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冷汗像潛伏已久的毒蛇般從林冶發(fā)叢中鉆出來。
秒針毫不留情地順時針移動著,像一把懸掛在他和張簾頭頂?shù)溺牭?,時間一到,就立刻執(zhí)行斬首任務(wù)。
不行,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了心神。
冷靜下來。
林冶又對自己說了一遍,冷靜下來。
人的記憶是不會憑空消失的。
他閉上眼睛,開始仔細(xì)搜尋任何有關(guān)讀書時候圣誕節(jié)的所有細(xì)節(jié)。
決定裝扮一棵巨大的圣誕樹是初二那年的冬天。
其實他們一群男生對這個節(jié)日沒什么太大興趣,這天不僅不放假,老師還得留堂補(bǔ)課,連跟風(fēng)慶祝的余地都沒有。
可猴子卻堅持在圣誕節(jié)后的那個周末里決定裝扮一棵巨大的圣誕樹,并且讓崔禮賢打扮成圣誕老人,還拉來林冶一幫人一起布置場景。
一切不,過是因為猴子想約一個留著可愛波波頭的女孩來家里一起慶祝圣誕節(jié)。
為此,他還特地精心包裝了一盒進(jìn)口巧克力,等著送給女孩,然后表白。
他們累得要死要活地布置了大半天,女孩還是沒有來。
猴子倒是沒說什么,只是默默拆了那盒昂貴的巧克力分給了大家一起吃,然后又元?dú)鉂M滿地開始拆除布置好的場景。
那個時候,林冶的個頭是所有人中最高的,于是他負(fù)責(zé)起了所有高空物件的拆除,包括掛在樹頂?shù)哪穷w鈴鐺。
取下來以后,他把東西放到哪里了呢?
林冶凝神環(huán)顧四周,眼睛突然定在了大門旁邊的書房里。
時間瞬間凝滯住,他定定望著書房的大門,一些他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的一些細(xì)節(jié)開始慢慢匯聚成一條清晰的線,給出了明確的指引。
對!
對了!
他想起來了,當(dāng)時他們把圣誕樹扔了之后,剩下的裝飾物就都留在了書房里。
他記得書房靠門的地方有一個專門放置跳繩、護(hù)腕等雜物的綠色斗柜,和書、專輯、游戲碟無關(guān)的東西,最終都會被塞進(jìn)那個斗柜里面。
時間突然變得很慢很慢,就連他沖過去的腳步聲都像慢動作一樣,一幀一幀往下翻動著。
林冶感覺自己飛奔過去的姿勢一定很瘋狂、很滑稽。
但是當(dāng)他的手觸碰到冰冷的鐵質(zhì)斗柜時,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戰(zhàn)栗起來了。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情緒,是緊張還是歡喜。
他舉著蠟燭,飛快地拉開斗柜所有的柜子翻找著,終于在第四層的時候摸到了一個膈手的物品。
他毫不猶豫將其從柜子里拿出來,蠟燭湊近一照,一只金色的鈴鐺在微光的照耀下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精致又璀璨,絲毫沒有被歲月腐蝕過的痕跡。
不愧是猴子,哪怕是裝飾圣誕樹的配飾,用的也是頂級好貨。
林冶拿著鈴鐺搖了搖,還能發(fā)出聲。
他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了一口氣,太好了,還好還能使用。
他連忙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跑回客廳,卻在房間門口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個硬物。
林冶吃痛地用捏著鈴鐺的手背揉了揉額角,抬頭卻發(fā)現(xiàn)張簾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或許是被撞得太狠,他語氣不由自主染上了些許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憤怒。
張簾依舊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我不是看你著急忙慌的,趕過來一起找嘛。”
說罷,他指了指林冶手中的鈴鐺:“沒想到這么快就找到了?!?/p>
時間緊迫,林冶懶得和他繼續(xù)掰扯,扯著他就準(zhǔn)備往客廳那邊走。
手剛碰上張簾的瞬間,林冶突然就愣住了。
他的手怎么這么冰?
林冶想都沒想就立刻松開了手。
張簾手上的皮膚,觸感和冰箱里冷藏到已經(jīng)結(jié)霜的凍物很像,甚至在林冶撤手的瞬間還粘連了些許他掌心的部分皮膚。
這根本就不是人類皮膚可以擁有的溫度與質(zhì)感。
他根本不是張簾!
林冶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舉起蠟燭照向“張簾”,整個房間里卻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影子。
他看向房間門后面的客廳,蚊帳又不見了,真正的張簾也不見了。
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出岔子!
林冶快急瘋了,只剩一兩分鐘的關(guān)鍵時刻,屋子的時空又因為他進(jìn)入別的房間瞬間切換了。
怎么辦?
怎么辦?!
“張簾”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偽裝被識破了,笑容更甚,嘴角裂得越來越開,血肉從他嘴周的皮膚中撕裂開,血液像等待許久的獵手,緩緩從碎肉縫隙中爬出來。
一條又一條,像因為找到餐食而匯聚到一起的紅蛇,在它下巴上緩慢蜿蜒。
它機(jī)械地一步又一步朝林冶走過去。
林冶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的心臟像時間流逝的秒針一樣一下又一下緊張?zhí)鴦又?/p>
一定還有辦法......
林冶,冷靜下來,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就在它距離自己只剩一步的時候,林冶突然扔下蠟燭,從腰帶里抽出他不久前從張簾手中接過來的利刃。
寒光乍現(xiàn)!
林冶閉上眼睛,刀刃斜過,瞬間在他捏著鈴鐺的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腥紅的血液從傷口里爭先恐后流出來。
他顧不得疼,高高舉起手中的利刃,像張簾站在他身后,對他們重疊的影子做的那樣。
他毫不留情地把刀刃利落扎進(jìn)身前“張簾”的頭上。
頭皮撕裂,骨頭脆裂,血漿迸濺。
它原本紅色的血液瞬間變成黑色,順著從刀刃處汩汩流出,浸染整個透露,浸染整個身體,然后慢慢化成一灘黑色的污水。
林冶快惡心吐了,他緊緊捏著鈴鐺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發(fā)出輕微的嗡鳴聲。
“林冶!只剩一分鐘了!”
重新恢復(fù)正常時空的客廳里,張簾坐在蚊帳中沖他大喊道。
林冶瞬間回過神,火速殺到蚊帳前,把鈴鐺送了進(jìn)去。
張簾接過鈴鐺,飛速拿起手中的名片順著一一點過茶幾四周的四支蠟燭,將它扔到羅盤前,一邊搖鈴一邊念著古怪的咒語。
林冶沒敢閑著,他根據(jù)張簾之前的吩咐,用膝蓋押住他給蚊帳留的進(jìn)出口,死死封住蚊帳所有的空隙。
張簾念咒的聲音越來越大,不知是燭光的影響還是別的什么因素,林冶看見擺在桌上的羅盤正散發(fā)著微弱的金光。
他正準(zhǔn)備仔細(xì)些看時,張簾搖鈴和念咒的聲音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