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啊——”
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所有因恐懼而定在原地的眾人像獲得釋放一般，每一個毛孔都都在歇斯底里喧囂著。
“快跑！”崔禮賢大喊出聲。
三人瘋了一樣拔腿沖下樓梯，他們硬著頭皮一路經(jīng)過那些緊閉的大門。
崔禮賢覺得，門背后的東西都涌著緊緊貼到了門上，伏在墻壁上，扒在冰冷的樓梯扶手上。
它們就擠在樓梯間里！
跑！跑！跑！
不能停下來！
崔禮賢連著踩空了好幾個臺階，擦破皮的腳踝立刻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在馬上要跌倒的時候他連忙抓住扶手，一刻不停地繼續(xù)往下沖刺。
他有預(yù)感，如果他們停下來，將會撞上某種不可描述的恐怖。
徐研落在了最后，他想回頭看一眼林冶是否也跟著追了過來，但是還是強忍著一路往下跑。
不過他實在太好奇了，于是豎著耳朵辨別出身后是否有人，可就是這一聽，他頭發(fā)都要嚇得豎起來了。
他身后的確還有腳步聲。
但不是一個人的，是一堆人的。
那些腳步聲擁擠踩在他身后的樓梯里，密密麻麻多到數(shù)不清，爭先恐后爬向三個人的身影。
除了林冶，還有一堆什么東西在追自己？
他快要哭出來了。
不準(zhǔn)回頭！不準(zhǔn)回頭！
徐研強忍著回頭的強烈欲望，一下就趕上跑在自己前面的李殷實。
“快跑，有一堆東西追下來了！”
凄慘的聲音像被裝上擴(kuò)音器一樣無限回蕩在陰冷的樓梯走廊里。
“臥槽！”李殷實瞬間墊后，他聽見徐研的喊話，下意識往后看了一眼。
走廊里空蕩蕩的，連光影也消失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看見了什么？”他追問。
崔禮賢打斷他們：“先下去再說！”
還有兩層樓就能出去了，崔禮賢緊張盯著出口，全神貫注往下沖刺。
馬上就到了！
馬上！
突然，他腳下被一截冰涼的東西絆住，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滾去，一路撞到二樓左邊那戶的門上，“碰”地發(fā)出悶響。
崔禮賢悶哼一聲，他腦子短暫空白了一下，整個人懵在原地。
霎時，他聽見自己撞到的門背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很多人聚在一起用微弱的氣聲緊張討論什么似的。
很吵，非常吵，吵得讓人有些暴躁。
崔禮賢莫名其妙地很想發(fā)火，不過當(dāng)時的情況沒允許他發(fā)作。
“走走走！”他還沒來得及仔細(xì)聽門背后到底在講什么，就被從樓上沖下來的徐研和李殷實兩人一左一右架起來，火急火燎地沖出了單元樓。
密密麻麻的討論聲在他們沖出單元樓的那一刻瞬間消失。
崔禮賢整個人被毫無形象地扔了出去，狼狽趴在地面上。徐研和李殷實兩人叉著腰站在一旁艱難喘著氣。
暖暖的陽光蓋在他們身上，刺骨的涼意終于從體內(nèi)消散出去了。
崔禮賢仰頭望著天空，人生第一次想對太陽流眼淚。
三人劫后余生看向那個可怕的樓道，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潛伏了什么東西。
“你剛剛，聽見什么了？”李殷實緩過勁，問站在一旁岔氣的徐研。
“超級多腳步聲，像一群人沖了下來那樣，你們沒聽見嗎？”徐研抬起頭反問。
李殷實搖搖頭：“沒太注意，不過我回頭看了一眼，后面什么東西也沒有?！?/p>
徐研表情一下變得很難看。
聽見兩人在談?wù)撀曇簦薅Y賢也加入了討論：“那你們下來的時候，有沒有聽見一些很奇怪的聲音，窸窸窣窣的。”
“??？”兩人疑惑看向坐在地上的崔禮賢。
他表情有些凝重：“我跌倒撞到門上的時候，聽見門背后有很多人在講話，聲音非常小，一路跟著從二樓一直到我們出來之后才消失的?！?/p>
徐研撓撓頭，點評了一句：“真邪門?！?/p>
他們無法理解，今天猴子家樓道里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一切都太過反常了。
以往來猴子家一起打游戲的時候，分明不是這樣的。
“那，林冶怎么辦？他還在里面?！崩钜髮嵧蝗怀雎曁嵝?。
對啊，林冶還在里面，可今天他們看見的，還是林冶本人嗎？
三人陷入了沉默，他們又盯向那個幽深的樓梯間，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四周變得非常安靜，大家都陷入了各自的想法里，卻沒人打算先開口。
就在這時，樓梯間里突然傳來一陣平緩的腳步聲。
三人相互對視，神情不由緊張起來。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黑暗里逐漸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崔禮賢的神經(jīng)緊緊繃起，他連氣都沒敢喘一口。
噠噠噠——
林冶走完最后一個臺階，從單元樓里走了出來，表情茫然，眼神清澈。
他看著一臉驚悚盯著自己的三人，疑惑出聲：“你們怎么在這兒？”
“你，你是林冶？”李殷實顫抖著問。
林冶白了他一眼：“你有??？”
眾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崔禮賢跟林冶說了他們?nèi)松蠘呛蟮囊幌盗惺虑椋欢忠笔裁从∠蠖紱]有。
他只模糊記起自己到猴子家門口敲了好一會兒的門都沒人答應(yīng)，于是就坐在他家門口看小廣告打發(fā)時間，沒成想被一個小小的黑色圖案吸引后，不知怎么的就暈倒了。
再次醒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他感到頭特別痛，但還是重新敲了敲猴子家的門，無人應(yīng)答。
他一無所獲地走下樓，才剛出單元門，就看見幾個面如菜色的伙伴。
不過他也和大家一樣覺得今天樓里很冷很陰森。
事后大家討論，一致得出結(jié)論：樓里鬧鬼，林冶被鬼上身了。
可林冶沒有任何記憶，他的腦子像被洗衣機攪了幾個來回，干凈空蕩。
就算崔禮賢他們?nèi)绾沃v述那天的可怕經(jīng)歷，他也沒有特別的感覺，他更多關(guān)注的是猴子到底去了哪里？
因為那天以后，猴子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大概一周后，他父母托人來辦理退學(xué)手續(xù)，沒有向任何人說明具體原因。
猴子就這樣莫名其妙從他們的世界里蒸發(fā)了。
中考結(jié)束以后，大家各奔西東，很少再見面，猴子的事情漸漸變成他們年少時的怪談，像是無數(shù)個夜晚里偶然出現(xiàn)一次的噩夢，驚醒后又心有余悸地翻身繼續(xù)睡覺。
直到林冶十年后再次提起這件事，崔禮賢又才重新想起具體的細(xì)節(jié)。
他覺得有些古怪：“那天之后，我們也提起過幾次這件事情，你居然完全沒有印象嗎？”
林冶搖搖頭，他感覺自己的記憶發(fā)生了錯亂，他不僅記錯了那天事情發(fā)生前的細(xì)節(jié)，連那天之后的記憶都像被人篡改過一樣，甚至把崔禮賢他們和自己討論的片段都被摘了個干凈。
他還能相信自己的記憶嗎？
林冶對自己心中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感到前所未有的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