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剛到辦公室,就被小李的電話叫到了DNA實驗室。
DNA實驗室里,各種精密的儀器正在安靜地運轉,發(fā)出輕微的蜂鳴聲。
空氣中有一種試劑和臭氧混合的特殊氣味。
負責DNA比對的老張,一個五十多歲、頭發(fā)花白的資深技術員,正站在一臺電腦前,臉色凝重。
他的面前,屏幕上顯示著兩組DNA序列圖譜。
一組是標記著“沈念指甲提取物”的樣本。
另一組,則是在全國DNA數據庫里比對出來的結果。
陳馳已經到了,他站在老張身后,雙手叉腰,死死地盯著屏幕,眉頭擰成了一個疙;。
我走過去,站在他旁邊。
“結果出來了?”
陳馳沒說話,只是朝屏幕揚了揚下巴。
我看向屏幕。
兩組DNA圖譜,在超過二十個位點上,完全匹配。
匹配度,99.99%。
這說明,沈念指甲縫里的皮屑組織,就來自于數據庫里的這個人。
我的目光,移向了匹配結果下方顯示的個人信息。
姓名:趙啟明。
性別:男。
狀態(tài):已于十五年前失蹤,判定為死亡。
職業(yè):無。
案底記錄:【機密檔案,需二級以上權限查閱】
“趙啟明是誰?”我問。
陳馳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玩偶師?!?/p>
我的大腦“嗡”的一下。
“玩偶師”!
這個名字,對于我們這些干刑偵和法醫(yī)的人來說,如雷貫耳。
那是十五年前,震動了整個省的一起系列兒童綁架案的兇手代號。
這個兇手,專門綁架八到十二歲的兒童,不為勒索,只為滿足他變態(tài)的癖好。他會把孩子囚禁起來,像對待玩偶一樣“打扮”他們,然后虐待、殺害。
因為他每次都會在拋尸地點留下一個手工制作的木偶娃娃,所以被媒體稱為“玩偶師”。
這個案子,當年動用了全部警力,查了整整一年,都沒有抓到兇手。后來,趙啟明這個名字被挖了出來,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就在警方準備收網的時候,他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從此再無音訊。
因為找不到尸體,這個案子成了一樁懸案。
“玩偶師……趙啟明……”我喃喃自語,“沈修和沈念被綁架那年,正好是‘玩偶師’最猖獗的時候?!?/p>
陳馳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火氣:“所以,沈修那個小子,說的……他媽的都是真的?”
“他真的用牙,咬死了一個連環(huán)殺人犯?”
整個實驗室都安靜了,只能聽到儀器運轉的聲音。
這個結果,比我想象的任何一種可能性,都要荒謬,都要恐怖。
它不僅證實了沈修的故事,還把沈念的死,和一個塵封了十五年的驚天懸案,聯系在了一起。
老張推了推眼鏡,指著屏幕說:“陳隊,顧法醫(yī),你們看。趙啟明的檔案,是機密。這說明,當年的案子,可能還有很多沒有對外公布的內情。”
陳馳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老子就不信這個邪!”他突然吼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我現在就去檔案室,申請調卷!我倒要看看,這個‘玩偶師’到底是個什么牛鬼蛇神!”
陳馳走了。
我還站在原地,看著屏幕上的名字。
趙啟明。
這個名字,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沈修的供詞,沈念的日記,還有那個詭異的“銷魂”,所有的一切,都因為這個名字,被串聯了起來。
我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我一直以為,我面對的,只是兩個心理扭曲的兄妹。
現在我才明白,我面對的,是一個從十五年前就開始發(fā)酵、腐爛,直到今天才徹底爆發(fā)出來的巨大膿瘡。
沈念的死,不是結束。
它是一個引子。
是她用自己的生命,做的一個引子。
她要把那個十五年前的噩夢,重新拖拽到陽光之下。
她要把她和哥哥經歷的一切,用最極端、最慘烈的方式,公之于眾。
這才是她的“藝術品”!
她不是在獻祭給過去,她是在復仇!
向誰復仇?
向那個已經死去的趙啟明?還是向這個……曾經遺忘了他們痛苦的世界?
我不知道。
我的腦子很亂,無數個念頭像失控的列車,在我的顱內橫沖直撞。
我必須冷靜下來。
我是法醫(yī)。
越是混亂的時候,越要相信科學。
我看著DNA圖譜,強迫自己思考一個最關鍵的,也是最不合邏輯的問題。
如果沈修當年真的殺了趙啟明,那么,沈念指甲縫里的DNA,是怎么來的?
一個死了十五年的人,他的DNA,怎么會出現在一具剛剛死亡的尸體上?
難道,趙啟明……根本就沒死?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不可能。
如果他沒死,這十五年他去了哪里?
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誰,把他的DNA,留在了沈念的指...
一個更可怕的,更讓我無法接受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是沈念……她自己。
她自己,把趙啟明的DNA,放進了自己的指甲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