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枝意死了,他浮在墓碑上,靈魂飄渺。全國各大報道上都是關于他的死訊,
留英的大提琴家,夏氏集團的太子爺,在一場墜機事故中尸骨無存。不過幸運的是,
他感知到他的靈魂還是完整的,不至于七零八碎,面目全非。獵獵的風,強勁且又陰冷,
他來不及打理的長發(fā)在空中飄揚。夏枝意在前來悼念自己的人群中游蕩,夏蕓蕓哭的最慘。
夏枝意駐足停留了一會,八年沒見,這個張揚跋扈的小妹原來會為他難過。
夏衍城和許燕蓉面無表情地站在亭子里避雨,細雨綿綿,配上黑壓壓的一片人頭,
倒也顯得壓抑。亭子里站著的還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不知疲倦地笑臉相迎,然后再遞出名片。
夏枝意瞥了一眼,沒再過多留意,他早已習慣。雨本就淅淅瀝瀝,慢慢地,越來越小,
人群也漸漸散去。偌大的草坪上,只剩下夏枝意飄搖不定的靈魂,沒有人看得到他,
不再被時時關注,對他來說,死亡更像是一種解脫。夏枝意坐在墓碑上,晃動著雙腿,
手臂撐著,垂著頭,斂著眼。“好久不見,夏枝意?!蹦行猿翋灥穆曇粼诳罩姓ù┮黄澎o。
一道陰影伏在上方,男人的黑色大衣輕輕揚起,他站得挺拔,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落寞,
姿態(tài)甚至有些柔和,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目光。夏枝意怔愣地抬起頭來。他不敢相認。
“好…久不見?!蹦腥说哪抗馀c他相接,夏枝意悄然地打量著池嘉騖,
對方早已褪去少年時代的青澀,如今顯得鋒芒畢露。卻又沉穩(wěn)得多。
眼底下的烏青和來不及清理的胡渣襯得池嘉騖疲倦和倉皇。八年再見,陰陽兩隔。
池嘉騖抬起手,略微上前一步,想去觸碰,鼓起勇氣的結(jié)果是撫過一片涼風,手心陣陣刺痛。
夏枝意本身話就不多,家庭的影響下更是沉默寡言。
白皙的膚色和淺棕的長發(fā)為他蓋上一片柔光,微微上挑的眼尾下一顆淚痣,
與薄唇顯得少年氣質(zhì)清冷,難以靠近?!拔乙呀?jīng)死了?!毕闹σ饣剡^神?!拔抑?。
”池嘉騖停留在空中的手一頓,垂至身側(cè)。兩顆來不及言說的心間隔著空白的八年,
不知道用什么來彌合。夏枝意從墓碑上飄落,低語“帶我走吧,池嘉騖?!甭淠?,孤寂,
脆弱不堪。池嘉騖握拳的手用力收緊后,妥協(xié)地松懈下來“好。
”或許是因為早已變成一縷無人知曉的靈魂,夏枝意膽子肥了起來,毫無后顧之憂。
他一晃一晃地跟在池嘉騖的身后,想起了從前種種。夏枝意十七歲那年還在國內(nèi)讀高中,
他話少,又是年段里少見的藝術(shù)生。偶爾會有幾個女生明目張膽地對他表達自己的情感,
無一例外地被拒絕了。也或許如此,年段上不知何時傳出一條來路不明的揣測,
那個公子哥心高氣傲,亦或是其實是gay之類的。夏枝意伸出手,不知不覺地靠近,
試圖抓住池嘉騖的衣角。一路無言,不知從何開口?!皩Σ黄?,池嘉騖,
當年的事…是我沖動了?!毕闹σ鈮阂种鴥?nèi)心的顫動,
假意漫不經(jīng)心地撥弄著自己額頭前的碎發(fā),望著車窗外的人流。池嘉騖沉默不語,
只是拐進了個無人的巷子,猛的剎車?!皩Σ黄鹗裁矗繘_動?沖動出國,沖動不告而別。
還是…沖動和我在一起!”池嘉騖轉(zhuǎn)過頭,聲音嘶啞中透露著一股無奈,呼吸聲加重,
眼底的血絲蔓延開來。夏枝意沒想到,八年后,這件事還是會引起池嘉騖這么大的反應。
沒有人淡忘,時間再長也不足以釋懷?!皼]有…沒用后悔?!薄笆裁础薄昂湍阍谝黄?。
”夏枝意牽動嘴角,露出的笑泛著苦,他生前不愛說話,啞巴慣了,
死后更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說。他不知道自己試圖解釋的原因是什么,圖個安心嗎?還是什么。
池嘉騖習慣了夏枝意別扭的性子和不善言辭的嘴,這次的坦誠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池嘉騖太好哄了,不告而別也罷,八年之久也好,他好像就這樣栽在夏枝意身上了。
他恨自己當年的平庸,倒也慶幸夏氏集團足夠強大,讓他能夠在這八年,
捕風捉影地去了解夏枝意的一星半點。池嘉騖扭過頭,盯著方向盤,嘆了口氣。“知道了。
”夏枝意只是一縷魂魄,不會饑餓,疲乏。池嘉騖每天早出晚歸,
偶爾應酬回來還會帶來一身酒味,抱著馬桶吐個天昏地暗,再一個人昏昏沉沉地清理完。
夏枝意沒法幫他,只能站在角落里,望著。生活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改變一個人。平安夜那天,
池嘉騖意外回來的早,七八點就到家了?!敖裉煸趺催@么早?!毕闹σ饪吭谏嘲l(fā)上,
漫無目的地按著遙控器,聽見門鎖開的聲音,回頭瞥了一眼?!吧铡!背丶悟\脫下大衣說。
“你不是三月份的嗎?”夏枝意說?!懊魈?,圣誕節(jié),你生日?!毕闹σ庖粫r慌了神,確實,
,但他太久沒過了。八年獨自一個人在國外,這些到顯得繁瑣,沒必要了。
“沒想到你還記得啊,謝謝?!毕闹σ夤首鬏p松?!澳悴灰彩恰!背丶悟\徑直走向沙發(fā),
坐在夏枝意旁邊?!啊眱扇藷o言,倚靠在沙發(fā)上,電視里播放著老電影,暗啞的音質(zhì),
偏添的周遭氛圍一陣微醺。良久?!澳氵€愛我嗎,嘉騖?!碧脹]有這么親昵地叫過了,
夏枝意放下手中的遙控器,回頭,直勾勾地盯著池嘉騖,
他本來微微上挑的狐貍眼帶了點潮氣,眼眶微紅,臉頰和鼻子竟也潮紅,無辜中又有點勾人。
池嘉騖都快忘了,夏枝意冷冷清清的一個人,卻又有點無師自通很會撩撥人。當年,
夏枝意注意到池嘉騖的時候是在籃球場上。他經(jīng)過籃球場,少年在人群里突破重圍,
右手帶球一躍而起,衣服因為肌肉的牽動而露出近乎完美的腹肌曲線,手上的青筋蜿蜒攀上,
緊致的手臂爆發(fā)力十足。那一天,夏枝意才算認真地看清那個維護過他的男孩子。
池嘉騖笑著跟隊友擁抱,碰肩,酒窩浮在臉頰,雙眼瞇成月牙狀。夏枝意提起琴向外走去,
天真善良的公主啊。池嘉騖放下水杯,發(fā)現(xiàn)球場邊的身影消失了,小小的失落。
夏枝意一如既往地到琴房練琴。池嘉騖站在房間外,小心翼翼地靠在窗邊,還是悠揚的琴聲,
他不懂音樂,但他天天來。琴聲在高潮迭起時戛然而止,窗戶被推開,
一個清潤的聲音在池嘉騖耳邊縈繞過“池..嘉騖?”夏枝意的嗓音跟他的人一樣,
清清冷冷,像陽春三月里的那殘存的寒意。池嘉騖“唰”地后退一步,整個人瞬間繃直了。
他臉皮薄,現(xiàn)在耳根子發(fā)燙,喉結(jié)不自覺地滑動著。
“不是…那個...我…沒有…我…”看著近乎一米九的大高個前一秒還在球場游刃有余,
而今因為偷聽被發(fā)現(xiàn)而語無倫次,手足無措的樣子,夏枝意倒覺得有些有趣。
“你以后想聽就直接進來吧?!毕闹σ庑ρ塾瑥澢闹腹?jié)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窗臺,
另外一只手撐著下巴。池嘉騖沒想到,雙手捻了捻褲沿:“嗯,謝謝…”那天之后,
夏枝意依舊練琴,池嘉騖每天都會去,坐在角落里,寫著作業(yè)。結(jié)束后,
打聲招呼就各自離開。兩人沒有過多交流。池嘉騖打完球后就往樂室跑。
今天打球打的比較晚,衣服沒來得及換,透汗的球服近乎貼在他的身上。他以為自己遲到了,
結(jié)果等了整整兩個小時,冬天,天很快就暗了下來。夏枝意還是沒有出現(xiàn)。
接連一周都沒在學校里看到夏枝意。但池嘉騖依舊每天都去樂室,門被鎖了,就坐在門口等。
又過了一周,夏枝意才回來。他就抱著琴,一語不發(fā)。“夏枝意,好久不見哈。
”池嘉騖撓了撓頭,向呆愣的美人靠近?!澳悴粏栁疫@幾天去哪了嗎?你不好奇嗎?
池嘉騖…….”夏枝意抬起頭望向眼前那個笨拙地關心自己的少年。最后的幾個字,
夏枝意近乎用氣音從口中吐出。池嘉騖早就注意到他臉頰邊未消散徹底的淤青,
池嘉騖跨步向前,抓住夏枝意纖細白皙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帶“你怎么了?”夏枝意嗤笑一聲,
像小貓的哼叫聲,從池嘉騖的心口上撓過“沒事,開車不小心撞到的?!甭勓?,
池嘉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蹦不出來?!翱梢运墒至藛??還是說…你很擔心我?
”夏枝意右手放下琴,踮起腳尖,湊得更近了些。
“這…不是…我…你你這幾天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我肯定會擔心??!
”池嘉騖感覺胸口有點悶,心跳如鼓,瘋狂地撞擊著胸膛,聲音暗啞,
急過后又小聲地說“你以后小心點?!毕窈逍『⒁粯?。夏枝意被他蠢笑了。但也可愛。
夏枝意順勢再往前倒,池嘉騖本來握著夏枝意的手腕,慌了神,也松了手。
夏枝意跌進了一個溫熱,略帶滾燙的保護層里面。池嘉騖雙臂僵在空中。“抱我。
”雙臂慢慢地靠近夏枝意的腰身?!澳愕男奶每彀?,池嘉騖。
”夏枝意的左手輕輕地撐在池嘉騖的胸前?!啊薄俺丶悟\,你是不是…”“是!
”“你…….”“我喜歡你!”池嘉騖用力收緊懷里的人“你要是不同意,就推開我。
”熱氣撲在夏枝意頸間,一陣發(fā)癢。抱這么緊,怎么推的開啊,傻子。夏枝意用力掙開,
池嘉騖松了松擁抱,呆愣在原地。被懷里的人推開,眼睛剛紅,下一秒,
夏枝意笑著勾住池嘉騖的脖子,吻了上去。蜻蜓點水一下就分開了,池嘉騖呼吸一滯,
咽了咽口水,喉嚨發(fā)緊。總是這樣,不經(jīng)意間就被夏枝意撩撥了。
緩過神來右手強硬地摟過夏枝意的腰,左手護住后腦勺,推至墻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