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砸在塑膠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計時器鮮紅的數(shù)字跳到最后三秒。78比79，
我們隊落后一分。汗水糊住了我的視線，耳邊是對方球員粗重的喘息和場外山呼海嘯的尖叫。
“蘇哲！接球！”隊長張揚從人縫里把球狠狠砸過來。球入手有點滑。
面前一米九的中鋒像一堵墻封死了籃筐，嘴角咧開，帶著勝券在握的嘲弄。
時間凝滯成粘稠的糖漿，心跳聲撞著耳膜——咚、咚。就是現(xiàn)在。腰腹繃緊，腳尖抓地，
小腿肌肉纖維像突然通上高壓電，一節(jié)節(jié)向上炸開力量——膝挺！胯挺！脊挺！肩挺！頸挺！
五道力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身體像一張拉到滿月的硬弓。我旱地拔蔥般原地彈起，
視線驟然越過對方中鋒驚愕的頭頂。右手托球，手腕輕抖?；@球劃出一道極高的拋物線，
擦著籃板頂端，“唰”?？招娜刖W(wǎng)。絕殺。喧囂聲浪瞬間吞沒了整個體育館。我單膝跪地，
右手還保持著投籃后下壓的姿勢，指尖微微發(fā)麻，
一股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僵硬感正從腰椎迅速向上蔓延。像生銹的齒輪，
卡死了我沸騰的熱血。“我靠！蘇哲！神了！”張揚第一個撲上來把我撞得一晃。
我咧了咧嘴，沒站起來?！皠偛拍菑椞仄鹛鹆税?？他還是人嗎？”“數(shù)了嗎？
一秒！從下蹲到出手，絕對不超過一秒！那腰腹力量……嘖！
”女生的尖叫尤其刺耳：“蘇哲！看這邊！啊啊啊——！”閃光燈晃得我眼暈。
我勉強扯出個笑，借著張揚的力站起來，身體里那種令人不安的滯澀感正在緩慢消退。
“一秒五挺”——這是屬于我的秘密，也是詛咒。
它能讓我在電光石火間爆發(fā)出超越極限的身體協(xié)調(diào)性與力量，代價是短暫卻無法忽視的僵硬，
像被無形的線操控的木偶?！斑€行？”張揚低聲問，眼神里有關(guān)切，
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我搖搖頭，目光卻穿過歡呼的人群，
撞上了體育館角落一道清冷的目光。林薇然。我們經(jīng)管學院的冰山女神，校游泳隊的王牌，
無數(shù)男生午夜夢回卻連搭話勇氣都沒有的存在。她沒像其他人一樣激動尖叫，
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白襯衫牛仔褲，馬尾清爽地束在腦后，手里還拿著一本厚厚的硬殼書。
她的視線落在我剛才微微發(fā)顫的右腿上，停留了大約兩秒，然后平靜地移開，
轉(zhuǎn)身消失在通道口。像一滴冰水，落進我剛剛沸騰的熱血里。成為校園風云人物的日子，
像被按了快進鍵?！罢苌?！求簽名！”訓練結(jié)束，我剛擰開礦泉水瓶蓋，
一群穿著清涼、妝容精致的女生就嬉笑著圍了上來，手機鏡頭幾乎懟到我臉上。
空氣里彌漫著各種甜膩的香水味?！罢芨?，晚上‘魅色’走起？新來了幾個妹妹，
聽說你打球帥瘋了，都想認識你！”籃球隊的替補王浩擠眉弄眼，胳膊肘捅了捅我。
我笑著應付，目光卻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沒有那道清冷的身影。自那天體育館驚鴻一瞥，
林薇然就像人間蒸發(fā)。她從不混跡于籃球場邊的尖叫陣營，也不出現(xiàn)在任何有我的社交場合。
這種刻意的回避，反而在我心里燒起一把邪火。機會在一個悶熱的午后撞上門。
游泳館人聲鼎沸，校際選拔賽正在舉行。我坐在看臺角落，目光牢牢鎖住第四泳道。
林薇然穿著深藍色競速泳衣，身姿流暢得像一尾人魚，手臂破開水面，帶起晶瑩的水花。
她一路領(lǐng)先，觸壁、轉(zhuǎn)身、蹬壁，動作干凈利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突然，
她隔壁泳道的一個女生在轉(zhuǎn)身蹬壁時動作變形，腳蹼似的打腿狠狠踹向林薇然的小腹！“?。?/p>
”看臺一片驚呼。林薇然猝不及防，身體猛地一縮，速度驟降，痛苦地嗆了口水。
肇事女生頭也不回地繼續(xù)游。一股無名火直沖頭頂。我猛地起身，幾步跨下看臺。
等林薇然捂著腹部，臉色蒼白地扶著池壁喘氣時，我已經(jīng)蹲在她面前的水池邊?！澳阍趺礃?？
”我朝她伸出手。水珠順著她濕漉漉的睫毛往下滾，她抬眼看向我，眼神里有痛楚，
有被意外打斷目標的懊惱，還有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她沒碰我的手，
自己撐著池壁利落地翻身上來，動作牽扯到傷處，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皼]事。
”聲音沒什么溫度，像她身上的水珠一樣涼。“那女的故意的！”我壓著火，
指向泳池里那個快到終點的身影，“我看見了！”林薇然擰著頭發(fā)上的水，
側(cè)臉線條清冷而倔強：“規(guī)則范圍內(nèi)，沒有‘故意’。”她彎腰拿起毛巾擦身，
腰腹間一大片刺目的紅痕暴露在空氣中，甚至能看到皮下滲出的血點。“傷得不輕，得處理。
”我的語氣不容拒絕，“一秒五挺”帶來的敏銳觀察力讓我捕捉到她指尖細微的顫抖。
沒等她拒絕，我已經(jīng)脫下自己的運動外套，不由分說地披在她肩上，
隔開了周圍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醫(yī)務(wù)室，或者我送你去醫(yī)院。二選一。
”她猛地抬頭瞪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眼底燃起一小簇火苗。僵持了大約五秒，
那簇火苗熄滅了，只剩下疲憊和一絲無奈?！搬t(yī)務(wù)室?！比メt(yī)務(wù)室的路上氣氛微妙。
她走得很快，刻意拉開半個身位，我那件寬大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襯得她格外單薄。
沉默像一層透明的膜包裹著我們?！盀槭裁磶臀遥俊彼鋈婚_口，沒回頭?！奥芬姴黄健?/p>
”我答得隨意?！绑w育館那天，”她腳步頓了一下，聲音很輕，“你落地時，
右腿肌肉有輕微痙攣，持續(xù)了大概三秒。剛才你沖下看臺的速度，
也不像普通人能爆發(fā)出來的。”她終于側(cè)過頭，目光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
試圖剖開我輕松表象下的秘密。我心頭猛地一跳。她看見了！體育館那瞬間的僵硬，
連張揚都沒完全看透，她卻精準捕捉到了秒數(shù)！泳池邊我情急之下沖下看臺，
下意識也調(diào)動了部分“挺”的力量，快得離譜。這女人的觀察力，簡直可怕?！斑\動天賦好，
不行？”我扯出個混不吝的笑，試圖蒙混過關(guān)。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再追問，
但那眼神分明寫著：我記下了。醫(yī)務(wù)室的值班醫(yī)生是個和藹的老阿姨，檢查了林薇然的傷，
絮絮叨叨：“哎喲，這淤青，下手真狠！還好沒傷到內(nèi)臟。我給你開點活血化瘀的藥膏，
這幾天別劇烈運動了……”她瞥見我，“小伙子，你是她男朋友吧？
這幾天可得照顧好女朋友，別讓她碰水，按時擦藥！”“他不是……”林薇然立刻反駁，
耳根卻泛起可疑的紅暈?！鞍⒁棠判?！”我搶過話頭，咧嘴一笑，露出標準的八顆牙，
“保證完成任務(wù)！”林薇然狠狠剜了我一眼。那一瞬間的羞惱，
沖淡了她身上拒人千里的冰冷，竟有些生動可愛。送她回宿舍的路上，晚風帶著夏末的燥熱。
快到樓下時，她停下腳步，把外套脫下來遞還給我?！敖裉?，謝了?！甭曇粢琅f淡淡的，
但少了之前的疏離?！罢嫦胫x我？”我接過帶著她體溫和淡淡消毒水氣息的外套，心念一動，
“明天下午沒課，幫我個忙？”她疑惑地看著我?！敖涛矣斡尽！蔽倚Φ锰故帲?/p>
“旱鴨子一個，怕水。校隊大神帶帶我？”這是個借口，但也不算完全說謊。
我對深水區(qū)確實有本能的抗拒。她沉默了幾秒，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可以。明天下午三點，游泳館淺水區(qū)。僅限入門教學?！彼D(zhuǎn)身走向宿舍樓，走出幾步，
又停下，沒回頭，聲音飄在風里，“還有，離那些‘女神’遠點。對你沒好處。
”我捏著那件外套，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洞的陰影里，嘴角不受控制地揚起。
冰山裂開了一道縫，陽光似乎正努力擠進來。和林薇然的關(guān)系，
像解一道步驟精妙的微積分題。她答應教我游泳，卻嚴格劃定了界限：淺水區(qū)，純教學，
禁止閑聊。她教得極其專業(yè)，也極其冷淡，每一個動作要領(lǐng)都拆解得清晰無比，
卻吝嗇于任何肢體接觸和情緒反饋。我稍有分神想搭句話，她立刻一個眼刀甩過來，
比泳池的水還涼?！笆崭?，核心繃緊，像一根被拉直的線。不是讓你弓背！”她站在池邊，
拿著根長桿指點我的動作，語氣像在訓導小學生?！巴?！鞭狀打水，從髖部發(fā)力！
你那是鋤地！”我撲騰著水花，笨拙地模仿。水沒過頭頂?shù)闹舷⒏凶屛倚幕牛?/p>
本能地想調(diào)動“五挺”的力量穩(wěn)住身體，又硬生生忍住。在她面前，我不想再露出任何破綻。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種沉靜的力量和拒人千里的理智，像磁石的兩極，吸引著我，
又警告著我。“別怕?！彼穆曇艉鋈环诺土诵糁▊鱽?，帶著奇異的安撫力量，
“水是有浮力的，信任它。”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放松，按她的指引去做。
身體竟然真的慢慢浮穩(wěn)了，雖然動作依舊笨拙得像只落水的狗熊。我抹了把臉上的水，
沖她咧嘴一笑。她似乎怔了一下，隨即迅速別開臉，
但嘴角好像……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快得像幻覺。
偶爾的破冰發(fā)生在訓練結(jié)束后的更衣室外。一次我剛換好衣服出來，看見她坐在長椅上，
對著手機屏幕發(fā)呆，眉頭緊鎖，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上一張泛黃的舊照片——一個穿著白大褂、笑容溫和的中年男人。
我走近的腳步聲驚動了她，她迅速鎖屏，眼神瞬間恢復清冷戒備?！罢掌系娜耍?/p>
”我裝作隨意地問，遞給她一瓶水。她遲疑了一下，接過水，沒喝?！拔野??！甭曇艉艿停?/p>
“醫(yī)生。幾年前援非，遇到突發(fā)疫情，感染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難怪她對醫(yī)務(wù)室流程那么熟，難怪身上總有種超越年齡的冷靜和疏離。“抱歉。
”我不知該說什么?！皼]什么?！彼酒鹕?，把水放進背包，“他教過我，面對任何情況，
保持冷靜和判斷力，比情緒化有用。”她看向我，目光深邃，“你身上有股不管不顧的勁兒，
像火，很耀眼，但火……燒得太旺，也容易灼傷自己，還有靠近的人?！边@話像根小刺，
扎了我一下。我想到那些圍繞在我身邊的鶯鶯燕燕，想到張揚他們起哄時我享受的虛榮，
想到自己習慣性用“一秒五挺”解決所有問題時的無所顧忌。她是在提醒我嗎？沒等我細想，
手機響了，是張揚的大嗓門：“哲哥！江湖救急！‘新勢力’杯三對三街頭賽！市體育中心，
獎金五萬！就差你一個王牌了！快來！陳璐她們幾個啦啦隊的女神都等著給你加油呢！
”陳璐，就是那個在泳池踹傷林薇然的女生，也是校內(nèi)著名的“女神”之一，
張揚苦追無果的對象。我下意識地看向林薇然。她顯然也聽到了張揚的話，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是拿起背包?！叭グ?。”她語氣平淡，“你的‘女神’在等你?！闭f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張揚還在電話里興奮地嚷嚷著獎金和陳璐。泳池的水汽還留在皮膚上，
帶著涼意。一邊是烈火烹油的熱鬧喧囂，一邊是清冷疏離的靜水深流。選擇的天平，
第一次在我心里劇烈搖晃。“新勢力”杯的賽場在市體育中心露天廣場，
震耳欲聾的嘻哈音樂，炫目的燈光，濃妝艷抹的啦啦隊，
空氣里彌漫著荷爾蒙和爆米花的甜膩味道。氣氛比校內(nèi)聯(lián)賽狂熱十倍。陳璐果然在。
她換下了泳衣，穿著緊身露臍小背心和熱褲，踩著恨天高，妝容精致，在人群里非常扎眼。
看到我，她立刻扭著腰肢走過來，笑容甜美得能擠出蜜糖：“蘇哲哥哥！你可算來啦！
今天一定要讓那些不長眼的見識見識你的厲害！”她親昵地想挽我的胳膊。
我下意識地后退半步，避開了她的手。張揚在旁邊擠眉弄眼。陳璐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隨即更甜了：“哲哥今天狀態(tài)不對呀？是不是沒休息好？要不我給你捏捏肩放松下？
”她又貼上來。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沖進鼻腔，我胃里一陣翻涌。
腦子里不合時宜地閃過醫(yī)務(wù)室消毒水的味道，
還有林薇然身上那種淡淡的、像陽光曬過被子的清爽氣息?！安挥谩！蔽衣曇衾溆?，
徑直走到場邊熱身。陳璐碰了個釘子，臉色沉了下來，狠狠剜了我一眼，扭身走向另一邊。
比賽強度極大。街頭賽的對手都是野路子，動作臟，小動作不斷。
張揚開場不久就在一次對抗中摔破了膝蓋，齜牙咧嘴地下場了。
我們隊只剩下我和另一個隊員苦苦支撐。比分咬得很死。
對方一個染著黃毛、滿臂紋身的壯漢像狗皮膏藥一樣粘著我，嘴里不干不凈：“小白臉，
跳得高是吧？等會兒老子讓你挺不起來！”他的手肘總在裁判盲區(qū)狠狠頂我的腰眼和軟肋。
汗水流進眼睛，火辣辣的疼。身體各處傳來被撞擊的悶痛。怒火在胸腔里燃燒，
像滾燙的巖漿?！耙幻胛逋Α钡牧α吭谒闹俸±镌陝?，
咆哮著想要沖出來碾碎眼前這個雜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味。“哲哥！頂住??！
還有最后一分鐘！差兩分！”場下的張揚嘶吼著。球再次傳到我手里。
黃毛壯漢龐大的身軀像山一樣封在我面前，臉上是貓捉老鼠的獰笑。
時間在倒數(shù)：5、4……場邊，陳璐和她的閨蜜們尖叫著：“蘇哲！扣他！扣死他！
”那聲音尖銳刺耳。就在這一瞬間，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人群外圍。
一個熟悉的身影安靜地站在那里，白T恤，牛仔褲，背著雙肩包。是林薇然。她來了。
隔著躁動的人群，她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我身上，沒有激動，沒有催促，像沉靜的深海。
黃毛壯漢的臟手又陰險地掐向我腰側(cè)的軟肉。
怒火和“五挺”的力量即將沖破理智的堤壩——林薇然的眼神像一道冰泉，無聲地澆下。
不能在她面前失控。不能變成只靠本能和憤怒行事的野獸。3、2……千鈞一發(fā)！
我猛地沉肩，一個幅度小到極致的變向，不是向前，而是斜斜地后撤！同時手腕一抖，
球不是砸向籃筐，而是以一個極其刁鉆的低弧度，擦著黃毛壯漢的腳邊飛出！籃球擊地，
精準地反彈到埋伏在底線無人盯防的隊友手中！隊友接球，手起刀落！球進燈亮！絕殺！
“啊——！”隊友狂喜地撲過來。場下瞬間炸鍋。我站在原地，劇烈喘息，后背全是冷汗。
剛才那個極限后撤步和傳球，幾乎耗盡了我全部的體能，完全是靠技巧和判斷硬撐下來的。
沒有用“五挺”，一絲一毫都沒用。我抬眼，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那個身影。她還在原地，
隔著喧囂的海洋，對我輕輕點了點頭。嘴角，似乎又牽起了那個極淡、卻真實存在的弧度。
然后，她轉(zhuǎn)身，再次消失在霓虹閃爍的人潮里。這一次，我知道，那道冰墻，
真的開始融化了。我和林薇然之間那道無形的墻，終于轟然倒塌。
她不再抗拒和我一起出現(xiàn)在食堂，偶爾會默認我?guī)退甲?。游泳教學還在繼續(xù)，
地點卻從冰冷的淺水區(qū)換到了人少的深水區(qū)。她甚至開始糾正我一些細微的錯誤動作，
手指偶爾會輕輕點在我的后腰或手臂上，帶來一陣微小的電流?！斑@里，發(fā)力點不對。
核心要像擰緊的毛巾……”她的指尖帶著池水的涼意，點在我繃緊的腹肌上。“這樣？
”我故意使壞，猛地收緊腹部，身體在水中失衡，夸張地朝她倒去?！皠e鬧！”她低斥，
臉頰飛紅，手忙腳亂地扶住我，卻還是被我?guī)У靡黄鸪寥胨?。水波晃動，光影迷離，
我們隔得極近，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細小的水珠。世界瞬間安靜，
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水流的聲音。她慌亂地推開我，像一尾受驚的魚迅速游開，
但那抹紅暈卻一直蔓延到耳根。我們開始聊更多。聊她早逝的父親，聊她學醫(yī)的夢想，
聊她骨子里那份責任感和對生命的敬畏。聊我小時候被水淹過的糗事，
聊籃球帶來的熱血和虛榮，聊我內(nèi)心深處對那種“一秒五挺”帶來的非人力量的隱隱不安。
她安靜地聽，眼神清澈而包容?！傲α勘旧頉]有對錯，”有一次坐在泳池邊休息時，
她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說，“關(guān)鍵在于掌控它的心。就像手術(shù)刀，在庸醫(yī)手里是兇器，
在良醫(yī)手里能救命?！彼D(zhuǎn)頭看我，目光溫柔而堅定，“蘇哲，我相信你。
”“相信”兩個字，沉甸甸地落在我心上，像最珍貴的勛章。甜蜜的時光總像加了速。
轉(zhuǎn)眼到了全國大學生3X3黃金聯(lián)賽省級決賽。這是我們校隊沖擊全國賽的最后一道門檻，
也是我和張揚他們期待已久的榮耀之戰(zhàn)。對手是省內(nèi)傳統(tǒng)強隊，
以兇悍的防守和壓迫式的打法著稱。比賽前夜，我和林薇然在操場散步。晚風溫柔，
吹散白天的燥熱。她遞給我一個密封的小藥瓶，里面是幾顆白色藥片。
“我爸以前研究運動醫(yī)學時配的方子，改良過，”她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能快速緩解高強度運動后的肌肉痙攣和深層疲勞，副作用很小。關(guān)鍵時候，或許用得上。
”她頓了頓，看著我的眼睛，“別逞強。身體是根本?！蔽椅站o那瓶藥，
瓶身還帶著她的體溫。“放心，我有分寸?！蔽倚χ嗔巳嗨念^發(fā)。那一刻，歲月靜好，
未來可期。我甚至開始幻想，等拿了冠軍獎杯，就在萬眾矚目下向她表白。決賽日，
市體育館座無虛席。巨大的壓力像實質(zhì)般壓在肩膀上。對方果然名不虛傳，
開場就用近乎野蠻的對抗和牛皮糖式的貼身防守給我們下馬威。
張揚在一次籃下沖搶中被對方中鋒一肘子打在眉骨，頓時血流如注，被緊急抬下場?！捌H！
”王浩氣得眼睛都紅了。比分被死死壓制，差距拉大到十分。
對方那個身高近兩米、外號“鐵塔”的中鋒，像堵移動的城墻，
幾乎封死了所有內(nèi)線進攻路線。每一次沖撞，都讓我感覺骨頭在呻吟。汗水流進眼睛，
視線開始模糊?！罢芨纾∠胂朕k法?。 蓖鹾频穆曇魩е^望。觀眾席上，
陳璐和她的閨蜜團還在尖叫，但那聲音此刻聽起來無比刺耳：“蘇哲！上?。∮媚愕慕^招！
像上次那樣跳起來打爆他！”我下意識地看向場邊。林薇然安靜地坐在前排，
雙手緊握放在膝上，臉色有些發(fā)白，但眼神依舊清澈堅定。她對我微微搖頭，
嘴唇無聲地開合：“別硬來?！眲e硬來？難道眼睜睜看著兄弟們拼到流血，
夢想?yún)s在這里折戟沉沙？“鐵塔”又一次在籃下接到球，獰笑著轉(zhuǎn)身，像輛推土機碾壓過來。
王浩被他龐大的身軀撞得一個趔趄，眼看就要失位！不行！
一股混合著憤怒、不甘和保護欲的火焰猛地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身體里那個沉睡的開關(guān)，
被徹底點燃！膝挺！胯挺！脊挺！肩挺！頸挺！五道狂暴的力量瞬間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