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侯亮平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空著手走進了燕京國際機場。他沒帶行李 反正到了漢東，什么都會有。
路過儲物柜時，他眼珠一轉(zhuǎn)，將賬本塞進 137 號柜，按下了鎖閉鍵。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小票，又把小票塞進了隔壁 138 好柜，“雙保險，誰能想到《百官行述》藏在這？”
他吹著口哨走向候機室，完全沒注意到身后跟著個戴鴨舌帽的男人。那男人看著他的背影，掏出手機低聲說：“目標進了候機室，137 號柜?！?/p>
幾分鐘后，一個穿連帽衫的年輕人走到 137 號柜前，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柜門鎖 “咔噠” 一聲彈開?！袄洗?，搞定?！?他回頭對鴨舌帽男人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你這樣打開后可以確保他那個紙條還能用的對不對”
“保證他那張小票還能用，這是我吃飯的本事?！?/p>
“少臭屁?！?鴨舌帽男人瞪了他一眼，“這事爛在肚子里，回去‘蹲’一個月，出來給你安排新身份。”
年輕人眼睛一亮：“那…… 說好的省廳編制？”
“我哥答應(yīng)的事，不會反悔?！?鴨舌帽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的任務(wù)就是抓小偷，爭取把漢東的賊都抓干凈。”
“放心！這我在行！等我當了省廳領(lǐng)導(dǎo)，保證漢東無賊！”
“行了，別貧了?！?鴨舌帽男人拎起裝著賬本的黑色公文包，“你也不用試探，改了身份后一切都重新開始，該有的晉升機會也一視同仁，而且跟著領(lǐng)導(dǎo)吃不了虧””
年輕人用力點頭，看著鴨舌帽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摸了摸鼻子：“還真把我當小偷啊……”
此時的侯亮平正坐在頭等艙里，端著咖啡看窗外的云層，心情像這天氣一樣晴朗。
他完全沒意識到，那本能掀起滔天巨浪的賬本，已經(jīng)被送到了燕京胡同深處的一座老宅子里。
老宅的天井里種著棵石榴樹，一個三十多歲的英氣男子正坐在石桌旁泡茶，紫砂壺在他手里轉(zhuǎn)動自如。鴨舌帽男人走進來，將公文包放在桌上：“大哥，搞定了。
那‘鬼手’確實有兩下子，什么鎖都能開，他娘的還真是個人才。”
英氣男子抬眼笑了：“這話可別當著李太爺?shù)拿嬲f，小心他揍你?！?/p>
“嘿嘿，忘不了?！?鴨舌帽男人撓撓頭，“那贅婿發(fā)現(xiàn)賬本沒了，會不會嚇暈過去？”
“誰知道呢?！?英氣男子端起茶杯，“把賬本給首長送去吧，叔父的事基本就沒問題了，不過你的功勞也就沒了哦?！?/p>
“我無所謂，我爸這事家里也幫不上忙，太爺也不會張口，全靠哥給我出這個主意！” 鴨舌帽男人拿起公文包，“這事我記心上了，咱兄弟別的不說，辦事絕對靠譜！”
“少來這套。要謝就等有機會謝謝那贅婿吧，哈哈哈” 英氣男子和他碰了碰杯，“喝了這杯茶，快去快回?！?/p>
茶杯碰撞的脆響里，兩人相視大笑，笑聲里藏著只有他們才懂的默契。
其他人或許見北院首長很難，可能一年都排隊不到，而他如果說自己是真的有要事見首長的話會破例給他幾分鐘時間。
當然如果說的事情不重要那么后果也會很嚴重，輕則全家止步，重則家中要有個人承受怒火。
經(jīng)過層層匯報后被允許見3分鐘，就這樣還等了3個多小時。
男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進辦公室后首長看著他，他也沒有任何其他話直截了當將手中的賬本通過警衛(wèi)交到首長手中。當首長翻看時候，快速將拿到的經(jīng)過講述了一遍，完完全全沒有一句謊話。
連先去了四合院，是那個英氣男子讓他交給首長的建議也一起說了。用時一共兩分鐘，首長這時候也合上賬本，波瀾不驚，畢竟對于首長而言這個世界上什么樣的大事沒有見過，沒有處理過呢。
幾萬個貪官而已，有點生氣，但也就有點生氣而已，治大國如烹小鮮急不來的。
他合上賬本，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你做得不錯，小屠也有心了。注意保密?！?/p>
“是，首長。” 英氣男子立正敬禮，轉(zhuǎn)身退出辦公室。他知道，自己只用了兩分鐘匯報完所有事，這是規(guī)矩，也是信任。
見到首長點了點頭后就退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恢復(fù)了安靜，首長看著賬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眉頭微蹙 幾萬個涉案官員，說不生氣是假的，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沉的憂慮。
他想起屠老總托趙蒙生帶的話：“有些時代產(chǎn)物，該退出舞臺了?！?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他拿起筆，繼續(xù)在文件上批閱。
至于賬本是不是原件，有沒有副本，他從沒想過要問。到了這個層次，彼此間的信任早已超越了這些形式 不懂規(guī)矩的人，早就被淘汰了。這個淘汰一般指的是人進去了。
侯亮平正坐在飛機上，對著空姐笑得一臉燦爛，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別人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他更不知道，那本被他藏在機場儲物柜里的賬本，此刻正安靜地躺在北院首長的抽屜里。
京州國際機場的落地玻璃映著正午的烈日，侯亮平拖著一個空行李箱走出到達口，筆挺的檢察制服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他瞇起眼適應(yīng)著漢東的陽光，一眼就看到了舉著 “侯亮平同志” 牌子的陳海 這位漢東省檢察院反貪局局長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夾克，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顯然一夜沒睡。
“猴子！” 陳海快步迎上來，給了侯亮平一個熊抱，聲音里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可把你盼來了。”
侯亮平拍了拍他的背，松開手時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陳海，你們漢東反貪局是擺設(shè)嗎？一個丁義珍，在你們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最高檢反貪總局的威壓，“我在飛機上就琢磨，是不是你們內(nèi)部有人通風(fēng)報信？”
陳海的臉瞬間漲紅，抓著侯亮平的胳膊往停車場走：“猴子，這話可不能亂說！當時沒手續(xù)，常委們在開會表決，我們總不能違法抓人吧？”
他壓低聲音，“丁義珍跑的前五分鐘，還在廁所里跟人吹噓自己是‘李達康的化身’，誰能想到他說溜就溜了？”
“化身？我看是‘腐敗的化身’！” 侯亮平坐進副駕駛，看著陳海發(fā)動汽車，“他把手機扔在去老家?guī)r臺縣的路上，自己卻往相反方向跑，這分明是知道我們在布控。
陳海，這事兒沒完，必須查到底 誰走漏了風(fēng)聲，誰給丁義珍安排的退路，都得挖出來！”
陳海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我知道。昨晚常委會結(jié)束后，季檢就讓市局技術(shù)隊查了所有和丁義珍有過聯(lián)系的號碼，還在排查?！?他瞥了侯亮平一眼，“你這次來漢東，是要接我的位子？”
“怎么，不歡迎？” 侯亮平挑眉，“最高檢決定，讓我來漢東任反貪局副局長不過是正廳級待遇，專門負責丁義珍案和背后的腐敗網(wǎng)絡(luò)。陳海，你可得好好配合我?！?/p>
這話也就陳海覺得沒什么，讓一個局長配合副局長工作也太過倒翻天罡。
陳?？嘈Γ骸芭浜峡隙ㄅ浜?，就是…… 漢東這水太深?！?他想起昨晚常委們的眼神，想起祁同偉舉手時那意味深長的笑，心里就發(fā)毛，“你岳父那邊……”
“什么岳父，這是工作不講親屬關(guān)系?！?侯亮平打斷他，“我來漢東，只認證據(jù)，不認關(guān)系?！?可他心里清楚，自己能來漢東，全靠鐘家的安排。
一想到那本藏在機場儲物柜的賬本，他就覺得后頸發(fā)涼 幸好藏得隱蔽，不然麻煩就大了。
汽車駛過京州市中心的 CBD，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陽光。侯亮平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 “光明峰項目指揮部” 招牌，突然開口：“丁義珍是光明峰項目的總指揮，這里面肯定有貓膩?！?/p>
“查！” 陳海咬著牙說，“就算得罪人，也得查！”
而此時的山水莊園，正籠罩在一片詭異的寧靜中。湖邊的獨棟別墅里，高小琴穿著一身旗袍，正用銀壺給祁同偉沏茶，茶霧裊裊中，她的眼神帶著一絲不安：“同偉，這么急叫我回來，出什么事了？”
祁同偉端著茶杯，指尖卻沒碰杯沿。重生后的他，看山水莊園的眼光早已不同 這里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浸透著腐敗的氣味?！靶∏伲盐以谏剿瘓F的股份全退了，大風(fēng)廠的項目也別插手，讓趙瑞龍自己玩去?！?/p>
高小琴的手頓了頓，茶水濺在旗袍上：“同偉，你說什么？大風(fēng)廠那塊地馬上就要動工了，退出來我們損失將近十億！”
“十億？” 祁同偉冷笑一聲，抓起桌上的報紙，頭版正是沙瑞金調(diào)研基層的新聞，“沙瑞金來了，帶著尚方寶劍來的！他不是來搞經(jīng)濟的，是來查人的！”
他盯著高小琴，眼神銳利如刀，“我只說一遍，把違法的生意全停了，山水莊園想辦法脫手，你帶著孩子去國外，越遠越好。”
高小琴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撲進祁同偉懷里，聲音帶著哭腔：“同偉，我們是不是…… 是不是沒救了？”
祁同偉撫摸著她的頭發(fā)，語氣卻異常冷靜：“只要手腳干凈，就有救?！?/p>
他想起上輩子被大風(fēng)廠事件拖下水的慘狀，想起高小琴被帶走時絕望的眼神，心臟像被針扎了一下。
“小琴，聽我的，別問為什么，照做就行。退的時候自然點，別讓趙瑞龍起疑?！?/p>
高小琴點點頭，擦干眼淚：“我知道了。那…… 趙瑞龍那邊怎么辦？他要是不答應(yīng)退股份呢？”
“他會答應(yīng)的?！?祁同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還不知道沙瑞金的厲害，等他反應(yīng)過來，求著我們退?！?他扶起高小琴，“去把劉慶祝叫來，我有話問他?！?/p>
半小時后，財務(wù)部總監(jiān)劉慶祝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別墅，手里緊緊攥著個公文包。
他剛從情婦的出租屋趕回來，聽說祁同偉找他，腿肚子都在轉(zhuǎn) 他手里藏著山水集團的秘密賬本，這事兒要是被發(fā)現(xiàn)，輕則坐牢，重則沒命。
“劉總監(jiān)，坐?！?祁同偉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語氣平淡得像在聊天氣，“最近大風(fēng)廠的賬目核對得怎么樣？”
劉慶祝咽了口唾沫：“快…… 快好了，祁廳長。”
“是嗎？” 祁同偉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我聽說，你手里有本‘特別’的賬？”
劉慶祝的臉 “唰” 地白了，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衫：“祁廳長，您…… 您聽誰說的？沒有的事！”
“沒有？” 祁同偉放下茶杯，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他，“山水莊園的監(jiān)控可不是擺設(shè)，你上周三晚上在情婦出租屋藏東西的樣子，拍得清清楚楚。”
他頓了頓，看著劉慶祝抖得像篩糠，才慢悠悠地說，“把東西交出來，我安排你去泰國分公司當總經(jīng)理，管榴蓮園，年薪百萬，帶你的情婦一起去?！?/p>
在一旁的高小琴聽的心驚膽顫，這王八蛋竟然把山水集團賬目做了備份，如果讓有心人拿到他們?nèi)家甑啊，F(xiàn)在她算是明白祁同偉為什么那么急了，現(xiàn)在她看向劉慶祝的眼神想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劉慶祝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掙扎 那本賬本能保他命，可祁同偉的話更像是催命符。他想起自己鄉(xiāng)下的老母親和上學(xué)的孩子，咬了咬牙：“我交！我交！”
當早上知道丁義診逃跑后劉慶祝一早上都是渾渾噩噩惶恐到了極點。這時候既然有了出路滿口答應(yīng)，至于她老婆，他早就沒感情了，還可以和情人在國外瀟灑快活想想也是美美的。
臨走之時祁同偉讓高小琴將山水莊園所有監(jiān)控都刪除，偽造成黑客攻擊的樣子。高小琴也有點慌張，忙不迭的按照祁同偉的要求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