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冶心里一驚,猛地把手縮了回來。
他剛剛摸到的東西手感很熟悉,而且像是做工很精細的東西,但特別冰涼。
他將蠟燭湊近一些,強忍著恐懼把那個藏在衣柜角落里的東西拿出來。他咽了口水,將東西湊到眼前,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塊手表。
林冶松了一口氣。
還好,只是塊手表。
林冶拿起來打量了一下,很快就認出了這塊表,是塊百達翡麗藍面的6002,只需要擁有一塊,就可以實現(xiàn)財富自由,但就這么被猴子扔在了衣柜角落里,甚至都沒放在它應該被存放的高級絲絨盒子里。
猴子當年拿來和他們一幫兄弟顯擺過,說這是他爺爺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在林冶苦苦哀求父母給自己買一個MP3的年代,猴子就已經(jīng)用上了完全超出他認知的高級奢侈品了,不過當年他有眼無珠,只是覺得猴子家的游戲機價值要更高一些。
猴子家很有錢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過大家對于他家的財富認知僅限于是鄉(xiāng)下暴發(fā)戶,但遠不及能夠隨意扔價值千萬的手表在衣柜里這種富貴程度。
為什么,他家這么富裕,卻偏偏自己和奶奶搬到城市里連電梯都沒有的小區(qū)住宅里生活呢?
林冶想不明白。
不過令他驚奇的是,手表居然還在轉(zhuǎn)動著。
他不由感嘆,高級玩意兒就是厲害,在這么艱難的環(huán)境下都還能精致存活。
林冶將手表放到床頭柜上,繼續(xù)尋找蚊帳。
衣柜里沒有任何收獲,他只好走到陽臺那邊去找一找,這里除了平時曬衣服,還負責存放一些雜物。
林冶維持著蠟燭不被晃滅掉的情況下,竟真的從雜物中翻找出一套蚊帳,甚至連四根支撐桿都有。
他忍住不高興起來,至少天羅地網(wǎng)的“網(wǎng)”是有著落了。
他一手抬著蠟燭,一手抱著裹滿厚厚灰塵的蚊帳艱難走了出來。
哐啷——
林冶手一滑,一根金屬支撐桿猝不及防從他手臂中滑了下來。
巨大的聲響將他稍微好轉(zhuǎn)的心情瞬間砸破。
嘖,他抿了抿嘴蹲下身去夠那根支撐桿。
舉著蠟燭又抱著一堆東西下蹲,這對林冶來說實在有些艱難,他伸出手指慢慢夠過去,燭火隨著他的動作劇烈晃動了一下。
林冶倒吸一口冷氣,內(nèi)心祈禱著蠟燭可別滅了。
他動作更輕了一些,左手的肌肉緊緊繃著,將蠟燭維持在一個安全的角度不動。
但下一秒,蠟燭又猛地晃動了一下。
林冶下意識回頭,恍惚間突然看見一個黑影從房間的某個角落里飛快閃過。
什么東西?!
他再也顧不上蠟燭是否會因為猛然起身被晃滅了,麻溜撿起地上那根金屬桿,瞬間跟著影子沖出房間。
那個影子和他們剛剛看見的都不一樣,不是細長條的,也不是佝僂蒼老的,那是個正常人的身形。
林冶來到客廳將東西放下,端著蠟燭四處轉(zhuǎn)了一圈,沒有再看見任何多余的影子。
但他可以肯定,剛剛那個絕對不是他的幻覺。
他不是很放心,還是四處繞了幾圈,確定沒有其他東西之后,還是決定先把蚊帳搭起來。
搭建蚊帳并非難事,他租的房子里夏天也搭蚊帳,對此很熟練,不過就是灰塵實在太厚了,弄完下來他兩支手掌都變得無比黝黑。
林冶懷疑,要洗干凈這雙手,得擠五六次洗手液才能徹底洗凈吧。
他把距離沙發(fā)稍微有些近的茶幾拉進蚊帳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稍微松了一口氣。
張簾吩咐,蚊帳搭好之后,不得留有縫隙,垂下來的部分得用有重量的東西壓好,林冶只好將電視柜下面那些昂貴的茶餅拿來一塊塊壓在蚊帳下面。
不過蚊帳的支架高度并不夠一個人站在里面,他只能弓著身子在里面調(diào)整一些細節(jié)和角度。
他留了一面可以供人進出的蚊帳,于是就拿著蠟燭,近乎以跪著的姿勢小心翼翼退了出去,生怕好不容易找到的蚊帳被火舌燎沒了。
“呼——”
他爬出蚊帳,艱難地扭轉(zhuǎn)著酸澀的腰背,休息一會兒就準備去找最后一個道具牛鈴了。
這東西正常人家不可能會有的吧?
林冶有些犯難,猴子從小錦衣玉食,家里哪里養(yǎng)過什么牛羊,更別說牛鈴這種稀罕物了。
他很坐下來摳頭思考一下,但條件不允許,他手上的蠟燭快燃燒完了,林冶在身上摸索著剛才張簾給自己的備用蠟燭,燭芯剛對準火苗,就被一陣微風吹滅了。
哪兒來的風?
林冶左右看了一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他有些焦急,他可不想因為沒有蠟燭明火,最后只能偷摸著在黑洞洞的屋子里找東西。
于是林冶這次又將燭芯湊近一些,放在火苗尖尖上。
他用身體盡可能攏住蠟燭,全神貫注地盯著火苗,生怕再有什么風把火給吹滅了。
好在沒有出什么岔子了,新的蠟燭亮了起來。
林冶笑了起來,他莫名有種心中有糧,做啥都不慌的滿足感。
他用手掌小心維護著新蠟燭的火苗,正準備去書房查探一番的時候,整個人硬生生蹲在了原地。
身旁,他剛剛搭建好的蚊帳,不知何時被掀了起來。
一個有些駝背,穿著白襯衫的寸頭少年盤腿坐在茶幾前,一動不動盯著手里的東西。
蚊帳里并沒有放任何蠟燭,昏暗無比,它就那樣安安靜靜地坐在灰撲撲的紗帳中。
他是,猴子。
他是,侯宇聲。
林冶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內(nèi)心的感受,他有種近乎瘋癲的激動感。
不過很快這種感覺就被疑惑和茫然戰(zhàn)勝了。
這是林冶回到蕪城后第二次看見他。
或許是因為彼此相識且一同長大,林冶不怕他,他下意識覺得,猴子也不會傷害自己。
他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識喊出了他的名字。
“猴子?!?/p>
蚊帳里的少年聽見聲音,僵硬地把頭硬生生轉(zhuǎn)到后背,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聲。
猴子依舊是十四歲時候的樣子,和上次在衛(wèi)生間見到的樣子沒太大差別。
他黑色的瞳孔晦暗得像被打磨過的啞光眼珠一樣,就這么大大睜著,也不眨眼。他的嘴角壓得很低,渾身露出的皮膚都散發(fā)著詭異的灰白色。
盡管如此,林冶還是從他轉(zhuǎn)過來的表情上看出了一絲委屈和傷心的表情。
他似乎有什么話想對自己說。
林冶將蠟燭放到蚊帳外,只身跪著爬了進去,和猴子面對面坐著。
“猴子,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林冶小心地問。
猴子沒說話,但眼睛流出了汩汩血淚。
他好像非常傷心,他想開口和林冶說話,但張開的嘴也只能流出殷紅的血。
他身上干凈的白襯衫被血染得到處都是。
林冶能感覺得到他似乎因此更傷心了,他也不受控制被這種情緒感染了。
“沒事,你有什么難過的事情,都哭出來。你有什么冤屈,我都會幫你報仇?!?/p>
猴子嘴巴越長越大,像是在撕心裂肺地哭著,他身上像有無數(shù)流不盡的血,流淌到全身,沾染到林冶身上,浸染透被壓在地上的蚊帳。
林冶有些不知所措,他莫名其妙也跟著難過起來,坐在蚊帳里默默陪著他。
可沒過多久,他就發(fā)現(xiàn)猴子的身形越來越淡,他似乎要消失了。
林冶不由心慌起來:“猴子,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猴子卻只能搖搖頭,就在他快要徹底變成影子消散的瞬間,他伸手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手表。
林冶一愣,那是他剛剛從衣柜里翻出來的。
難道剛才他在房間里看到的影子是猴子的?
他根本來不及細想,猴子到底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什么時候拿走手表,又是什么時候鉆進蚊帳里面的。
他的目光只能跟隨著他沾滿血的指尖移動。
猴子的食指隨著時針停在了十二點的那里。
他抬起頭,近乎啞光的黑色瞳仁緊緊盯著他,似乎在交代這是個非常重要的時間。
就在林冶準備再問些什么的時候,猴子徹底變成黑色的影子,隨著蚊帳外的蠟燭光線瞬間消散,只剩下一只沾著血的手表留在桌上。
林冶無措地坐在原地,愣愣望著手表。
時針,十二點。
什么意思?
現(xiàn)在手表顯示的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距離十二點整還剩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十五分鐘......
林冶垂著腦袋坐在蚊帳里,他余光突然瞥見電視柜旁邊放著的沙漏。
對了!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
對了,對了!十五分鐘,不就是倒計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