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這次會議的主要目標也算是完成了,雖然有些細節(jié)不太完美。名單凍結(jié)防止趙立春的人馬擴大,打壓祁同偉把高育良敲打了,丁義珍事件讓李達康也在了甕中。
想想還是美美的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政治手腕,就是陳巖石這里出了紕漏,不過也沒關(guān)系節(jié)奏還在自己這里,而且陳巖石別記恨管他沙瑞金什么事情。
沙瑞金心里暗暗得意。凍結(jié)名單,卡住了趙立春的人;敲打祁同偉,震懾了高育良;丁義珍跑了,李達康脫不了干系 這三步棋,走得還算漂亮。
至于陳巖石,被送禮的人記恨,正好幫他 “清理” 一批趙立春的老部下,說不定還能收攏人心。
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徹底收服高育良,但不急,好戲還在后頭。完美,暗暗給自己點點贊鼓勵一下。
“我們的黨風(fēng)建設(shè)還需要加強,這次我邀請了陳巖石老同志來給大家上上黨課,聽聽戰(zhàn)爭年代的英雄事跡”說完鼓起了掌.
他率先鼓起掌,其他人也跟著拍手,會議室里的氣氛終于緩和了些。但是很多人經(jīng)歷過剛才花鳥的討論后看著陳巖石講課總感覺怪怪的。
陳巖石被請上臺時,腰桿挺得筆直。他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胸前的黨徽在燈光下閃著光。
“我十五歲參軍,為了能扛炸藥包,多報了兩歲 那時候,扛炸藥包是特權(quán),是榮譽!”
老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碉堡攻堅戰(zhàn),我們尖刀班十六個人上,最后活下來七個,九個犧牲的同志里,順子才十五歲,入黨剛一天……”
說到這里,陳巖石老淚縱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會議室里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輕了許多。
那些剛才還在勾心斗角的常委們,此刻都挺直了腰桿,眼神里帶著對英雄的崇敬。李達康放下了筆,高育良收起了笑容,沙瑞金也微微前傾著身體,認真聽著。
“…… 后來評功,組織給我記了一等功,可我總覺得,這功該給犧牲的同志。”
陳巖石的聲音漸漸平靜。
“退休前,因為這虛報兩歲不能享受副部級待遇,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這個待遇。比起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我活著就很幸運了,還圖什么待遇?”
沙瑞金帶頭站起來鼓掌,全場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經(jīng)久不息。他走上前,握住陳巖石的手。
“陳叔叔,您的事跡讓我們深受教育。您雖然沒要副部級待遇,但在我們心里,您比任何‘部級’都尊貴。就因為陳老當初虛報了兩年在退休前不能享受應(yīng)該有的副部級待遇。
陳老需要這個待遇嗎?他把自己的房子賣了捐了出來一直住在養(yǎng)老院,副部待遇是對老同志的認可,就算給了陳老不會去享受去使用這個待遇?!?/p>
他轉(zhuǎn)向眾人,語氣沉痛。
“看看現(xiàn)在的一些干部,把‘享受’當特權(quán),把‘吹捧’當本事,和陳老他們比,不覺得臉紅嗎?”
高育良看著臺上的陳巖石,心里五味雜陳。他這輩子,最敬重的就是陳巖石這種 “一輩子硬氣” 的老革命,可剛才為了反擊沙瑞金,還是把老人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他輕輕嘆了口氣,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花鳥事件,點到為止吧。
很多人都知道陳巖石好名,但是他好名了一輩子,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君子。
不管陳巖石怎么想的他就是這樣當了一輩子的君子。很多人看不慣只是不喜歡總有一個道德完人在身邊晃著時不時指正你的工作而已。
李達康坐在下面,心里卻在盤算 陳巖石的黨課,像面鏡子,照出了他們這些人的 “小”。可官場就是這樣,光有 “硬氣” 不行,還得有 “手段”。
沙瑞金借著這堂黨課,既樹立了 “尊重英雄” 的形象,又敲打了那些 “搞特殊” 的干部,一石二鳥,這手腕確實高明。
侯亮平坐在角落,看著臺上的陳巖石,又看了看臺下的沙瑞金和高育良,想起了賬本中的很多名字,那些人表面看的不是更加光偉正嗎?也就我一個明白人。
會議室里的空氣剛因陳巖石的黨課緩和了些,呂州市委書記劉開河突然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份短暫的平靜。
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片刻,最終落在沙瑞金身上,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沙書記,我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陳老當年虛報兩歲,是為了扛炸藥包,這份犧牲精神值得敬佩。
可既然享受了‘虛報年齡’帶來的‘特權(quán)’,那退休時是不是該‘找平’?提前兩年退休,總服務(wù)年限不變,對其他同年代的同志也公平些?!?/p>
他的意思很明顯既然多兩歲得到了特權(quán)那么最后不能多服務(wù)兩年也是合理的,不然人家上班40年你非要上42年這不是對別人不公平么。
此時的劉省長內(nèi)心是最不平的心想。
“我塌碼也想多服務(wù)兩年也說虛報了兩歲行不行,你沙瑞金愿不愿意”。
不過這個心理想法讓季昌明聽到一定是極力反對的。
“我塌碼只想快點退休最好明天就退,我說我多報了一年行不行”
這話一出,會議室里頓時靜得能聽到鋼筆落地的聲響。
高育良端著茶杯的手頓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劉開河在常委里向來是 “透明人”,開會從不輕易發(fā)言,今天怎么敢捋虎須?他瞥了眼李達康,對方也是一臉錯愕,顯然沒料到會有這出。
沙瑞金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精心營造的“尊重老英雄”氛圍,被這突如其來的話戳得破了個洞。
劉開河的話看似歪理,卻挑不出明顯錯處 虛報年齡是事實,提前退休 “找平”,聽起來竟有幾分 “公平” 的意味。
他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第一次在漢東官場體會到 “失控” 的滋味:這漢東到底藏了多少“妖魔鬼怪”?難道趙立春開會也經(jīng)常被這樣搗亂嗎。
陳巖石的臉 “唰” 地紅透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他這輩子最看重 “英雄” 名聲,劉開河這話無異于指著鼻子說他 “占便宜”。
老人氣得嘴唇哆嗦,卻偏偏找不到反駁的話當年虛報年齡是真,一直把為了抗炸藥包沒有享受 “副部級待遇” 的事情到處傳也是真的。
“劉書記這話不對!”
錢增明立刻跳出來,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虛報年齡是抱著犧牲的覺悟,提前退休那是有人故意刁難!能一樣嗎?”
他瞪著劉開河,語氣里的憤懣幾乎要溢出來。
“你們這些靠拍馬屁上來的,懂什么叫犧牲?”這句心里話差點脫口而出。
但是錢增明沒有被允許的前提下私自說話的行為讓人很不爽。
“錢秘書長激動什么?”
林正啟慢悠悠地開口,目光掃過陳巖石。
“我就想問,為什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要退休了才爭這個待遇?早幾年干嘛去了?”
這話像根針,扎得陳巖石更難受了。他張了張嘴,想說 “我不是為了待遇”,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現(xiàn)在說什么都像辯解。
田國富一看苗頭不對,趕緊打圓場。
“同志們,陳老退休前是正廳,如果年齡沒問題,按慣例是可以提一級的。當時漢東的政治氛圍…… 確實復(fù)雜了些?!?/p>
他想把話題引向 “歷史原因”,趕緊收尾。
“田書記這是說我們組織部門不按規(guī)矩辦事?”
劉開河抓住話柄,冷笑一聲。
“退休待遇提一級有明文規(guī)定嗎?春林部長,組織部有這規(guī)矩?”
吳春林被點名,頭埋得更低了。他現(xiàn)在只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哪是開常委會,分明是戰(zhàn)場!他硬著頭皮回答。
“沒…… 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對有貢獻、沒犯錯的老同志,一般會酌情提高一級待遇……”
“‘酌情’?” 劉開河窮追不舍,“那就是說,可提可不提?全看領(lǐng)導(dǎo)心情?”
沙瑞金猛地一拍桌子,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夠了!陳老這樣的戰(zhàn)斗英雄,一生清廉,理應(yīng)享受副部級待遇!這不是‘酌情’,是必須!”
他頓了頓,話鋒轉(zhuǎn)向體制,“這也說明,漢東過去的決策太一言堂,缺乏規(guī)范,這種歪風(fēng)邪氣必須遏制?。 ?/p>
一把手發(fā)了話,爭論總算平息。但每個人心里都清楚,這場風(fēng)波讓沙瑞金的 “首秀” 打了折扣。陳巖石的 “英雄形象” 蒙上了層陰影,沙瑞金想借老英雄立威的算盤,也落了空。
侯亮平最后一個離開會議室,他走到會議室門口,回頭望了一眼 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空蕩蕩的。
陽光透過窗戶,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還殘留著剛才的唇槍舌劍。他知道,今天的常委會,只是這場大戲的序幕。接下來,查名單、審祁同偉、追丁義珍,每一步都不會輕松。
散會后,沙瑞金回到辦公室,關(guān)上門的瞬間,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坐在沙發(fā)上,捏著眉心復(fù)盤 凍結(jié)名單、敲打高育良、牽制李達康,目標都達成了,可心里卻像塞了團棉花,堵得難受。
那個劉開河,還有林正啟,到底是誰的人?竟敢在他的會上公開叫板?
“小白!” 他對著門外喊了一聲。
白秘書立刻進來,躬身等候指示。
“叫侯亮平來一趟?!?/p>
白秘書退出辦公室就來到侯客廳通知侯亮平去見沙瑞金。
“白秘書麻煩你了”侯亮平還是有點傲嬌的客氣了一句,白秘書內(nèi)心犯了一個白眼,心中還想著‘你這個猴子副廳竟然喊我白秘書這是你該喊的嗎,沒看到李達康看到我還叫我白處長的嗎’
侯亮平走進辦公室時,沙瑞金正站在窗前看風(fēng)景。夕陽的金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亮平同志來了,坐?!?沙瑞金轉(zhuǎn)過身,臉上又掛上了溫和的笑。
侯亮平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下,屁股只沾了沙發(fā)沿的三分之一,身體挺得筆直。在沙瑞金面前,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位可是能決定他前途的人。
“116 大風(fēng)廠事件和丁義珍出逃,你打算怎么查?” 沙瑞金沒繞彎子,直接切入正題。
“沙書記,我打算雙管齊下。”
侯亮平立刻起身,語氣恭敬。
“一方面從蔡成功入手,查清山水集團怎么拿到大風(fēng)廠股權(quán)的。另一方面,追查丁義珍的通風(fēng)報信者,通過信號源鎖定目標。海外追捕也不能放松,必須把他抓回來?!?/p>
“思路清晰?!?沙瑞金點點頭,語氣加重了幾分,“放手去干,省委是你的后盾。記住,上不封頂不管牽扯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是!請沙書記放心!” 侯亮平精神一振,仿佛拿到了 “尚方寶劍”。他知道,這句話意味著自己在漢東可以 “先斬后奏”。
走出省委大樓,晚風(fēng)帶著深秋的涼意,吹得人頭腦清醒。侯亮平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陽光灑在他身上,竟有種 “衣錦還鄉(xiāng)” 的錯覺。他沒注意到,白秘書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撇得能掛油壺。
侯亮平抬頭看了看天,星星已經(jīng)出來了,稀疏地掛在深藍色的天幕上。他想起陳巖石說的 “扛炸藥包是特權(quán)”,突然覺得,自己這次來漢東,就像當年的戰(zhàn)士扛炸藥包前路危險。
而此刻的沙瑞金,看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心情也好了起來。細想一下他今天的目的都達到了些許曲折也是正常,總要允許對手反抗針扎一下的么。
他拿出手機,給北京的養(yǎng)父打了個電話。
“爸,漢東的情況摸清了,問題不少,但都在掌控之中?!?/p>
電話那頭傳來滿意的聲音:“好,小金子,好好干,別給你爸丟臉?!?/p>
掛了電話,沙瑞金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他知道,漢東的天,該變變了。而那些阻礙變革的人,不管是高育良、李達康,還是隱藏在背后的趙立春,都將成為他登頂路上的墊腳石。
夜色漸深,漢東的官場卻像一口燒得通紅的鐵鍋,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在被高溫炙烤著。
他們的命運,在今天的常委會上,已經(jīng)悄然轉(zhuǎn)向。而這場由沙瑞金點燃的 “三把火”,終將燒遍漢東的每一個角落,把那些藏在陰影里的污垢,徹底暴露在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