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稠、冰冷，帶著一股鐵銹和腐爛植物混合的腥氣。林默拖著行李箱，走在青石板路上，

每一步都像踩在浸水的內(nèi)臟上，發(fā)出令人作嘔的“咕嘰”聲。他抬起頭，

巷子兩旁的灰墻像長了霉斑的骨頭，雨水順著墻面的裂縫流下，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淚痕。

他討厭這里。落云鎮(zhèn)，一個連名字都透著絕望的地方。他是個平面設(shè)計師，

習(xí)慣了用鼠標(biāo)和鍵盤構(gòu)建一個干凈、有序的虛擬世界。而這里，

一切都混亂、潮濕、充滿了原始的、有機(jī)的腐敗氣息。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

是前女友的短信：“你的東西我寄回你老家了，別再聯(lián)系了?！彼炊紱]看，直接刪除。

失業(yè)，失戀，然后是一通來自父親的、帶著哭腔的電話，說爺爺快不行了，讓他趕緊回來，

繼承那間快被時代淘汰的紙?jiān)??！傲旨壹堅(jiān)仭钡恼信圃谙镒颖M頭若隱若現(xiàn)。黑底金字，

金字早已褪色，斑駁得像是被無數(shù)只指甲刮過。鋪?zhàn)哟箝T緊閉，

門上貼著一對巨大的秦叔寶和尉遲恭門神。但詭異的是，那兩位門神的臉，在雨水的沖刷下，

顏色似乎融化了，五官變得模糊不清，嘴角詭異地向上咧著，像是在嘲笑每一個靠近的人。

他推開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像是垂死之人的嘆息。鋪?zhàn)永锕饩€昏暗，

只有幾縷慘白的光從高窗的縫隙里漏進(jìn)來?？諝庵心枪商鹉伒南阄陡訚饬?，

幾乎要凝結(jié)成實(shí)體。貨架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紙?jiān)罚杭埲恕⒓堮R、紙房子、紙?jiān)獙殹?/p>

那些紙人的臉，被畫得千篇一律，白慘慘的皮膚，腮上兩團(tuán)不自然的紅暈，

眼睛是兩個漆黑的空洞，直勾勾地盯著門口，仿佛在歡迎，又像在等待?！鞍郑繝敔?？

”林默喊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鋪?zhàn)永锘厥?，顯得格外空洞。里屋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

林默走進(jìn)去，看見父親林建國坐在床邊，背影佝僂，像一截被蟲蛀空的木頭。床上，

爺爺林國棟蓋著發(fā)黃的被子，雙目緊閉，臉色灰敗，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你回來了?！备赣H沒有回頭，聲音沙啞得像砂紙?jiān)谀Σ??！盃敔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