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的公寓在一棟很新的高層里，安保很好。
我用陳馳給的鑰匙開了門。
房子不大，一室一廳。裝修是那種很流行的簡約風格，白色和原木色為主。很干凈，東西不多，都收拾得井井有條。
客廳的沙發(fā)是白色的，上面放著兩個灰色的抱枕。茶幾是玻璃的，上面只有一個遙控器和一本書，書名叫《局外人》。
開放式廚房里，廚具都掛得整整齊齊，臺面上一塵不染。看不出一點開火做飯的痕跡。
整個屋子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樣板間。漂亮，精致，但是沒有生活氣息。冷冰冰的，像它的主人一樣。
我戴上手套，開始仔細檢查。
客廳和廚房沒有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
我走進臥室。
臥室的床很大，鋪著灰色的床單。床頭的墻上，沒有掛任何照片或者畫，就是一片空白。
衣柜是嵌入式的，我拉開柜門，里面的衣服掛得滿滿當?shù)堑?。清一色的白色、米色、淺灰色的連衣裙?？钍蕉己芎唵巍?/p>
我翻了翻，沒有找到任何鮮艷顏色的衣服。
一個22歲的女孩，衣柜里居然沒有一件亮色的衣服。這有點奇怪。
我在房間里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書桌上。
書桌上有一臺筆記本電腦，合著。旁邊是一個筆筒，里面插著幾支筆。還有一盞臺燈。
我打開筆記本電腦，需要密碼。
我試了試沈念的生日，不對。又試了她哥哥沈修的生日，還是不對。
我只好放棄。
我拉開書桌的抽屜。
第一個抽屜是空的。
第二個抽屜里，放著一些雜物，充電器，耳機線。
當我拉開第三個，也是最下面的一個抽屜時，我愣住了。
抽屜里，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本日記。
一本很厚的，黑色封皮的日記。
我的心跳了一下。
我小心地把日記拿出來，翻開了第一頁。
日記的扉頁上，用一種很清秀的字體寫著一行字：
“致，我唯一的審判者，S?！?/p>
S？是沈修嗎？
我翻開正文。
第一篇日記的日期，是三年前。
“今天，我又見到他了。他來看我，給我?guī)砹宋易钕矚g的白百合。他說，念念，你要快點好起來?！?/p>
“他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好起來。我喜歡生病，因為只有生病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寸步不-離地守著我。他的眼睛里，才會有我。”
字跡很娟秀，但內(nèi)容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偏執(zhí)。
我繼續(xù)往下翻。
日記里，幾乎每一篇，都提到了“他”。
“今天他去看畫展，沒有帶我。他說人太多，對我的身體不好。我知道，他是嫌我麻煩。他身邊站著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他們笑得很開心。我討厭紅色，那顏色太刺眼了，像血。”
“我半夜給他打電話，說我心口疼。他馬上就從那個女人的床上趕了過來。他抱著我，給我喂藥。他的懷抱還是那么溫暖。他身上的香水味，和那個女人一樣。我很想吐?！?/p>
“我把那瓶香水找到了，倒進了馬桶。我告訴他，我聞到這個味道就想死?！?/p>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在他身上聞到過任何香水味。他真好?！?/p>
我一頁一頁地翻下去，越看心越?jīng)觥?/p>
這本日記，根本不是一個女孩記錄日常的本子。
這是一本……病態(tài)的，充滿了控制欲和占有欲的，寫給“惡魔”的情書。
日記里的沈念，和那個躺在解剖臺上的，穿著白色連衣裙的文靜女孩，判若兩人。
她敏感，多疑，偏執(zhí)，用自己的“病弱”作為武器，牢牢地控制著她的哥哥沈修。
她不允許他有自己的生活，不允許他接觸別的女人。任何一個試圖走近沈修的女性，都會遭到她用各種方式進行的攻擊。
她會自殘，會絕食，會用盡一切辦法，讓沈修感到愧疚，讓他回到她身邊。
日記的最后一篇，日期就是她墜樓的前一天。
“他說，他受不了了。他說，念念，你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
“放過他？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放過他?！?/p>
“從我們被關(guān)在那個黑暗的小屋子里開始，從他把唯一一塊面包遞給我，自己餓得暈過去開始，我們倆的命，就綁在一起了?！?/p>
“他是我的，從頭發(fā)絲到腳趾尖，都是我的。他不屬于這個世界，他只屬于我?！?/p>
“他想逃，我不會讓他得逞的。我要給他一件最后的禮物。”
“一件……讓他永遠都無法忘記我，永遠都要和我捆綁在一起的，最完美的藝術(shù)品?！?/p>
“他會懂的。全世界，只有他會懂?！?/p>
讀完最后一句，我合上了日記本。
我的手在發(fā)抖。
我終于有點明白，沈修那句“銷魂”是什么意思了。
那不是一個兇手對自己作品的贊美。
那是一個……同謀，對另一個人，用生命完成的最后一場行為藝術(shù)的……致敬。
我感到一陣反胃。
這對兄妹，不是瘋子，就是惡魔。
不，他們是彼此的惡魔，也是彼此唯一的神。
我立刻給陳馳打了電話。
“陳隊，馬上申請傳喚沈修?！蔽业穆曇粢驗榧佣行┥硢 ?/p>
“怎么了？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瘋子的……情書?！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