‘火頭’!
今晚這成都,得燒得更旺些!”子時將至。雨,不知何時停了。
陰冷的夜風卷起地上的紙屑和灰燼,嗚咽著穿過死寂的街巷。整個成都仿佛一座巨大的墳?zāi)梗?/p>
只有遠處宮城方向偶爾傳來幾聲兵刃交擊和模糊的呼喝,更添詭異。我和老黃像兩個幽靈,
伏在東宮高墻外一處斷壁殘垣的陰影里。老黃懷里緊緊抱著幾個沉甸甸的陶罐,
里面是白天我們從廢棄油坊里刮來的、混雜著泥土的劣質(zhì)火油。
我手里攥著幾個用破布和油脂臨時捆扎的火把,心跳如擂鼓,幾乎要撞破胸膛。
懷里那本沉重的帛書緊貼著皮肉,源源不斷地傳來一種奇異的溫熱感,似乎在無聲地催促。
時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宮墻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
勒得人喘不過氣。老黃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牙齒咯咯作響。
“陳七…要…要不…”他帶著哭腔,幾乎要放棄?!班渎暎 蔽颐偷氐秃?,
耳朵捕捉到一絲極其輕微的異響——像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緊接著是幾聲壓抑的、短促的驚呼!從宮墻內(nèi)傳來!來了!幾乎在聲音響起的瞬間,
東宮偏殿的方向,猛地騰起一道刺眼的火光!火舌貪婪地舔舐著黑暗,映亮了半片天空!
緊接著,另一處,靠近軟禁家眷官舍的方向,也燃起了大火!濃煙滾滾而起!“走水啦!
快來人?。 薄坝写炭?!保護公公!”“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