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柚的辦公桌上永遠堆著半人高的文件，晨光爬上文件邊緣時，她已經結束了與紐約分公司的視頻會議。屏幕上，新任負責人正匯報著第三季度的營收數(shù)據(jù)——奢侈品電商平臺上線三個月，用戶轉化率突破28%，遠超預期的15%，僅限量款手袋的預售額就占了總營收的三成。
“很好?！痹畦种讣庠谄桨咫娔X上滑動，調出用戶畫像分析，“注意維護VIP客戶的私域社群，下周把定制化服務方案發(fā)過來。另外，和LVMH的聯(lián)名款要趕在圣誕季前上架，物流方案我已經讓東南亞團隊同步了，你們對接一下?！?/p>
掛了電話，她捏了捏眉心，余光瞥見桌角那個青瓷小罐——里面裝著云想依畫廊自制的薄荷茶，說是能提神。昨晚那頓不算約會的晚餐像顆投入湖心的石子，余波至今未散，尤其是臨別時披在肩上的羊絨披肩，此刻正搭在椅背上，雪松的氣息若有若無，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
“云總，凌少爺在外面等您，說有急事。”陳陽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云柚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凌硯然。這個上輩子親手將她推入深淵的男人，這輩子依舊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仗著兩家父輩定下的口頭婚約，以“未婚夫”自居，頻繁出現(xiàn)在公司。
“讓他進來。”她將披肩疊好放在抽屜里，再抬眼時，眼底已無半分波瀾。
凌硯然推門而入時，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關切。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禮盒，笑容溫和：“柚柚，看你最近太累了，我讓家里阿姨燉了燕窩，你補補身子。”
云柚沒看那禮盒，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有事說事，我十分鐘后要開董事會?！?/p>
凌硯然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恢復如常，將禮盒放在桌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聽說紐約分公司的電商平臺做得很成功，恭喜你?！彼掍h一轉，語氣帶著幾分“過來人”的熟稔，“不過說真的，柚柚，你也太拼了。女人嘛，沒必要這么辛苦，把公司打理得再好，最后不還是要嫁人相夫教子？”
云柚正在翻文件的手停住了，抬眼看向他，目光銳利如刀：“凌少是在教我怎么做女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凌硯然連忙擺手，語氣放軟，帶著刻意的溫柔，“我是心疼你。你看你，這才多久，黑眼圈都出來了。云伯父云伯母也常說，希望你能輕松點，別總把自己逼得那么緊?！?/p>
他往前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像是在說什么體己話：“其實我覺得，你現(xiàn)在手里的海外擴張計劃，可以考慮和我們凌氏合作。你負責前端運營，我們負責后端供應鏈，強強聯(lián)合，既能減輕你的負擔，也能讓項目推進得更快。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利潤分成我們七三開，你七我三，怎么樣？”
這番話聽起來處處為云柚著想，實則包藏禍心。云柚心里冷笑——上輩子，凌硯然就是用這套說辭，先是以“合作”為名滲透進云氏的海外業(yè)務，再聯(lián)合云雪釜底抽薪，一步步蠶食公司的核心資產。所謂的“七三開”，不過是誘捕她的誘餌。
“凌少的好意，我心領了?！痹畦趾仙衔募?，身體微微后靠，拉開距離，“不過云氏的海外計劃，暫時不需要合作伙伴。”
“柚柚，你別意氣用事?！绷璩幦坏哪樕亮顺?，語氣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施壓，“海外市場不比國內，政策風險、文化差異，處處都是坑。我們凌氏在歐洲做了十年貿易，熟門熟路，有我們幫你鋪路，你能少走多少彎路？”
他頓了頓，刻意加重了“未婚夫”三個字：“再說了，我們早晚是一家人，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把項目分給我一部分，既能讓我在凌氏的董事會里更有話語權，將來也能更好地幫你分擔云氏的壓力，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這番話里的PUA套路，云柚聽得清清楚楚——先否定她的能力，再畫一個“夫妻同心”的大餅，最后用“一家人”的名義綁架她讓利。上輩子的自己或許會被這套說辭迷惑，可現(xiàn)在，她只覺得可笑。
“凌硯然，”云柚的聲音冷得像冰，“首先，云氏的海外團隊里，有三位是前麥肯錫的資深顧問，五位是哈佛商學院的MBA，他們比你更清楚海外市場的風險。其次，云氏的供應鏈體系已經通過了ISO9001認證，從采購到配送全鏈路可視化，不需要第三方介入。最后，”她看著凌硯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和你，還不是一家人，也未必會成為一家人?！?/p>
凌硯然的臉色徹底變了，像是沒料到一向對他還算客氣的云柚會如此不給面子。他攥緊了拳頭，語氣也硬了起來：“云柚，你別給臉不要臉！我是看在兩家的情分上才來幫你，你真以為憑你一個女人，能撐得起這么大的攤子？別忘了，你只是個假千金，云家的產業(yè)，憑什么讓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這句話戳中了云柚上輩子最痛的軟肋，卻沒能在她心上激起半分漣漪。她甚至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假千金又如何？至少云氏的海外分公司三個月盈利五千萬，而凌氏去年的海外業(yè)務虧損了八千萬，不是嗎？”
她隨手拿起一份文件扔到凌硯然面前：“這是凌氏歐洲子公司的財務報表，我托人從稅務局調的。連續(xù)三年虧損，靠母公司輸血才沒倒閉，你所謂的‘熟門熟路’，就是這么個結果？”
凌硯然看著報表上觸目驚心的赤字，臉色慘白。他沒想到云柚竟然會去查凌氏的底，這些都是公司的機密，她是怎么拿到的？
“你……你調查我？”他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痹畦终酒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氣場全開，“凌少與其有空在這里勸我‘相夫教子’，不如回去想想怎么挽救你們凌氏的海外業(yè)務。哦，對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補充道，“聽說凌氏最近在競標城東的地塊？可惜啊，我們云氏也對那塊地很感興趣，而且，我們的資金鏈比你們充裕得多?！?/p>
這無疑是赤裸裸的宣戰(zhàn)。凌硯然看著眼前這個眼神冰冷、言辭犀利的女人，忽然覺得無比陌生。這哪里還是那個聽到兩家合作會考慮會計劃、會聽他安排的云柚？她像一把淬了火的利刃，鋒芒畢露，讓他無處遁形。
“你會后悔的?！绷璩幦涣滔乱痪浜菰?，抓起桌上的禮盒，狼狽地轉身離開，連門都忘了關。
云柚看著他的背影，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后悔？上輩子輕信他的鬼話，才是她最后悔的事。這輩子，她不僅要讓他后悔，還要讓他和云雪一起，為上輩子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云總，董事會的人都到了。”陳陽走進來，看到敞開的門和云柚冰冷的臉色，識趣地沒多問，只是默默關上了門。
云柚深吸一口氣，將凌硯然帶來的陰霾驅散。她拿起平板電腦，上面顯示著海外分公司的實時數(shù)據(jù)——東京分公司的半導體材料訂單量同比增長40%，迪拜的光伏電站項目并網(wǎng)發(fā)電效率超出預期12%，法蘭克福的儲能電池工廠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建設……
這些實打實的成績，才是她最堅實的底氣。
董事會上，云柚用一組組精準的數(shù)據(jù)和清晰的規(guī)劃，徹底打消了幾位元老對“女人撐不起大局”的疑慮。當她提出要在澳洲成立新能源研發(fā)中心時，原本持反對意見的張董事，在看到可行性報告上的投資回報率后，當場表示支持。
“云丫頭，你這腦子，真是比你爸當年還靈光?！鄙?，胡董事拍著她的肩膀，笑得一臉欣慰，“我以前還擔心你鎮(zhèn)不住場子，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了?！?/p>
云柚笑了笑：“胡伯伯過獎了，都是團隊的功勞?！?/p>
回到辦公室時，夕陽正透過落地窗斜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云柚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給云想依發(fā)了條信息：“忙嗎？想請教你個事，關于畫廊海外展的宣傳渠道。”
她知道云想依最近在籌備一個當代藝術展，計劃明年在紐約和巴黎開展。這既是請教，也是一個試探。
很快，云想依回復了：“不忙。明晚七點，老地方？”
老地方，指的是福境餐廳。云柚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邀請她，隨即笑著回復：“好?！?/p>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忽然覺得凌硯然的挑釁不過是小插曲。真正的強者，從不會被流言蜚語和惡意中傷干擾，他們只會專注于腳下的路，一步步走向更高的地方。
至于那些試圖用“相夫教子”來定義女性價值的人，根本不配與她同行。
夜色漸濃，云柚處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拿起抽屜里的羊絨披肩。雪松的香氣仿佛帶著云想依的溫度，讓她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徹底放松下來。
她想起云想依在餐廳里安靜傾聽的樣子，想起她不動聲色遞過來的溫水，想起她臨別時那句“路上小心”。這些細微的溫暖，像暗夜里的星光，支撐著她在商海里披荊斬棘。
明天見面，或許可以聊聊藝術，聊聊那些與商業(yè)無關的事。云柚輕輕撫摸著披肩的紋路，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她的戰(zhàn)場不止于會議室和談判桌，還有那些需要用心經營的感情。無論是云氏的未來，還是她與云想依的關系，她都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用實力和真心，書寫屬于自己的篇章。
至于那些試圖擋路的人，她會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