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許千慧難以掩飾內心的激動,摩拳擦掌,準備大展拳腳。
她來的這個節(jié)骨眼兒已經錯過了77年的高考,接下來那就去深市創(chuàng)業(yè),無論干點啥都比在家里帶娃強。
如今正值改gé開放初期,打破大鍋飯,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交夠guó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全是自己的。
這時候還很少有個體戶,有些人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制假賣假,偷稅漏稅,投機倒把。
由于前期大鍋飯的盛行,人們心中更普遍傾向鐵飯碗,對于個體戶存在偏見的,再加上當時制度不完善,對某些情況難以管控,容易被人認為賺的錢不干凈。
后面才慢慢打破對個體戶的偏見。
激動過后,靜下心來思考。
八十年代啥都憑票,她這沒工作的農村戶口,離了顧澤元就得卷鋪蓋回鄉(xiāng)下。
可村里哪還有她的地?
難道真去掙那一天兩分工分的苦錢?
不行,得留在城里。
顧澤元每月一百多塊的工資,在這人均二三十塊的年月里,可是響當當的高薪資待遇。
雖說這婚結得憋屈,但他每回發(fā)工資,雷打不動交一半給原主。
部隊還發(fā)糧油布票,逢年過節(jié)還有罐頭、白糖這類緊俏貨——
這日子,換做其他人想都不敢想。
先湊合過吧。
她踢開腳邊一顆石子,瞅見路邊供銷社櫥窗里擺著的糖精罐頭,心里有了主意:等政策寬松些,允許個體戶擺攤了,再跟顧澤元掰扯離婚的事兒。
顧澤元壓根瞧不上原主,平時也很少回來,雖然兩人之間有一個親生女兒,但顧澤元更喜歡的卻是那個已經和他離婚的前妻林玉媛。
顧澤元前三個孩子都是他和前妻生的。
最后一個女兒是她親生的,叫顧憐星,才1歲。
她每天便是看顧四個娃娃、操持一大家子的灶火。
等離了婚,去深市闖蕩闖蕩。
在這遍地黃金的年代,她也要撈上一筆。
想通了這些,許千慧踩在路上的步子都輕快了三分。
周六晌午,日頭曬得人頭皮發(fā)燙。
顧潤日正和顧潤月蹲在院墻根下,跟隔壁的崽子于旺鑫玩“彈玻璃球”。
玻璃球在青石板上骨碌碌轉,三個小子鼻尖沁著汗,額發(fā)黏在腦門上。
三崽子顧潤晨臉上糊著泥印子,撅著屁股在旁邊瞅熱鬧,褲襠上還沾著今早摔進泥坑的泥土。
“顧潤日!潤月!你們后娘回來啦!”
于旺鑫眼尖,瞅見許千慧順著路走來,趕緊用胳膊肘捅了捅兄弟倆。
他手腕上戴著串撿來的塑料珠子,晃得嘩啦響。
潤晨聞聲扭過小腦袋,顧潤日卻跟沒聽見似的,拿袖子抹了把鼻涕:“回來就回來,誰稀得看!”
等爹探親回來,他非得把這“毒婦”虐待他們幾個崽子,克扣他們吃肉,還有往飯菜里摻沙子的賬都一五一十告給爹聽!
“旺鑫哥快彈??!該你啦!”潤月催著,手里攥著顆最亮的“孔雀藍”玻璃球,那是他偷藏了半個月的寶貝。
就在這時,潤晨顛兒顛兒地跑過去,仰著臟兮兮的小臉喊:“媽媽”。
許千慧老遠就看見幾個泥猴似的娃娃,聽見這聲奶氣奶氣的“媽媽”,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原主記憶里,老三潤晨雖不像大哥二哥那樣甩臉子,可也從不開口叫她,這會兒倒肯張嘴了?
“顧潤晨你胡喊啥!她才不是咱娘!”顧潤日眼疾手快,薅著弟弟的后領子就往后拽,潤晨踉蹌著差點摔個屁股蹲。
許千慧瞇眼打量這刺兒頭——顧潤日,是四個孩子里最跟她不對付的。
這小子作妖的本事可不少:剛換下的白背心,轉眼就滾進煤堆里;晾在繩上的衣裳,故意拿竹竿捅到泥地里;嫌她做的糙米飯難吃,就帶著潤月捉毛毛蟲塞她被窩;夜里更折騰,偷偷給潤晨灌一肚子涼水,逼得她半夜起來折騰......
原主本就是個老實疙瘩,被這幾個小祖宗折騰得沒日沒夜,把好端端的脾氣都磨上來了,見到這幾個崽子就來氣,也越來越控制不住脾氣。
顧潤日實在不聽話,帶著潤月一起搗亂,原主實在沒忍住,動手打了他們屁股。
至于往飯菜里摻沙子,那天是三兄弟太調皮,惹哭了小女兒,原主又趕時間做菜。
小女兒又哭又鬧,顧潤日又在旁邊作妖,一氣之下干脆不好好洗菜了,把菜葉摘下來后隨便過一趟水,然后就拿來炒,結果一吃一口沙。
顧潤日原本就不喜歡原主,吃到了兩三嘴沙子,干脆飯也不吃了,出去到處嚷嚷惡毒后娘往他們飯菜里摻沙子。
還有拿針扎小娃娃那事兒,顧潤日三兄弟本就調皮,原主坐門口縫衣服,三兄弟圍著她跑來跑去,時不時動手扯她衣服,她一氣之下抓住最調皮的顧潤日,拿針頭嚇唬說要扎他。
顧潤日害怕被扎,拼命掙扎,哪曾想掙扎一下針竟真扎到他了,嚇得顧潤日嗷嗷叫喚,直說后媽惡毒。
惡毒后媽的名聲就這樣傳開了。
這年頭后媽難當呀,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許千慧仔細想想,她倒是沒有虐待過潤晨,潤晨對她敵意沒有那么大。
至于她把潤晨捏得青青紫紫的事兒,估計是孩子姥姥傳出去的,這個老妖婆向來見不得他們家過得好。
換來的,卻是當著全大院的面,被扣上“苛待娃娃”的黑帽子,成了人人戳脊梁骨的“惡毒后媽”。
許千慧眼皮子都沒抬,徑直邁進隔壁于家的院門。
堂屋里,于連長媳婦王希正摟著一歲的顧憐星,趴在窗臺上往院門外瞅。
顧憐星嗦著手指頭,口水糊了半張臉,小眉頭皺得像個小核桃,嘴里咿咿呀呀地哼唧:“麻麻......麻麻......”
王希嘆了口氣,指尖戳了戳娃娃肉嘟嘟的腮幫子:“你娘還在醫(yī)院沒回來呢......”
她心里跟明鏡似的,大院里都咬死了許千慧虐待娃娃,可她偏不信。
兩家人就隔著一堵土墻,許千慧過門兩年,她看得真真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