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漢嚇了一跳,看清來人穿著檢察院制服,臉色瞬間變了變,但很快又堆起憨厚的笑容。
其實剛看到一群西裝筆挺檢察院的工作服時候有點心慌,但很快擺正了心態(tài),他對于這一幕預(yù)演過無數(shù)次,想過無數(shù)個對話話術(shù)。。
"幾位同志是?找我家老王?她回娘家了......"
"我們是最高檢反貪總局的。"
侯亮平亮出搜查令,紙張在夜風(fēng)中微微顫動。
"有個案子需要向您了解情況,請配合我們搜查。"
趙德漢的眼睛在鏡片后轉(zhuǎn)了兩圈,突然提高了音量。
"搜查?我趙德漢在能源部干了十五年,從辦事員到處長,每天騎自行車上下班,工資卡上的余額單位財務(wù)都能查!你們憑什么搜查?"
他拍著胸脯,車筐里的青菜掉了出來。
"我要向你們上級反映!"
"是不是清官,搜過就知道。"
侯亮平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
趙德漢被堵得說不出話,悻悻地掏出鑰匙開門。
"搜!你們盡管搜!要是搜出一分贓款,我把頭擰下來給你們當(dāng)球踢!"
兩室一廳的老房子陳設(shè)簡陋得令人心酸。
掉漆的組合柜上擺著女兒的獎狀,沙發(fā)套上打了兩個補丁,餐桌上還放著早上沒洗的咸菜壇子。
趙德漢一邊給檢察人員遞拖鞋,一邊念叨。
"我老家是農(nóng)村的,爹娘都是種地的,我知道老百姓過日子不容易......"
他走進廚房系上圍裙。
"你們慢慢搜,我做點宵夜,今天加班的有點晚了......"
菜刀剁在案板上的聲音格外刺耳。侯亮平盯著趙德漢的背影,這人正淡定地切著青菜,刀刃與案板碰撞的節(jié)奏均勻得像鐘表 顯然,這種場面他預(yù)演過無數(shù)次。
檢察人員翻遍了書柜里的舊書、床墊下的棉絮、甚至暖氣片的縫隙,連根金條的影子都沒找到。
"侯處長,沒有。"
一名年輕檢察官搖了搖頭低聲匯報,臉上帶著難以置信。
趙德漢端著兩碗清湯面走出廚房,碗里飄著幾片青菜葉,連點油花都沒有。
他往嘴里塞了瓣蒜,吧唧著嘴說。
"同志,吃面不?我這面沒放肉,檢察院的同志肯定要廉潔自律......"
侯亮平看著他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肺都要氣炸了。
若不是鐘小艾發(fā)來的舉報信里詳細寫著 "東大街帝豪別墅 8 號",他幾乎要被這出苦肉計騙過去。
他突然掏出第二張搜查令。
"趙處長,家里沒線索,那就請移步辦公室再配合一下。"
能源部辦公樓深夜亮著一盞孤燈。趙德漢的辦公室比家里還樸素,鐵皮柜里塞滿了項目審批文件。
抽屜里只有三張銀行卡。
"小侯同志,"
趙德漢靠在椅背上,蹺起二郎腿。
"銀行流水我可以打給你看,都是工資獎金,最多的一張才十三萬。你要是沒事,我可要鎖門了。"
侯亮平?jīng)]理他,慢悠悠地掏出第三張搜查令,在他眼前晃了晃。
"東大街帝豪別墅 8 號,麻煩趙處長帶路。"
這句話像驚雷炸在趙德漢頭頂,他猛地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侯亮平,他知道這個地址既然被知道了那他的一切也都被知道了。
大晚上故意搜查兩個地方明顯是逗弄他它的心態(tài)被搞破防了。
"侯亮平!你玩我呢?一張又一張搜查令,你當(dāng)反貪是耍猴戲?那破別墅我聽都沒聽過!"
他指著侯亮平的鼻子。
"我要投訴你!我要向鐘副書記反映!"
"走一趟就知道了。"
侯亮平對身后揮揮手。
"帶趙處長上車。"
兩名身材高大的檢察官立刻上前,架起還在掙扎的趙德漢往樓下拖。
趙德漢的襯衫被扯破,眼鏡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嘴里咒罵著。
"侯亮平你不得好死!鐘家這是要排除異己......"
黑色帕薩特在夜色中疾馳,趙德漢被按在后座,嘴里還在不停地咆哮。
侯亮平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 舉報信里說,這棟別墅是趙德漢用假名買的。
車庫里藏著三千萬現(xiàn)金,墻壁夾層里還有更多。
別墅大門被撬開的瞬間,趙德漢的臉徹底白了。
侯亮平?jīng)]給他喘息的機會,直接帶著人走向主。
:"床板掀開。"
檢察官用撬棍猛地一撬,床板下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現(xiàn)金,紅色的鈔票像磚一樣堆著。
侯亮平知道這只是開胃小菜,后面還有更多的錢。
于是打電話給銀行要求派工作人員配合點錢。安排好這事情之后又繼續(xù)找錢。
"衣柜第三層的隔板。"
侯亮平繼續(xù)下令。隔板被拆開,里面是成捆的歐元和美元,用保鮮膜裹著防潮。
"酒柜最下面那瓶茅臺是空的。"
最后,侯亮平指著客廳的酒柜。檢察官擰開瓶蓋,從里面倒出一把鑰匙 。
打開地下室的門,里面的現(xiàn)金堆成了小山,散發(fā)著油墨和霉味混合的氣息。
雖然有明確的藏錢線索但是為了找這些也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樓上的二十多個銀行工作人員已經(jīng)開始了點錢統(tǒng)計。
回到樓上后趙德漢 "撲通" 一聲跪在地上,抱著侯亮平的腿痛哭。
"我沒花!我一分都沒花!我就是喜歡看著錢...... 我這是替國家保管??!"
"替國家保管?"
侯亮平甩開他的手,聲音冷得像冰。
"你爬到這個位子,收了多少好處?批了多少不合格的項目?現(xiàn)在交代你上面還有誰,或許能從輕發(fā)落。"
趙德漢突然不哭了,抹了把臉狂笑起來。
"從輕發(fā)落?侯亮平你少裝蒜!"
他指著墻角的保險柜。
"那里面有賬本!所有給我送錢的人都記在上面 廳長、局長、還有...... 哈哈哈哈,你敢查嗎?"
侯亮平的心猛地一沉,讓檢察官撬開保險柜。里面果然有個黑色筆記本,翻開第一頁。
某央企董事長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標著 "500 萬";
翻到中間,某省副省長300萬;
最后一頁,"丁義珍 2000 萬" 的字跡觸目驚心。
"所有人都在里面,少一個沒辦,我就舉報你包庇!"
趙德漢笑得癲狂。
"賬本還有副本,你敢壓著不辦,就會出現(xiàn)在網(wǎng)上,讓天下人看看鐘家是剛正不阿,還是排除異己!"
侯亮平后背沁出冷汗 二十名銀行工作人員正在清點現(xiàn)金,點鈔機的嗡鳴聲此起彼伏,已經(jīng)有三臺因為過熱停擺。
這些人都是他臨時調(diào)來撐場面的,本想讓 "點鈔機燒壞幾臺" 成為鐵案的注腳。
可現(xiàn)在,他們成了賬本秘密的知情者。本來想著一說到這個案子就有人會說點鈔機燒了多少個多有傳播力的故事。
但現(xiàn)在玩砸了,反貪人員是內(nèi)部人可以下封口令,但是這些銀行人員很復(fù)雜壓根做不到保密,就算下封口令也沒用。
這個點被安排跑來加班數(shù)錢的大多都是職場的背鍋俠和老實人基本也沒有正式編制,所以完全管不住他們的嘴。
"立刻抓捕丁義珍!"
侯亮平撥通陳海的電話,聲音因憤怒而顫抖。
“證據(jù)鎖定了嗎?逮捕令批了嗎?”
侯亮平現(xiàn)在一肚子不耐煩“都好了,立刻抓捕,逮捕令明天就給你開好,快點抓不要讓丁義珍跑了”
陳海還想說什么電話已經(jīng)掛斷。
侯亮平掛斷電話,深吸一口氣,撥通了鐘正國的號碼。
"爸,趙德漢招了,賬本......"
侯亮平把晚上的事情避重就輕地說了一遍。
"廢物!你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干什么吃的,那么詳細的舉報都給你了,已經(jīng)把飯端給你了,非要喂著你吃才會嗎?你知道這要得罪多少人嗎?你這蠢貨”
電話那頭傳來鐘正國壓抑的怒吼。
"誰讓你把銀行的人弄去的?明天一早滿世界都知道有這個賬本了!"
侯亮平握著手機,手心全是汗。
"我沒想到......"
"閉嘴!"
鐘正國的聲音突然壓低。
"最近別回家,我安排你去漢東任反貪局長。賬本給我看好了,丟了賬本,你就不用活了。"
"那您......"
"我什么都不知道。"
鐘正國掛斷了電話。
他知道這一次真的闖大禍了,這種賬本就好比《百官行述》最要命的是這是全國各地。
如果是秘密的拿在手里那是核武器,但是現(xiàn)在被公開了這就不是燙手山芋而是開始倒計時的核武器。
留在手里要炸,丟出去別人也會送回來。對外說銷毀,當(dāng)面銷毀也都沒用,所有人都會覺得鐘家留著備份。
如果敢真的拿出去威脅別人首長會怎么看他們鐘家,顧問和其他領(lǐng)導(dǎo)會怎么看他們鐘家。
侯亮平站在堆積如山的現(xiàn)金中間,突然覺得一陣眩暈。
他看著趙德漢被押上警車時怨毒的眼神,看著銀行工作人員交頭接耳的樣子,終于明白 這個賬本不是證據(jù),是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鐘正國把他派往漢東,既是避難,也是讓他當(dāng)把刀,一把既能砍向貪腐,也能替鐘家掃清障礙的刀。
夜風(fēng)從別墅的窗戶灌進來,卷起幾張散落的鈔票。侯亮平握緊那個黑色筆記本,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他知道,從踏上漢東土地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和這本賬本綁在了一起。
要么把所有人拉下馬,要么被這攤渾水徹底淹沒。而遠處的漢東,早已是風(fēng)雨欲來。
侯亮平站在帝豪別墅的陰影里,手機里還殘留著岳父鐘正國最后那句話的寒意
"別回家,等著去漢東"。
寒夜的風(fēng)卷著紙錢般的落葉掠過腳踝,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本黑色賬本,硬殼封面硌得掌心生疼。
此刻他突然想起妻子鐘小艾常說的那句話。
"反貪局不是江湖,講義氣得先講規(guī)矩",可剛才電話里,他就是憑著 "侯亮平不會騙我" 的義氣,讓陳海 "抓了再說"。
千里之外的漢東省檢察院,陳海正對著電腦屏幕上的逮捕審批流程發(fā)呆。
陸亦可的電話剛掛,聽筒里還殘留著她急促的聲音。
"陳局,丁義珍在酒店大廳喝茅臺呢,到處跟人吹牛逼,說自己是 ' 李書記的化身 ',說他天天為李達康書記排憂解難......"
"知道了。"
陳海掛了電話,抓起外套就往門外沖。丁義珍的囂張像根刺扎在他眼里,可腳剛邁出辦公樓大門,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住了 檢察長季昌明正站在臺階下。
手里拎著個保溫杯,鏡片后的眼睛在路燈下閃著銳利的光。
"小陳,深更半夜的,揣著逮捕證去哪兒?"
季昌明的聲音不高,卻像塊石頭砸在陳海心上。這位還有六個月就退休的老檢察長。
平日里總愛說 "多栽花少栽刺",可此刻眉頭擰成的疙瘩里,藏著不容小覷的威嚴。
陳海心里咯噔一下,支支吾吾地說。
"季檢,抓丁義珍......"
"丁義珍?正廳級副市長?"
季昌明猛地提高了音量,保溫杯往身后的石桌上一墩。
"誰給你的權(quán)力?逮捕證呢?省院批了還是最高檢批了?你懷里的逮捕證不會是你反貪局自己批的吧"
"侯亮平說...... 說證據(jù)確鑿,逮捕證明填補......"
陳海的聲音越來越小,看著季昌明瞬間漲紅的臉,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 他竟然憑著感覺。
"兄弟不會騙我",就想動一個手握實權(quán)的市委常委、副市長。
季昌明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好半天才緩過勁。
"你...... 你這腦子是被門夾了?侯亮平是最高檢的,他管得著漢東的正廳級?就算他老婆是鐘副書記的女兒,也不能壞了程序!更何況鐘副書記是紀委不是最高檢"
他突然抓住陳海的胳膊。
"走,跟我去省委!這事必須立刻匯報!"
黑色奧迪在凌晨的街道上疾馳,季昌明一路都在撥電話,最后打給了高育良。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半分鐘,才傳來高育良帶著疲憊的聲音。
"昌明,別急,到省委再說。我通知在家的常委開個臨時會。"
掛電話前,他又補了一句。
"讓祁同偉也過來,可能需要公安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