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斷裂的轟鳴混著劉承遠的悶哼,林知夏被拽著滾出檢修口時,后背著地撞在水泥地上,尾椎骨疼得她倒抽冷氣。
她抬頭,正撞進一道陰影里——舉著懷表的男人穿著深灰風衣,表鏈在路燈下泛著冷光,表盤上的銅綠讓她后頸的疤突然灼痛。
“江臨淵?”她脫口而出,聲音被警笛聲撕成碎片。
男人卻在這時側過臉。
不是江臨淵,是張完全陌生的臉,眉骨處有道舊疤,像道暗紅的蚯蚓。
他的手指在懷表上頓了頓,突然轉身往巷口跑,黑色轎車的尾燈在轉角一閃而過。
“追——”林知夏撐著墻要起身,劉承遠卻按住她肩膀。
他的白大褂被刮破幾道口子,左手臂滲出血,“先去實驗室。
剛才管道里的炸彈碎片我撿了,是軍用級塑性炸藥,普通黑幫弄不到?!?/p>
林知夏摸了摸后頸,那里的皮膚燙得驚人。
剛才在管道里閃過的記憶更清晰了些:白裙子的小女孩蹲在茉莉花叢里哭,有雙溫暖的手替她擦掉眼淚,“知夏不怕,哥哥給你買糖。”可那聲音分明是江臨淵的,可江臨淵比她小兩歲,怎么會叫她“知夏”?
半小時后,劉承遠的實驗室鐵門在兩人身后鎖死。
這是間藏在老城區(qū)倉庫二樓的密室,墻上掛滿雙重人格病例的腦電波圖,玻璃柜里擺著各種型號的腦電儀。
林知夏剛坐下,墻角的帆布簾突然掀起,一個穿病號服的男人踉蹌著撞出來。
“劉醫(yī)生!”男人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又看見那個女人了,她在鏡子里沖我笑,指甲蓋都是黑的——”
他的話音突然頓住。
林知夏看著他的瞳孔逐漸收縮,眼尾的弧度變利,連站姿都從佝僂變得筆挺。
他扯了扯病號服領口,語氣陡然冰冷:“劉教授,上周你答應給我看307檔案的。”
劉承遠的臉色變了:“周延,現(xiàn)在不是切換人格的時間?!?/p>
“周患者?”林知夏皺眉。
她之前聽劉承遠提過,這個叫周延的病人有嚴重的解離性身份障礙,主人格是膽小的公司職員,次人格卻是個對心理學實驗異常熟悉的“研究者”。
此刻次人格正盯著她,目光像手術刀,“記憶修復師林知夏?
你后頸的疤是電休克治療留下的吧?
14歲那年,在安寧醫(yī)院。“
林知夏的太陽穴突突跳。
安寧醫(yī)院是她最不愿回憶的地方——14歲的她因嚴重記憶混亂被送進去,接受過三個月電休克治療,后頸的疤就是那時留下的。
可周延的次人格怎么會知道?
“你監(jiān)測到什么了?”她快步走到腦電儀前,接上周延的電極。
屏幕上的波形圖驟然劇烈波動,在19:17分這個節(jié)點出現(xiàn)尖峰——和她之前在沈清玥記憶里看到的異常腦波頻率幾乎一致。
“時間觸發(fā)?!绷种陌醋〔粩嗵鴦拥奶栄ǎ吧蚯瀚h每次記憶斷層都在晚上七點十七分,你這里也是?!彼D向劉承遠,“還記得沈清玥說過,她昏迷前聞到茉莉花香?
周延剛才切換人格時,你聞到什么沒有?“
劉承遠抽了抽鼻子:“有股淡香,像...茉莉?”
實驗室的通風口突然發(fā)出異響。
林知夏猛地抬頭,透過百葉窗看見樓下停著三輛黑色轎車,車標被黑布蒙住。
為首的男人抬頭,眉骨處的舊疤在月光下泛著青——是剛才在巷口見過的懷表男。
“他們裝了熱成像儀?!眲⒊羞h扯掉周延的電極,“實驗室只有一個出口,我去引開他們,你帶周延從通風管道走?!?/p>
“不行?!绷种淖プ∷滞?,目光掃過墻角的經(jīng)顱磁刺激儀,“你操作磁刺激儀制造電磁干擾,我來處理人?!彼龔陌锩雒躲y色懷表——和江臨淵送她的那枚一模一樣,只是表盤里嵌著記憶修復師專用的記憶碎片卡。
門被撞開的瞬間,林知夏按下懷表。
六個黑衣人沖進來的剎那,她的聲音像根細針扎進他們耳膜:“你們上周三晚上十點在碼頭,貨車里的血還沒擦干凈?!睘槭椎陌棠樐心_步頓住,瞳孔微微發(fā)散——這是記憶被喚醒的典型反應。
“繼續(xù)!”她對著劉承遠喊。
磁刺激儀發(fā)出嗡鳴,黑衣人身上的對講機爆發(fā)出刺耳鳴叫。
疤臉男突然捂著頭嘶吼:“別念了!
那女的根本沒死——“
林知夏乘亂拽著周延往實驗室里間跑。
后頸的疤疼得她幾乎站不穩(wěn),周延卻在這時抓住她手腕,次人格的聲音混著主人格的哭腔:“沈清玥的爸爸...沈正雄的醫(yī)療公司...他們在郊區(qū)有個康復中心...”
“砰!”子彈擦著林知夏耳際打在墻上。
劉承遠從后面撲過來,鮮血濺在她臉上。
她反手將周延推進安全屋,鎖死門,抄起實驗臺上的鎮(zhèn)定劑沖回去。
二十分鐘后,警笛聲再次響起。
黑衣人撤退時留下了半枚徽章,青銅質(zhì)地,刻著交叉的針管與懷表——和江臨淵書房暗格里的那枚一模一樣。
“周延的次人格說沈正雄的醫(yī)療公司...”林知夏用紗布替劉承遠包扎手臂,血浸透了白紗布,“沈清玥是沈正雄的獨女,難道她的記憶缺失...”
“沈氏集團的醫(yī)療板塊確實在做神經(jīng)科學研究。”劉承遠盯著桌上的徽章,“剛才周延切換人格時提到的307檔案,我在安寧醫(yī)院的舊資料里見過,項目全稱是‘雙重人格可控性實驗’,而安寧醫(yī)院的最大投資方...”
他沒說完。
林知夏已經(jīng)拿起手機,屏幕上是江臨淵半小時前發(fā)來的消息:【知夏,我在老地方等你,有些事必須當面說?!?/p>
她后頸的疤又開始疼。
茉莉花香突然鉆進鼻腔,14歲的小女孩蹲在記憶里哭,而那個說“知夏不怕”的聲音,此刻正從手機里傳來,混著背景音里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明天去查沈氏醫(yī)療的工商檔案?!绷种年P掉手機,把徽章收進隨身包,“還有,安寧醫(yī)院的投資方名單...”
窗外,月亮被烏云遮住。
實驗室樓下,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啟動,駕駛座上,江臨淵對著后視鏡整理袖扣,表盤上的銅綠在陰影里泛著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