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mèng)囈般的呢喃，帶著孩子氣的依賴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李玨的身體僵住了。他用冷漠和羞辱，
好不容易才在兩人之間筑起了一道名為“主仆”的高墻?？伤诉@道墻的根基，
是他們二十多年相依為命的血肉。一場(chǎng)病，一句夢(mèng)話，就讓這道墻轟然倒塌。
他沒有動(dòng)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胃部的疼痛已經(jīng)消退只留下一片虛無的空蕩。
身后那具溫?zé)岬纳眢w和那一聲聲貼著他后心傳來、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
成了此刻天地間唯一的真實(shí)。原來恨一個(gè)人需要力氣。
而他現(xiàn)在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也好。他就這么靜靜地躺著，
任由那股溫暖將自己包裹，也任由那聲心跳，將他從冰冷的深淵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拉回人間。
不知過了多久，身后的人睫毛顫了顫猛地驚醒。李曦一睜眼，
對(duì)上的就是李玨那雙清醒的、正一瞬不瞬看著自己的眼眸?！案纾 币宦暱裣驳捏@呼，
緊接著是滔天的恐慌。他幾乎是彈射一般地從床上跳了下來，連鞋都來不及穿，
就那么赤著腳手足無措地站在床邊，臉色比李玨還要蒼白?！案?，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冷……”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生怕李玨會(huì)因?yàn)樗馁栽蕉鴦?dòng)怒?？衫瞰k只是看著他，
那雙幽深的眸子里沒有了前幾日的冰冷和暴戾，只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
他沒有說話只是動(dòng)了動(dòng)干裂的嘴唇。李曦立刻會(huì)意，也顧不上失儀，
轉(zhuǎn)身就從桌上倒了杯溫水，跌跌撞撞地跑回來，跪在床邊小心翼翼地遞到李玨嘴邊。
李玨沒有拒絕。他就著李曦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水。溫?zé)岬乃髯虧?rùn)了干涸的喉嚨，
也讓他混沌的思緒清明了幾分。他活下來了。被這個(gè)他最想推開的蠢貨，用最笨拙的方式，
從鬼門關(guān)前硬生生拽了回來。接下來的日子，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
那場(chǎng)驚心動(dòng)魄的君臣游戲，似乎被所有人都默契地遺忘了。李玨沒有再提“逆賊”和“狗”，
李曦也不再自稱“奴才”。他只是病著。而李曦則成了他的藥。
這座富麗堂皇的寢殿徹底變成了李玨的病房。太醫(yī)每日三次請(qǐng)脈，
名貴的藥材像流水一樣送進(jìn)來。而李曦則推了所有的朝會(huì)，將奏折搬到了寢殿外的偏廳，
成了這里唯一的也是最盡心的看護(hù)。他親自為李玨熬藥，每一碗都用銀匙攪了又?jǐn)嚕?/p>
自己先嘗一口試過不燙不涼才端到李玨面前。李玨起初是沉默的，
面無表情地喝下那苦得令人發(fā)指的藥汁。有一次許是藥方里加了一味黃連，
那苦味直沖天靈蓋讓病中本就脆弱的李玨忍不住皺緊了眉頭。李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等李玨喝完藥，他不知從哪里變戲法似的摸出了一顆用蠟紙包著的麥芽糖剝開，
像哄孩子一樣遞到李玨嘴邊：“哥，吃這個(gè)就不苦了?！崩瞰k看著那顆晶瑩剔透的糖，
又看了看李曦那張寫滿了緊張和期盼的臉。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冷宮，他也是這樣，
將福伯偷偷塞給他的，唯一的一顆糖，喂進(jìn)了高燒不退的阿曦嘴里。他說：“阿曦，吃了糖，
病就好了?！睍r(shí)光仿佛在此刻重疊。李玨沉默了許久，終于還是張開了嘴將那顆糖含了進(jìn)去。
一股溫和的甜意在舌尖慢慢化開，壓下了滿口的苦澀。李曦看到他吃了糖，
那雙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里驟然迸發(fā)出的光彩，比窗外的日光還要耀眼。從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