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走。
我就在塵光的禪院里，住了下來。
他自廢修為，舍身救我，這件事在佛國引起了滔天巨浪。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佛子，而是被廢黜的“罪人”。
他被禁足在這座禪院里，終生不得踏出半步。
而我，這個妖女，則成了他唯一的“看守”。
這是戒律長老們想出的，最惡毒的懲罰。他們要讓塵光日日看著我這個“罪魁禍首”，在他面前晃悠，讓他為自己的“執(zhí)迷不悟”，懺悔終生。
他們以為這對我也是一種折磨。
他們錯了。
這正合我意。
塵光徹底變了。
他不再誦經(jīng)，不再打坐。他每天做的，就是坐在那棵菩提樹下，一動不動地發(fā)呆。
他也不再管我。
我行動自如，甚至可以走出禪院，在佛國的某些特定區(qū)域活動。
沒有人敢攔我。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墮佛”塵光，用一切換回來的人。動我，就等于是在打塵光的臉。而塵光，即便成了廢人，他在佛國信徒心中的地位，依舊無人能及。
我開始調(diào)查，塵光那句“我欠你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體內(nèi)那股屬于他的佛力，成了我最好的護身符。它不僅能壓制我的魔氣，不讓佛門的人發(fā)現(xiàn)，還能讓我查閱一些普通僧侶無法接觸的典籍。
我一頭扎進了佛國的藏經(jīng)閣。
一查，就是一個月。
終于，在一本記錄歷代佛子生平的殘破古卷中，我找到了線索。
古卷記載，五百年前，曾有一位天賦異稟的小沙彌，天生佛心，卻因體弱多病，備受欺凌。在一個寒冷的冬夜，他被幾個師兄打得奄奄一息，扔在了后山的雪地里。
就在他即將死去的時候，一個路過的、戴著面具的紅衣女子，救了他。
女子不僅治好了他的傷，還在離開前，給了他一顆能洗筋伐髓、改變他孱弱體質(zhì)的丹藥。
她說：“小和尚，活下去。這個世界，弱，就是原罪。”
從那天起，小沙彌的人生，徹底改變。他修為一日千里，最終，成為了萬佛之國最年輕的佛子。
他法號，塵光。
而那顆丹藥，古卷上沒有記載名字。
但我知道。
那是我們魔域的至寶——“逆命丹”。
是我穿來這個世界，系統(tǒng)贈送的新手大禮包。當(dāng)年我嫌它沒用，就隨手，丟給了一個快死的小和叫花子。
原來，那個小叫花子，就是塵光。
我的心，亂了。
原來，我和他之間的糾葛，從五百年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
他不是在渡我。
他是在……報恩。
用他的一切換我一命，償還當(dāng)年那顆丹藥的恩情。
好一個因果循環(huán)。
我合上古卷，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
我走出藏經(jīng)閣，回到禪院。
塵光依舊坐在菩提樹下，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
我走到他面前，把那本古卷，放到了他面前。
“五百年前，后山，雪地?！蔽铱粗?，一字一句地說，“是你，對不對？”
他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沒有睜眼。
“都過去了?！?/p>
“過去？”我冷笑一聲，“一句‘過去了’，就想抹掉一切？塵光，你把我當(dāng)傻子嗎？”
“你救我一命，我換你一命。我們之間，兩清了?！彼穆曇?，依舊沒有波瀾。
“兩清？”
我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
他現(xiàn)在是個凡人，被我這么一拽，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塵光！你看著我！”我強迫他睜開眼，與我對視，“你以為你這么做，是報恩？是偉大？我告訴你，你這是最自私、最懦弱的行為！”
“你毀了你自己，把我變成這副鬼樣子，然后告訴我‘兩清’了？你有沒有問過我，我愿不愿意！”
“你把我的人生，當(dāng)成了什么？你隨意可以涂抹修改的賬本嗎！”
他被我吼得愣住了。那雙死寂的眸子里，終于有了一絲波動。
“我……”
“你什么你！”我打斷他，眼眶發(fā)紅，“你以為你舍身救我，我就會感激涕零地離開，然后找個地方了此殘生？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松開他，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氣。
“塵光，你給我聽好了?！?/p>
我看著他，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的語氣說：
“你欠我的，不是一條命。是你，欠了我一個‘夜驚鴻’?！?/p>
“從今天起，我會留在這里。我會用我的方式，讓你把你欠我的，一點一點，全部還回來?！?/p>
“你不是想做個廢人嗎？好，我成全你?！?/p>
“我要你，做我的仆人，我的階下囚。我要讓你，親身體會一下，被人掌控命運，是什么滋味！”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zhuǎn)身，回了禪房。
關(guān)上門的瞬間，我的眼淚，終于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塵光，你這個混蛋。
你這個……全世界最傻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