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兩人都呼出一口氣，結束對話，扭頭看窗外。
誤會他了，生悶氣生得有點兒早，剛才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現在講清楚了，有點尷尬是怎么回事？
蘇云霧喪著臉，一直不敢轉過來。
大概看了十分鐘吧，賀明煦輕咳一聲：“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嗎？”
她不是微微偏頭，而是整張臉都對著窗戶，只留后腦勺給他，他看著就替她脖子疼。
“窗外有人?！?/p>
真是廢話，說出來她都想咬掉自己舌頭。
“車里也有人?！?/p>
他溫和的聲音里染著笑意。
被他的聲音感染，剛才那點尷尬漸漸消失，她把頭轉回來，面對他：“你的意思是，看他們不如看你？”
“這得看你怎么想了，你要覺得我好看，那就應該看我，你要覺得我一般，那你就接著看外面吧。”
越來越愉悅，他也越來越喜歡逗她。
還真想知道她會怎么回答。
靜了幾秒，蘇云霧憋不住笑：“我怎么覺得你特別自信？”
“不自信娶不到老婆，跟你商量領證那晚我就說了，這點信心還是有的?！?/p>
“臭美?！?/p>
她低喃兩聲，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他沒聽清，但是從她口型判斷出來不是什么好話。
彌漫在車里的尷尬消散，他覺得她那個樣子也挺有意思的，心情好好地轉正身子，靠在椅背上。
回到家，賀明煦先下車，然后繞到她那邊去：“抱你下來？”
“不用，我的腳快好了?！?/p>
“快好就是沒好，我抱你走得快一些?！?/p>
他堅持。
“哦?！?/p>
她不堅持，反正他有力氣，她又懶，給他抱，省事。
從車庫走出來，在一樓換了鞋再上樓，賀明煦一直抱得很穩(wěn)，到臥室沙發(fā)把她放下后，他蹲下去看她的傷。
“好像沒那么腫了?！?/p>
“嗯，醫(yī)生那個藥蠻管用的?！?/p>
“現在洗澡嗎？”他話題轉得飛快。
“洗?！焙迷谒磻部欤蒙稀?/p>
她洗澡的時候，他去外面洗，等她洗好之后，他已經在門邊等了。
配合默契地抱起，放下，他從袋子里拿出藥，往她腳背上噴。
這個藥噴了幾回，她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今天噴這一下，她沒抽氣，只是繃著唇。
腳上的傷處理好了，還要處理她手臂上的傷。
賀明煦去拿藥箱，她提前把袖子卷上去。
“好點了嗎？”他沾了藥膏輕輕抹到淤青的地方。
她縮了一下手：“好點了，不過你能不能不要用力，把藥抹勻就好?！?/p>
賀明煦嘆氣：“我沒用力，就只是抹勻?！?/p>
“你的力氣怎么那么大呢？跟那個醫(yī)生一樣?！?/p>
“哪個？幫你看腳傷的醫(yī)生嗎？”
他把藥抹均勻，蓋子蓋上，藥膏放回藥箱。
蘇云霧抖了一下身子：“哦，想想都可怕。”
那天要不是李觀南摟她，又捂著她嘴，她能嚎到護士站都聽到聲音。
“所以那天你哭了?！?/p>
賀明煦眼前閃過那天見她在院中的模樣，眼睛微紅，說話還帶著些鼻音，當時以為她只是疼了，沒想到是疼哭了。
心里有些怨自己沒注意到她的情緒，也有些心疼。
在她還沒回應之前又道：“怎么不說？”
“丟人，不好意思說?！?/p>
這么大的人，看醫(yī)生還哭成那樣，會被人笑的，要不是賀明煦自己猜出來，她絕不會說。
臉又熱了，她轉過頭不看他。
賀明煦給她緩沖的時間，沒再繼續(xù)話題，等到了上床關燈后，互相看不到對方的臉，他才說：“在我面前不用不好意思，也沒什么丟人的，以后有事直接講，好嗎？”
側躺著的人身子明顯僵了一下，緩緩轉過來，在黑暗中看他：“好?！?/p>
醫(yī)生在幫她治療的時候，說話挺大聲的，意思就是叫她堅強點，忍一忍。
以前讀書的時候受傷，她眼睛一紅同學們就要笑話她。
他是除了黎虹和李觀南之外，第一個說她哭不丟人的人。
暖意蔓延，她等到眼睛能視物之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賀明煦，謝謝你?！?/p>
“謝我做什么？”
“謝你不笑話我?！?/p>
賀明煦也轉過來，面對她側身躺著：“那我也要謝謝你，你都沒有向別人求證就相信我說的話?！?/p>
這種信任感，只有家人才能給，她剛才那樣，他就真切意識到，她——就是他的家人。
“不客氣。”她在黑暗中彎唇。
“那就睡吧?！?/p>
他的嘴角也揚起來。
窗外風聲似乎大了，雨點也落了下來，但是絲毫不影響房中睡覺的兩人。
等到醒來時，風停了，雨也止住了。
蘇云霧一腳站立，在窗邊看。
“昨晚下好大的雨嗎？”
她一點都沒聽到動靜。
賀明煦也走過來，看了看窗外滿地的狼藉。
“看來是很大?！?/p>
兩人對話完，心知對方昨夜未醒，一夜好眠，都笑了。
……
元旦那天，黎虹去了北城，跟蘇云霧的舅舅和外婆過節(jié)。
蘇云霧和賀明煦則是回老宅，今晚住在那邊。
此時她的腳傷好得差不多，走路基本看不出來了，賀舒冉見她后，趁著還沒有到吃飯的時間，又拉著她上樓。
“嫂子，你那天和我哥，怎么樣了？”
她很擔心，但是又不敢發(fā)信息問，一直憋著，等到了元旦這天見到面了再問。
蘇云霧笑了笑：“沒事，說清楚就好了?！?/p>
“你不介意？”
“不介意，都是過去的事了。”
賀舒冉松一口氣，但是想到什么，那口氣又提起來：“嫂子，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p>
“你說。”
“靑頤姐回來了。”
她這兩天才收到沈青頤的信息，除了開頭幾句寒暄，后面幾乎都在套賀明煦的消息，她知輕重，雖然可憐沈青頤，但是沒有透露任何賀明煦的消息。
只是想到她就在城里，多少會替蘇云霧擔心。
蘇云霧倒是有些疑惑，斟酌用詞后問：“你為什么會覺得她和你哥有過一段情？”
這和賀明煦說的完全不一樣，賀舒冉這么聰明的人，為什么會看不出來？
賀舒冉沒有立刻回答，靜默片刻后才說：“靑頤姐自己說的，我看我哥對她也很客氣，就認為他們是那種關系，嫂子，你這么問的意思是，我誤會了？”
“嗯，我信你哥?！?/p>
這一點，蘇云霧很肯定。
賀舒冉看向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猶如住著一顆星，直到這刻，她才明白，賀明煦為什么會同意家里安排的這門婚事。
蘇云霧，她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