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心跳與燭光
浴室里的水聲漸漸停歇，最后一滴水珠順著瓷磚縫隙滑落，在寂靜中漾開細微的回響。浪月站在鏡子前，指尖輕輕撫過鎖骨處那道淺粉色的疤痕——那是還在實驗室時，做實驗手術(shù)留下的印記，當(dāng)時她以為消毒水的味道會像影子一樣，伴隨自己走過整個人生。
鏡子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她抬手用掌心擦開一片清晰的區(qū)域，鏡中的人影讓她有片刻的恍惚。淺金色的長發(fā)濕漉漉地垂在肩頭，發(fā)梢還在不斷滴落水珠，順著脖頸滑入白色睡裙的領(lǐng)口，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這是尹滄瀾留給她的真絲睡裙，在物資匱乏的末世里，輕柔的面料像一場奢侈的夢境，貼在皮膚上帶著微涼的暖意。
她抬手撥了撥額前的碎發(fā)，碧青色的瞳孔在燈光下泛著水潤的光澤，像是盛著揉碎的星光。臉頰還帶著沐浴后的緋紅，褪去了戰(zhàn)斗時的冷硬銳利，倒顯出幾分少女獨有的柔軟。平日里總是挽起的發(fā)髻散開后，那些淺金色的發(fā)絲如同融化的陽光，纏繞在頸間，遮住了她習(xí)慣性繃緊的下頜線。
“夏洛特？”浪月對著門外輕喊一聲，聲音帶著剛沐浴完的微啞，像被溫水浸泡過的鵝卵石，溫潤中透著一絲慵懶。
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輕響，夏洛特的回應(yīng)像顆被拋起的石子：“來了！”
浪月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慢悠悠地擦著頭發(fā)，赤著腳踩在木質(zhì)樓梯上。每一步落下，都在寂靜的屋子里漾開輕淺的回響?？蛷d的燈光是暖黃色的，從走廊盡頭漫過來，照亮了墻上那些蒙著薄塵的照片，也照亮了從地下室走上來的夏洛特——女孩手里抱著一把復(fù)合弓，金屬部件在燈光下閃著冷冽的光，可當(dāng)她的目光落在浪月身上時，腳步突然頓住，像是被無形的線拽住了似的。
浪月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攏了攏睡裙的領(lǐng)口，指尖觸到微涼的真絲面料：“怎么了？”
夏洛特手里的復(fù)合弓差點脫手滑落，她趕緊收緊手指，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從浪月半濕的發(fā)梢滑到脖頸，那些淺金色的發(fā)絲貼在細膩的皮膚上，水珠順著發(fā)尾滴落，滑過纖細的鎖骨，消失在睡裙的褶皺里。女孩平日里總是挽著發(fā)髻，露出些許光潔的額頭和高挑的細眉，可現(xiàn)在頭發(fā)散下來，那雙碧海般的眼睛被水汽氤氳著，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水珠，竟生出一種我見猶憐的脆弱感。
這和幾個小時前在工廠區(qū)拉弓射箭的模樣判若兩人。那個浪月眼神銳利如刀，弓弦震動時帶著殺伐果斷的氣場，箭矢破空的瞬間連空氣都仿佛被劈開；可眼前的浪月……像剛從圣壇上走下來的天使，如同上帝的羔羊般圣潔，連呼吸都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那是浴室里沐浴露的味道），甜得讓人心頭發(fā)緊，連指尖都開始發(fā)燙。
“沒、沒什么，”夏洛特猛地別過臉，感覺臉頰燙得能煎熟雞蛋，她趕緊抬手摸了摸鼻子，暗自慶幸沒真的流鼻血，“就是覺得……你現(xiàn)在和戰(zhàn)斗的時候，簡直是兩個人?！?/p>
她轉(zhuǎn)過身，把復(fù)合弓遞過去，遞出的瞬間，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浪月的手背。那觸感像電流竄過，夏洛特像被燙到似的迅速縮回手，心臟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快得像要撞破肋骨?！昂茈y想象，能拿斧頭砍翻變異體的人，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浪月接過弓，指尖拂過雕花的弓臂，觸感冰涼而光滑，帶著金屬特有的細膩紋理。她抬眼看向夏洛特，嘴角彎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那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碧青色的眼眸里漾開圈圈漣漪：“彼此彼此。很難想象熟練拆解機槍、調(diào)配燃燒瓶的人，和我差不多大?！?/p>
“喂，別揭短啊！”夏洛特佯裝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可目光落在浪月帶著笑意的眼睛上時，又忍不住軟了下來。燈光在女孩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皮膚在暖黃的光線下白得近乎透明，之前沾著的灰塵和血污都被洗得干干凈凈，露出底下細膩的肌理，連手腕處淡青色的血管都隱約可見，像極了中世紀(jì)油畫里的天使。
浪月掂量著手里的復(fù)合弓，弓身比她之前用的那把更沉，卻出奇地平衡。弓梢的弧度經(jīng)過特殊設(shè)計，握把處纏著防滑的黑色皮質(zhì)，邊緣還鑲嵌著一顆暗綠色的寶石——看起來更像博物館里的藝術(shù)品，而非戰(zhàn)場上的武器。“這可不是普通貨色，”她用指腹輕輕敲了敲弓臂內(nèi)側(cè)的刻痕，那是一串復(fù)雜的編號，字體小得幾乎要看不清，“軍用級別的改裝，材料是航天鈦合金，表層還做了防腐蝕處理，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p>
她抬眼看向夏洛特，眼神里帶著幾分揶揄，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似的：“你們家還真是深藏不露啊?！?/p>
夏洛特被她看得心跳漏了一拍，趕緊別開視線，耳尖卻悄悄地紅了?！澳鞘?，我們家做這行當(dāng)幾十年，業(yè)內(nèi)誰不曉得‘希拉’的名號？”她梗著脖子逞強，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理直氣壯，“這可是我爸最寶貝的收藏，放在恒溫箱里快十年了，平時碰都不讓我碰一下?！?/p>
“你爸的收藏……給我用真的好嗎？”浪月摩挲著弓弦，聲音里帶著一絲遲疑，指尖的力道不自覺地放輕了，“萬一弄壞了——”
“弄壞了就弄壞了唄?！毕穆逄貪M不在乎地擺擺手，可心里卻在嘀咕：老頭子要是知道他寶貝的弓被拿去打怪物，估計得跳起來罵她三天三夜。但她隨即又想，反正都末世了，那些收藏品放著也是落灰，還不如物盡其用。
她抬眼看向浪月，目光亮晶晶的，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放著也是浪費，況且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武器就得用在該用的地方。你是我老大，我給你升級裝備怎么了？這樣你才能更好地保護我啊，難道我爸的破弓還能比他女兒金貴？”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語氣里帶著點小小的得意：“再說了，我也不太會用這玩意兒，留我手里才是真的浪費。我還是更喜歡熱武器，砰砰砰的多帶勁?！?/p>
說著，夏洛特突然伸手?jǐn)堊×死嗽碌募绨?，動作帶著少年人的莽撞和親昵。她的鼻尖不經(jīng)意間蹭到了浪月的發(fā)梢，那股梔子花香混著洗發(fā)水的清香撲面而來，讓她的心跳又漏了半拍。“你看啊，”夏洛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干勁，“等我們養(yǎng)精蓄銳，就開我爸那輛越野車，一路殺到城北放的隔離區(qū)。到時候你用這把弓遠程輸出，我用機槍近戰(zhàn)掩護，我們兩個聯(lián)手，遲早能稱霸這末世！”
浪月被她這番中二言論逗笑了，肩膀微微顫抖，淺金色的發(fā)絲掃過夏洛特的手臂，帶來一陣輕微的癢意?！胺Q霸末世？”她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濃了，“先想想今晚吃什么吧?！?/p>
話音剛落，兩人的肚子幾乎同時發(fā)出了“咕咕”的叫聲，像是在抗議主人的忽視。那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帶著點滑稽的意味。
浪月的臉頰瞬間泛起紅暈，她下意識地按住自己的肚子，眼神有些閃躲。夏洛特也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撓了撓頭：“哈哈，好像是有點餓了。從早上戰(zhàn)斗到現(xiàn)在，就吃了一根能量棒?！?/p>
“那趕緊找吃的吧?！崩嗽陆鈬频恼f道，輕輕掙開了夏洛特的手臂，轉(zhuǎn)身走向廚房的方向。淺金色的長發(fā)在身后劃出一道柔和的弧線，白色的睡裙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像一只振翅欲飛的白鴿。
夏洛特看著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臉頰，心里暗自慶幸這陣肚子叫打破了剛才有點微妙的氣氛?！拔壹业膬鰩焓翘刂频?，有獨立發(fā)電機，里面肯定有吃的！”她快步跟上去，語氣又恢復(fù)了之前的活力，“肉類肯定管夠，我爸以前總說，不管什么情況下最不能缺的就是蛋白質(zhì)。蔬菜的話……估計只有罐頭了，新鮮的肯定早就壞了?！?/p>
她推開廚房的門，按下墻上的開關(guān)，頭頂?shù)臒舭l(fā)出“滋啦”一聲輕響，亮了起來。“速食的話，有掛面、意大利面、泡面，還有一些速凍餃子和披薩。零食就別想了，”夏洛特嘆了口氣，語氣里滿是遺憾，“末世爆發(fā)前我去商城就是為了買零食，結(jié)果剛好撞上喪尸潮，一袋薯片都沒撈著，真是時運不濟?！?/p>
浪月走到巨大的冰箱前，看著那扇比她還高的金屬門，有些驚訝：“這冰箱……”
“特制的冷凍庫，能裝下十頭牛！”夏洛特得意地拍了拍冰箱門，“我去開門，你等著?！?/p>
隨著一陣輕微的電機運轉(zhuǎn)聲，厚重的冷凍庫門緩緩打開，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里面果然堆滿了各種肉類，凍得硬邦邦的牛排、豬排、雞腿，還有幾大塊用保鮮膜裹著的生肉，甚至還有一整只凍僵的火雞。旁邊的架子上擺著一排排罐頭，標(biāo)簽上印著玉米、青豆、蘑菇的圖案。
“怎么樣，夠豐盛吧？”夏洛特叉著腰，像個展示寶藏的巨龍，“今晚我們大吃一頓，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浪月看著那些食材，點了點頭：“確實很豐盛。那……我們做什么？”
夏洛特這才意識到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她看著那些生肉，又看了看旁邊的廚具，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呃……這個嘛……”
浪月也反應(yīng)過來了。她在隔離區(qū)的實驗室里，吃的都是配好的營養(yǎng)餐，要么是壓縮餅干，要么是加熱即食的罐頭，從來沒自己動手做過飯。“你會做嗎？”她看向夏洛特，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
夏洛特撓了撓頭，眼神有些飄忽：“我……我會開火燒水，還會用微波爐熱速凍食品？”
浪月沉默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纖細的手指，這雙手能精準(zhǔn)地給實驗樣本注射藥劑，能穩(wěn)定地拉開復(fù)合弓，卻從來沒拿過鍋鏟。
廚房里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冰箱制冷的輕微嗡鳴?？諝夥路鸲寄塘?，像極了夏洛特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沉默是今夜的康橋”。
“算了，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夏洛特突然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我家有食譜！我爸以前總說，就算是做這種見不得光的行當(dāng)，也得活得有儀式感，所以買了一堆烹飪書！”
她轉(zhuǎn)身從廚房的柜子里翻出一摞厚厚的書，書名赫然寫著《米其林大廚的家常菜指南》《零基礎(chǔ)學(xué)西餐》《十分鐘快手餐》?！澳憧?，”夏洛特獻寶似的把書推到浪月面前，“你那么聰明，看一次教程就會，我至少還會用燃氣灶和微波爐，我們肯定能成功！”
浪月拿起那本《零基礎(chǔ)學(xué)西餐》，翻了幾頁，眉頭微微蹙起：“說是這么說，但烹飪和實驗不一樣，火候、調(diào)味都沒有精確的數(shù)據(jù)……”她抬眼看向夏洛特，“你說的‘會用廚房用具’，就只是開火燒水和微波爐？”
夏洛特的臉更紅了，她小聲辯解：“至少我知道哪個是炒鍋哪個是煎鍋……吧？”
浪月看著她不確定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但眼底卻沒有絲毫責(zé)怪的意味：“好吧，那就試試。先從簡單的開始？”
兩人湊在食譜前研究了半天，最終選定了奶油蘑菇湯、黑椒牛排和番茄肉醬意面?！斑@些看起來步驟最少，”夏洛特指著食譜上的圖片，“而且食材我們都有?！?/p>
說干就干。夏洛特負責(zé)處理食材，她拿著一把看起來很專業(yè)的主廚刀，對著那塊凍得硬邦邦的牛排發(fā)愁?！斑@玩意兒怎么解凍啊？”她戳了戳牛排，硬得像塊石頭。
浪月從冰箱里拿出幾個冰袋：“用冷水解凍最快，把牛排放在冷水里，再加點鹽，能加速融化?！彼D了頓，補充道，“這是生物學(xué)常識，鹽能降低水的冰點?！?/p>
“哇，浪月你好厲害！”夏洛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趕緊找來一個大碗，接了冷水，把牛排放進去，又撒了幾勺鹽。
接下來是處理蘑菇。夏洛特拿著刀，小心翼翼地給蘑菇削皮，結(jié)果要么削得太厚，要么直接把蘑菇切成了兩半?！斑@刀太滑了，”她抱怨道，“還不如我的軍刀好用?！?/p>
浪月走過去，從她手里接過刀：“我來吧?！彼氖种感揲L而穩(wěn)定，握住刀柄的姿勢帶著一種莫名的優(yōu)雅。刀刃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輕輕一劃，蘑菇的表皮就被整齊地削了下來，厚薄均勻得像用尺子量過一樣。
夏洛特看得目瞪口呆：“你連這個都會？”
浪月專注地切著蘑菇，把它們切成大小均勻的小?。骸耙郧霸趯嶒炇揖毩?xí)處理樣本，比這個精細多了。”她把切好的蘑菇放進盤子里，“下一步是煎牛排？”
“對對對，”夏洛特趕緊點頭，湊到燃氣灶前，研究了半天旋鈕，“這個是點火，這個是調(diào)火候……應(yīng)該是這樣?！彼⌒囊硪淼剞D(zhuǎn)動旋鈕，“啪”的一聲，藍色的火焰竄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火好像有點大，”浪月看著那跳動的火焰，“煎牛排要用中小火，不然外面焦了里面還沒熟。”
夏洛特趕緊把火調(diào)小，又從柜子里翻出平底鍋：“這個是煎鍋對吧？要先倒油嗎？”
“嗯，”浪月點頭，“先熱鍋，再倒油，油熱了再放牛排?！?/p>
夏洛特按照她說的步驟，往鍋里倒了點橄欖油。油很快就熱了，冒出細小的氣泡?！翱梢苑帕藛幔俊彼聪蚶嗽?，像個等待指令的學(xué)生。
“可以了。”浪月把解凍好的牛排遞給她。
夏洛特手忙腳亂地把牛排放進鍋里，“滋啦”一聲，油星濺了起來，她嚇得趕緊往后躲，差點撞到身后的柜子。“好燙好燙！”
浪月無奈地走過去，拿起鍋鏟，輕輕按住牛排：“煎牛排要時不時翻面，不然會糊?！彼痉吨藗€面，牛排的邊緣已經(jīng)煎出了漂亮的焦黃色，“這樣差不多了，再煎兩分鐘就可以盛出來了?！?/p>
“哇，浪月你真是全能！”夏洛特看著她熟練的動作，滿眼崇拜。
接下來是做奶油蘑菇湯。浪月按照食譜上的步驟，先把黃油放進鍋里融化，再倒入切好的蘑菇丁翻炒。黃油融化的香氣混合著蘑菇的清香，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廚房?！耙优Ｄ毯偷逃?，”浪月看著食譜，“還要放一點黑胡椒和鹽調(diào)味?！?/p>
夏洛特負責(zé)遞調(diào)料，她拿著鹽罐，小心翼翼地問：“放多少?。恳簧走€是兩勺？”
浪月想了想：“先少放一點，嘗一下再說。”
兩人像做實驗一樣，一點點地往湯里加調(diào)料，時不時舀起一點嘗嘗味道?！昂孟裼悬c淡，”夏洛特咂咂嘴，“再加點鹽？”
“嗯，再加半勺?！?/p>
奶油蘑菇湯做好的時候，香氣已經(jīng)濃郁得讓人垂涎欲滴。濃稠的湯汁呈奶白色，里面懸浮著細小的蘑菇丁，表面還漂浮著一層淡淡的黃油，看起來竟有幾分專業(yè)水準(zhǔn)。
最后是番茄肉醬意面。煮面條的時候，夏洛特自告奮勇要展示她的“拿手絕活”——開火燒水。結(jié)果她忘了看鍋，水開了之后溢出來，差點澆滅燃氣灶的火?！鞍パ?！”她手忙腳亂地去關(guān)火，結(jié)果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調(diào)料瓶，胡椒粉撒了一地。
浪月看著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只好拿來抹布打掃殘局：“還是我來吧，你負責(zé)把肉醬炒好?！?/p>
夏洛特連連點頭，拿起炒鍋開始炒肉醬。她按照食譜上的步驟，先把肉末倒進鍋里翻炒，再加入切好的番茄丁和番茄醬，雖然動作有些笨拙，但總算沒出什么大錯。肉醬咕嘟咕嘟地冒著泡，酸甜的香氣混合著肉香，讓人胃口大開。
當(dāng)最后一盤意面端上桌時，兩人都松了一口氣。餐桌上擺著兩碗奶油蘑菇湯，兩份煎得恰到好處的牛排，還有兩盤淋著番茄肉醬的意面。雖然過程手忙腳亂，甚至差點把廚房點了，但成品看起來居然像模像樣，香氣撲鼻。
“果然?。 毕穆逄貧g呼起來，興奮地拍了拍手，“我就知道能成功！我們兩個聯(lián)手，簡直是打遍天下無敵手，連做飯都這么厲害！”
浪月無奈地笑了笑，拿起刀叉：“先吃飯吧，我快餓死了。”
她剛準(zhǔn)備切下一塊牛排，夏洛特突然喊了一聲：“等一下！”
浪月疑惑地抬起頭：“怎么了？”
夏洛特轉(zhuǎn)身跑出廚房，很快又跑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個黃銅燭臺和幾根蠟燭，還有一個打火機。她把燭臺放在桌子中間，小心翼翼地點燃蠟燭，橘黃色的火苗跳躍起來，在兩人臉上投下溫暖的光影。
“你這是……”浪月有些不解。
夏洛特沒說話，先跑去關(guān)掉了廚房的頂燈。暖黃的燭光瞬間成了唯一的光源，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墻面上，像幅晃動的剪影畫。她拍了拍手，在浪月對面坐下，眼底的光比燭火還要亮：“今天得紀(jì)念一下啊?！?/p>
“紀(jì)念什么？”浪月的指尖輕輕碰了碰溫?zé)岬牟捅P，碧青色的瞳孔在燭光里漾著細碎的光斑。
“紀(jì)念我們打贏了那只蜥獸，”夏洛特掰著手指數(shù)，語氣認(rèn)真得像在宣布什么重大儀式，“更紀(jì)念我們倆湊到一塊兒了。從今天起，這就是我們的第一個紀(jì)念日。”她拿起刀叉，叉起一小塊牛排，卻沒送進嘴里，就那么舉著看浪月，“怎么樣，這個提議不錯吧？”
浪月看著她眼里跳動的燭光，突然想起工廠區(qū)夕陽下的場景——那時她們并肩走著，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從未分開過。她低頭笑了笑，刀叉切入牛排的瞬間，發(fā)出清脆的“咔擦”聲：“好啊，以后的今天，都吃一頓好的慶祝?！?/p>
“耶！”夏洛特歡呼著把牛排送進嘴里，燙得直呼氣，卻還是含糊不清地說，“那……我們要不要喝點紅酒？我記得地下室有我爸藏的好酒，說是年份很老的那種。”
浪月剛咽下一口蘑菇湯，聞言抬眼看她，眼神里帶著點無奈的縱容：“未成年禁止飲酒?！?/p>
夏洛特的臉垮了下來，像只被戳破的氣球：“哦……”但她很快又振作起來，眼睛一亮，“那等我們都成年了，就把那瓶酒找出來，連本帶利地補回來！”
“好啊?！崩嗽聭?yīng)著，切下一塊意面送進嘴里。番茄肉醬的酸甜恰到好處，帶著夏洛特笨拙卻認(rèn)真的味道。
燭光在兩人之間靜靜燃燒，偶爾有風(fēng)吹過窗縫，火苗輕輕晃動，將她們的影子揉在一起。夏洛特吃得很快，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囤糧的花栗鼠，卻總在浪月低頭喝湯時，偷偷抬眼看她——淺金色的長發(fā)在燭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側(cè)臉的輪廓被勾勒得格外清晰，連睫毛投下的陰影都帶著溫柔的弧度。
“你慢點吃，沒人搶。”浪月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時正好撞進她來不及收回的眼神里。
夏洛特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低下頭，叉子在盤子里戳著意面，聲音悶悶的：“還不是因為你做的太好吃了……”
浪月輕笑出聲，那笑聲很輕，像羽毛拂過心尖。她把自己盤子里的牛排切了一半，推到夏洛特面前：“不夠的話，吃我的?！?/p>
“不用不用！”夏洛特趕緊擺手，臉頰卻紅了，“我夠吃……不過，你的蘑菇湯好像比我的好喝?！?/p>
浪月挑眉，把自己的湯碗推過去：“換著喝？”
“好啊！”
兩只白瓷碗交換了位置，湯勺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奶油的香氣混著燭光的暖意，在空氣里慢慢發(fā)酵。夏洛特喝著浪月碗里的湯，偷偷抬眼，看見浪月正用她用過的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湯，淺金色的睫毛垂著，像蝶翼輕輕顫動。
“那個，”夏洛特突然開口，聲音有點小，“你的睡裙……很好看。”
浪月的動作頓了頓，抬眼時，燭光剛好落在她眼底，漾起一片溫柔的漣漪：“你之前說，這是你爸建的安全屋？”
話題轉(zhuǎn)得有點突然，夏洛特愣了一下才點頭：“嗯，他說做這種事，總得有個能安心吃飯睡覺的地方，以防萬一。”她扒拉著意面，“以前覺得他小題大做，現(xiàn)在才知道，有這么個地方真好?！?/p>
“是啊，真好?！崩嗽螺p聲應(yīng)著，目光落在窗外。月光不知何時爬了上來，透過蒙著灰塵的玻璃，在地上投下一片銀色的光斑。
廚房里很安靜，只有刀叉碰撞的輕響和兩人淺淺的呼吸聲。夏洛特突然覺得，或許末世也沒那么糟。至少在這樣的夜晚，有個人能和她一起吃燭光晚餐，能分她一半牛排，能在她手忙腳亂時接過鍋鏟，能讓她覺得，這搖搖欲墜的世界里，終于有了一點可以抓住的溫暖。
“浪月，”她突然放下刀叉，認(rèn)真地看著她，“等我們到了城北那邊，找到你說的那個隔離區(qū)，我們也建個這樣的地方好不好？有廚房，有大床，有好多好多吃的，再也不用吃能量棒?！?/p>
浪月看著她眼里的憧憬，那里面映著燭光，也映著她的影子。她點了點頭，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笑：“好啊?！?/p>
晚風(fēng)吹過，燭火輕輕搖曳，將兩人的影子再次疊在一起，像要永遠糾纏下去。窗外的月光很亮，照亮了通往未知的路，也照亮了此刻餐桌上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