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冬。鄴城。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抽打在冰冷高聳的城垣上,
發(fā)出嗚咽般的哨響。空氣凜冽如刀,帶著北地特有的干硬和肅殺。然而,
就在這肅殺的寒冬深處,在鄴城西郊,漳水之畔,一片巨大的工地卻如同匍匐的巨獸,
在風雪中噴吐著滾燙的氣息,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喧囂!這里是銅雀臺。不,
應該說是銅雀臺的雛形?;蛘哒f,
是一座正在以瘋狂速度從圖紙和野心上拔地而起的、巨大無朋的……土方工程。目光所及,
是望不到邊際的、被白雪覆蓋又被無數(shù)腳印踩踏成爛泥的工地。數(shù)以萬計的民夫,
如同密密麻麻的螻蟻,在監(jiān)工皮鞭的呼嘯和粗野的呵斥聲中,在冰冷的泥濘里掙扎蠕動。
他們衣衫襤褸,骨瘦如柴,臉頰凍得發(fā)紫開裂,肩上扛著巨大的原木,背上背著沉重的條石,
腰上纏著粗糲的麻繩,喊著低沉而絕望的號子,
一步一滑地攀爬著那已經初具規(guī)模、卻依舊陡峭的土黃色高臺基座。
沉重的夯錘被幾十人合力拉起,又重重砸下,發(fā)出沉悶如雷的轟鳴,
震得腳下的凍土都在微微顫抖。木架吱呀作響,繩索繃緊如弦,
運送土石的簡陋木輪車在泥濘中艱難跋涉,隨時可能傾覆。
號子聲、夯土聲、監(jiān)工喝罵聲、力竭倒斃者的微弱呻吟……各種聲音、各種氣味交織在一起,
構成了一幅宏大而殘酷的、名為“野心”的浮世繪。高臺之上,
隱約可見巨大的、尚未完工的宮殿輪廓在風雪中沉默矗立,如同巨獸的骨架,
冰冷地俯瞰著腳下這片正在被血汗和生命澆灌的祭壇。我——曹孟德,或者說,
占據(jù)這具軀殼五年、已經快被這亂世徹底改造的“我”——裹著一件厚重的玄狐大氅,
站在工地邊緣一處臨時搭建的高高瞭望木臺上。寒風卷著雪粒撲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后腰處,那道貫穿了整個亡命生涯的舊傷,在這濕冷的天氣里,如同一條蘇醒的毒蛇,
正用它冰冷尖銳的毒牙,狠狠噬咬著我的神經,帶來一陣陣鉆心剜骨、深入骨髓的鈍痛。
我下意識地抬起手,隔著厚厚的皮裘,死死按住那疼痛的源頭。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混合著冰冷的雪沫。五年了。赤壁的滔天烈焰,云夢澤的絕望泥沼,
華容道的焚身火海,襄陽城下的招安羞辱,南郡城頭的尸臭與鐵腕……一幕幕地獄般的景象,
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飛速閃過。每一次絕境,都是靠郭嘉的鬼才、賈詡的毒計,
靠著典韋許褚的浴血,
靠著那些被“反向獵頭”送入敵營、最終引爆背刺的“死士”……用無數(shù)條命,
硬生生堆砌出一條沾滿血污的活路!代價……太沉重了。沉重到連夢里都彌漫著血腥和尸臭。
但……終究是活下來了。不僅活下來,還重新站穩(wěn)了腳跟!掃平了北方的叛亂,
震懾了蠢蠢欲動的諸侯,重新將權力牢牢握在手中!這五年,
是舔舐傷口、積蓄力量、如同受傷孤狼般蟄伏的五年!
是等待……等待那個該死的系統(tǒng)任務最終結算的五年!“五年!五年之內!
我要讓大小喬站在我的銅雀臺手辦墻上!”——當年長江船頭那絕望而癲狂的咆哮,
言猶在耳。銅雀臺……快建好了。手辦墻……也準備好了??啥獭齻冊谀睦??
一股混雜著焦躁、期待和一絲莫名空虛的火焰,在冰冷的胸腔里緩緩燃燒。
后腰的劇痛似乎也被這股火焰暫時壓了下去?!柏┫啵?/p>
”一個沉穩(wěn)有力、帶著風塵仆仆氣息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緩緩轉過身,
按住后腰的手并未松開。來人身形挺拔,穿著一身沾染泥點的玄色勁裝,外罩半舊的皮甲,
正是曹仁。他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但那雙銳利的眼睛里卻閃爍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光芒!
他快步走到我近前,抱拳行禮,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稟丞相!江陵……大捷?。?/p>
”“大捷?”我心頭猛地一跳,按住后腰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笆牵〈蠼?!
”曹仁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復仇般的快意,“周瑜!周瑜小兒!死了?。 彼懒??!
周瑜死了?!如同平地驚雷!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電流瞬間竄遍全身!
后腰的劇痛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沖散!“細作回報!千真萬確!”曹仁語速極快,
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軍潛伏于劉備軍中的‘死士’于禁、李典部,
在江陵城下與周瑜軍對峙時,趁夜發(fā)動突襲!直搗周瑜中軍帥帳!
周瑜那廝……被一支淬了毒的三棱透甲箭……正中后心??!
”曹仁的聲音帶著一絲殘忍的興奮:“據(jù)說……箭簇入肉七分!劇毒攻心!
江東小兒連夜將其抬回柴桑……然回天乏術!三日前……嘔血數(shù)升……氣絕身亡!
”“江東水軍……已掛白幡!全軍縞素??!”死了!真的死了!
華容道將我逼入絕境、如同跗骨之蛆般糾纏了我五年的江東美周郎……周瑜周公瑾……死了!
大的、混雜著復仇快意、如釋重負和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宿敵隕落的復雜情緒,
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沖垮了所有堤壩!我猛地挺直腰背,不顧后腰撕裂般的劇痛,
放聲狂笑!“哈哈哈哈!好!好!死得好??!”笑聲在風雪中肆意回蕩,
帶著梟雄的狂放和穿越者的癲狂,“周公瑾!你也有今天!赤壁之仇!華容之恨!
今日……一并奉還??!”笑聲牽動了后腰的傷處,劇烈的疼痛讓我笑聲戛然而止,
猛地彎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陣陣發(fā)黑?!柏┫啵 辈苋蔬B忙上前一步。
我擺擺手,示意無礙。強行壓下咳嗽和劇痛,抬起頭,
眼中只剩下燃燒的火焰和冰冷的決絕:“二喬呢?!周瑜既死!那江東二喬……何在?!
”“稟丞相!”曹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周瑜暴斃,江東震動!
孫權方寸大亂!我軍細作已探明,為防不測,孫權已下令,
秘密將大喬、小喬兩位夫人……移出吳郡!其行蹤……已被我軍‘夜梟’鎖定!”鎖定!
二喬的行蹤……鎖定了!五年!整整五年!那個該死的系統(tǒng)任務!
那個如同詛咒般懸在頭頂?shù)摹般~雀臺手辦墻”!終于……終于看到曙光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和沖動瞬間攫住了心臟!后腰的劇痛仿佛都化作了興奮的鼓點!“典韋!
許褚!”我猛地轉身,朝著臺下護衛(wèi)的兩位如同門神般的巨漢,發(fā)出了近乎咆哮的命令,
聲音因為極度的亢奮而扭曲,“備馬!點齊虎豹騎!隨本相……去‘請’人?。 薄爸Z?。?!
”典韋和許褚同時發(fā)出炸雷般的咆哮!巨大的身軀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
銅鈴大眼和虎目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兇光!五年了!丞相終于要對那對姐妹花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