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那妖精跪下了我老豬這輩子,最煩的就是漂亮女人哭哭啼啼,
尤其是哭得還賊他娘好看那種。眼前這個就是。一身素得晃眼的白裙子,
小腰細得一把就能掐斷,臉蛋兒跟剛剝殼的雞蛋似的,水汪汪的眼睛瞅著你,
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砸在地上都能砸出個小坑。
她跪在俺老豬剛刨出來準備下種的地壟溝邊上,泥點子濺在她裙擺上,
像雪地里撒了把黑芝麻?!皟魤拐咂兴_!求您救命!”聲音抖得跟秋風里的樹葉似的。
俺老豬扛著九齒釘耙,剛從高老莊舊址那邊溜達回來,
心里還琢磨著東家新釀的高粱酒味兒夠不夠沖,冷不丁被這么一跪,
差點把耙子杵自己腳面上?!鞍ググィ∑饋砥饋?!這誰家閨女?跑俺這破廟后頭哭喪呢?
俺老豬現(xiàn)在可是正經(jīng)菩薩,吃齋念佛的,不興這套!”俺趕緊嚷嚷,
眼睛卻忍不住在她臉上身上溜了一圈。嘖,這身段兒,
比當年高老莊的翠蘭妹子還勾人…呸呸呸!想啥呢!戒了!那女的非但沒起,
反而往前膝行兩步,一把抱住了俺沾滿泥巴的褲腿,冰涼的手指頭激得俺一哆嗦?!捌兴_!
只有您能救我!他們…他們要殺我!”她抬起淚眼,里面是真真切切的恐懼,
像被獵人逼到絕境的兔子?!罢l?誰敢在俺老豬的地盤上撒野?報上名來!
”俺把釘耙往地上一頓,挺起肚子,努力做出點威嚴樣子。
雖然俺這凈壇使者管的是天下廟宇的供品香火,聽起來威風,其實也就是個倉庫管理員,
但名頭唬人不是?“是…是齊天大圣…還有…還有三壇海會大神哪吒!”她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哭腔,卻像炸雷一樣劈在俺耳朵里。俺的肥臉瞬間僵住,肚子上的肉都跟著顫了三顫。
“猴…猴哥?哪吒那小崽子?”俺嗓子眼發(fā)干,冷汗“唰”就下來了。這倆煞星湊一塊兒?
天要塌了還是地要陷了?“為啥?。磕阏l啊你?他們吃飽了撐的要弄死你?
”那女子抬起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嘴唇哆嗦著,吐出三個字:“白…骨…精?!鞭Z?。?/p>
俺感覺腦瓜子被俺的九齒釘耙狠狠夯了一下,眼前金星亂冒。白骨精?!那個在白虎嶺上,
三番兩次變化戲弄俺們師徒,最后被猴哥一棒子打得魂飛魄散,
連骨頭渣子都化成灰的…白骨夫人?!俺的釘耙“哐當”一聲脫手砸在地上,
濺起的泥點子糊了俺一臉。俺顧不上擦,眼珠子瞪得溜圓,
死死盯著眼前這張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臉。“你…你放屁!”俺聲音都劈叉了,
“白骨精早他娘的灰飛煙滅了!俺親眼看著的!猴哥的金箍棒,那是鬧著玩的?
骨頭渣子都給你揚嘍!你…你是哪個山頭的野鬼,敢冒充她來消遣俺老豬?!
”俺心里慌得一比。這要是真的…那樂子可就大了!取經(jīng)路上那檔子破事,
是俺老豬心里最深的疤。師父肉眼凡胎認不清妖精,
俺老豬當時被那白骨精變得小媳婦迷了眼,說了幾句蠢話,
攛掇著師父念了緊箍咒…這事兒后來成了俺最大的污點,
連沙師弟那悶葫蘆看俺的眼神都透著那么點…鄙夷?!捌兴_!真的是我!
”白骨精——或者說這個自稱是白骨精的女人,急得眼淚又涌出來,“我…我沒死透!
當年大圣那一棒,確實打散了我的千年道行,
將我本體白骨震成了齏粉…可…可我一絲最本源的怨念精魄,附著在一塊極陰的千年寒玉上,
僥幸未滅…沉入地底,茍延殘喘…”她喘著氣,
眼神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驚悸和后怕:“幾百年來,我靠著那點微末的陰氣,
在地脈深處緩慢滋養(yǎng),渾渾噩噩…直到最近,才勉強凝聚出這具虛弱的靈體…我不敢出來,
我怕…怕大圣的棒子,怕天上的神將…可我更怕…更怕被‘它們’找到!”“它們?誰?
”俺捕捉到她話里的關(guān)鍵,心里那根弦繃得更緊了。這事兒聽著越來越邪乎。
白骨精臉上浮現(xiàn)出比面對猴哥時更深切的恐懼,
那是種源自骨髓的寒意:“是…是當年指使我,在白虎嶺設(shè)下劫難,
阻撓你們西行的那…那位大人…派出的…清理者!它們一直在找我!找到我,
就會徹底抹殺我這最后一點存在!”俺的肥肉又是一哆嗦?!澳俏淮笕恕??阻撓西行?
這他媽水也太深了!當年就覺得白虎嶺那劫難透著古怪,一個沒啥背景的白骨精,
哪來那么大本事和膽子?背后果然有推手!“那你跑俺這兒來干啥?”俺警惕地退后一步,
下意識想去摸地上的釘耙,“找俺老豬?俺跟你可不是一伙的!當年要不是你,
俺老豬能挨師父那么多罵?能落個‘貪色誤事’的名聲?猴哥能恨得俺牙癢癢?你找錯人了!
趕緊滾蛋,別連累俺!”俺是真怕。猴哥那脾氣,要是知道白骨精的殘魂在俺這兒,
還不得以為俺跟她有啥勾連?再鬧到師父或者佛祖那兒…俺這好不容易混上的凈壇使者飯碗,
怕是要砸!“菩薩!只有您能救我!”白骨精撲上來,死死抱住俺的腿,
冰涼的溫度隔著褲子都滲進來,“我走投無路了!我知道您恨我…可您想想!當年在白虎嶺,
我三番變化,可曾真正傷到你們師徒一根汗毛?我只是想…只是想完成那位大人交代的任務(wù),
拖延你們幾天罷了!真正想置你們于死地的,是那背后的黑手?。 彼@話像根針,
扎進了俺心里。俺皺著豬鼻子仔細回想…好像…是這么回事?第一次變村姑送飯,
被猴哥識破打死;第二次變老婦人尋女兒,又被猴哥打死;第三次變老翁找妻女,
還是被猴哥打死…除了嚇得師父念緊箍咒,把猴哥折騰得夠嗆,
好像…真沒造成啥實質(zhì)性傷害?“那…那又怎樣?”俺嘴硬,心里卻開始犯嘀咕?!捌兴_!
我知道您心里有怨,怨我害您被誤解,被責難?!卑坠蔷鲋?,淚痕未干,
眼神卻透著一股豁出去的決絕,“我愿意贖罪!我知道一個大秘密!一個關(guān)于西游取經(jīng),
關(guān)于你們師徒,甚至…關(guān)于您自己!一個足以打敗一切的秘密!只要您肯庇護我一時,
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我就把這個秘密告訴您!這個秘密,或許能解開您心中多年的疑惑,
甚至…能改變您的命運!”她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在說,
卻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您難道…就從來沒懷疑過,當年高老莊,
您那場轟轟烈烈的入贅,還有您那溫柔賢惠的高翠蘭…真的…就只是那么‘巧’嗎?
”嗡——!俺的腦袋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高翠蘭?!翠蘭妹子?!
俺老豬這輩子最得意也最窩囊的一段情!俺堂堂天蓬元帥,為了她甘愿當個倒插門女婿,
耕田耙地,什么臟活累活都干!結(jié)果呢?就因為喝多了顯出原形,就被當成妖怪打了出來,
恩愛夫妻轉(zhuǎn)眼成仇!這事兒是俺心里最深的刺,最痛的疤!幾百年來,俺刻意不去想,
用美酒、用供奉、用“凈壇使者”這個名頭麻痹自己。可這白骨精…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提翠蘭?!一股邪火“噌”地就竄上了天靈蓋!俺一把揪住白骨精的衣領(lǐng),
把她從地上提溜起來,豬眼通紅,獠牙都齜了出來,
唾沫星子噴了她一臉:“你他娘的再說一遍?!你敢編排翠蘭?!
信不信俺老豬現(xiàn)在就把你這點殘魂捏碎了喂狗?!”俺的力氣多大,
捏得她靈體都一陣虛幻波動,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卻咬著牙沒叫出聲,
只是用那雙依舊含著淚、卻異常執(zhí)拗的眼睛死死盯著俺:“菩薩…您…您不敢聽嗎?
您害怕知道真相?還是…您其實早就隱隱感覺到了不對勁,只是…不愿意承認?
”她的話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在俺最脆弱的地方。俺的手…不由自主地松開了幾分。
是啊…幾百年來,午夜夢回,酒醒時分,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細節(jié),
那些當時被“愛情”沖昏頭腦忽略的疑點,是不是也曾像水底的淤泥一樣,
悄悄地翻騰上來過?翠蘭她…一個凡間大戶人家的小姐,
怎么就對俺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壯勞力”一見鐘情,非君不嫁?高太公那老倌兒,
開始嫌棄俺能吃,后來怎么又痛快答應(yīng)了親事?還有…俺醉酒現(xiàn)形那晚,
時機是不是…太巧了點?俺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冷又疼,
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罢f!”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把你他娘的知道的全吐出來!要是敢有半句假話,俺老豬讓你連這點殘魂都保不??!
永世不得超生!”白骨精跌坐在地,大口喘著氣,靈體閃爍不定,
顯然剛才那一下讓她損耗極大。她看著俺那雙噴火的眼睛,
臉上卻露出一絲凄然又帶著點瘋狂的笑意。
“好…我說…”“當年指使我在白虎嶺阻撓你們的,是‘上面’的人,具體是誰,我不能說,
說了立刻魂飛魄散。他們的目的,并非真要阻止你們?nèi)〗?jīng)——那關(guān)乎佛道兩家大計,
沒人敢真的阻攔——而是要制造‘劫難’,要看到你們師徒離心,
尤其是…要讓金蟬子轉(zhuǎn)世的唐僧,對孫悟空產(chǎn)生猜忌和嫌隙!”俺的豬腦子飛速轉(zhuǎn)動。
取經(jīng)是定數(shù),劫難是必須。但…重點在“師徒離心”?特別是師父和猴哥?“為什么?
”俺下意識地問?!耙驗椤麄儭蓱劊〖蓱勅〗?jīng)成功后,
師徒四人尤其是斗戰(zhàn)勝佛孫悟空,那凝聚在一起的、足以撼動某些固有格局的力量!
”白骨精的眼神銳利起來,“西行一路,你們經(jīng)歷了什么?你們四個,從一盤散沙,
各懷心思,到后來…唐僧對孫悟空從猜忌到絕對信任,你和沙僧從畏懼、抱怨到真心敬服,
孫悟空也從桀驁不馴變得有了擔當!這種在生死與共中淬煉出的情誼和信任,
才是最可怕的武器!比金箍棒可怕一萬倍!”俺愣住了。俺老豬貪吃好色又懶散,
沙師弟老實巴交沒主見,猴哥本事大脾氣也大,師父…心善耳根子軟。
可就是這奇奇怪怪的組合,硬生生走完了十萬八千里,打趴了無數(shù)妖魔鬼怪。
俺們之間…確實不一樣了。俺可以罵猴哥,但別人要動他,俺老豬第一個不答應(yīng)!
猴哥嘴上嫌棄俺,可真有危險,那金箍棒肯定先護著俺們幾個!
這種變化…竟然讓某些“上面”的人…忌憚了?“所以…白虎嶺那一難,‘他們’的目標,
就是要在你們師徒間,特別是唐僧和孫悟空之間,釘下一根刺!一根名為‘猜疑’的刺!
而我…就是那根釘子!”白骨精的聲音帶著自嘲和怨恨,“我成功了,也失敗了。
成功讓唐僧念了緊箍咒,讓孫悟空負氣離開…可‘他們’沒想到,
這反而成了你們師徒關(guān)系的一個轉(zhuǎn)折點!唐僧后來對孫悟空的信任,反而更深了!
”俺聽得脊背發(fā)涼。原來俺們一路打怪升級,背后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俺老豬當年被當槍使,攛掇師父念咒,竟然是別人算計好的棋子?
“那…那跟翠蘭有什么關(guān)系?!”俺更關(guān)心這個,聲音都在抖。白骨精看著俺,眼神復(fù)雜,
有憐憫,也有一絲同病相憐的悲涼?!案呃锨f…是另一根釘子!是專門為您…天蓬元帥,
量身定做的釘子!”第二章:高老莊的釘子是甜的“為我?”俺的聲音都變調(diào)了,
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量身定做?”“是?!卑坠蔷c頭,
她的靈體在正午的陽光下顯得有些透明,聲音卻清晰地鉆進俺耳朵里,“您想想,
您因醉酒戲嫦娥被貶下凡,錯投豬胎,這事兒…本就是疑點重重!”俺心頭巨震!
這事兒是俺最不愿提的恥辱!當年俺統(tǒng)領(lǐng)天河八萬水軍,何等威風!蟠桃會上多喝了幾杯,
撞見嫦娥仙子獨處廣寒宮…后面的事,俺記不太清了,就記得玉帝震怒,說俺調(diào)戲仙子,
罪不容赦!要不是太白金星求情,差點就斬仙臺上走一遭!最后被錘了兩千錘,打下凡間,
還倒霉催的投了豬胎!“疑點?什么疑點?”俺喉嚨發(fā)干。“第一,堂堂天蓬元帥,
蟠桃盛會的御酒,喝多少能醉到完全失態(tài),跑去調(diào)戲廣寒宮主?您自己信嗎?
”白骨精一針見血。俺愣住了。是啊…俺老豬酒量…那是天河泡出來的!蟠桃會的酒是好,
可也不至于讓俺徹底失去理智???當時…好像…是有點暈乎得過頭了?“第二,
就算您真醉了,行差踏錯,以您當時的地位和玉帝對您一貫的…還算不錯的態(tài)度,
何至于如此重罰?直接打下凡間,永不錄用?這處罰,太重了!
重得…像是故意要把您從天上徹底清除掉!”俺的后脊梁竄起一股寒氣。
當年被打落凡塵時滿腔的屈辱和憤怒,此刻被白骨精的話一激,又翻騰起來,
還夾雜著一股被算計的冰冷。“第三,”白骨精盯著俺的眼睛,一字一句,“也是最關(guān)鍵的。
您被打下凡間,錯投豬胎,這‘錯投’,真的是意外嗎?掌管輪回的陰司,
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把一個本該投人胎的元帥魂魄,塞進母豬肚子里?”轟?。?/p>
俺感覺天旋地轉(zhuǎn)!這個疑問…這個深埋心底幾百年的、不敢深想的疑問,
被白骨精血淋淋地撕開了!錯投豬胎!這是俺一切苦難的根源!俺恨!恨玉帝無情!
恨陰司混蛋!可從來沒敢想…這會不會是…故意的?“你是說…俺被打下凡,
投豬胎…都是…算計好的?”俺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笆撬阌嫷囊徊糠?。
”白骨精肯定地說,“目的是什么?就是讓您…帶著對天庭的怨恨,帶著這副丑陋的皮囊,
帶著滿腔的不甘和欲望,流落凡間!然后…安排一場‘恰到好處’的相遇。
”她的目光轉(zhuǎn)向遠處高老莊的方向,聲音冰冷:“高翠蘭…就是為您準備的‘釘子’。
”俺的腿肚子有點發(fā)軟,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田埂上,濺起一片泥水。俺顧不上臟,
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翠蘭妹子那張溫婉的笑臉?!安弧豢赡堋卑赤哉Z,
像是在反駁白骨精,更像是在說服自己,“翠蘭她…她對俺是真心實意的!她不怕俺丑!
她給俺做衣裳,給俺燉肉湯…她…”“真心?”白骨精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菩薩,
您是真糊涂還是裝糊涂?一個凡間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見您第一面是您在田里干活,
渾身泥汗,樣貌…嗯,威武雄壯。她怎么就一眼相中了?非您不嫁?高太公開始嫌棄您能吃,
后來怎么就突然轉(zhuǎn)了性?您就沒想過,是誰在背后‘點化’了他?
是誰…讓高翠蘭‘恰好’出現(xiàn)在您最落魄、最渴望溫情的時候?
又是誰…在她心里種下對您‘英雄氣概’的仰慕?”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鈍刀子,
在俺心窩里慢慢割。俺想起初見翠蘭,她提著食盒,站在田埂上,夕陽給她鍍了層金邊,
她看著俺,眼神亮晶晶的,沒有一絲害怕,只有好奇和…崇拜?對,就是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