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仲衡走后的第二天,我把村里幾個信得過的人叫到了村塾。
油燈下,趙阿婆、林素娥和吳老樵的臉都繃得緊緊的。
我將那張裴仲衡抄走的藥方攤在桌上,指尖點(diǎn)過其中三味藥。
「這方子,是假的?!?/p>
我聲音不大,卻像石頭砸進(jìn)靜水。
「何止是假,」我扯了下嘴角,「更是毒。這三味主藥,被我換成了斷腸草、見愁花和瘋茄子,樣子像,藥性卻天差地別。按此方制藥,喝下去輕則神思恍惚,重則癲狂至死。」
趙阿婆倒吸一口涼氣,手都抖了:「阿寧,你這是……」
「我要燒了它?!刮铱粗麄?,一字一句,「三日后,就在山神廟前,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這份『祖?zhèn)髅胤健粺酶筛蓛魞簟!?/p>
一旁的李昭皺眉:「太麻煩了。裴家商隊走不遠(yuǎn),我?guī)巳ィWC人貨兩空,方子也能拿回來?!?/p>
我搖了搖頭,看向窗外的夜色:「殺一個裴仲衡容易,可他背后那張網(wǎng)呢?我要的,不是殺人,是讓他們自己把這毒藥當(dāng)成寶貝,恭恭敬敬地送回老巢,再親手熬給他們背后真正的主子喝?!?/p>
當(dāng)夜,山神廟前就堆起了半人高的柴垛,旁邊貼著我親手寫的告示:偽方害人,焚以謝天。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天之內(nèi)就飛遍了周圍的村鎮(zhèn)。
秋社日前夜,說好的燒方子還沒開始,山外卻先亮起了火光。
很快就有人傳信,說是裴家商隊在野店投宿,遭了山匪,東西被搶砸一空,唯獨(dú)懷里揣著的那卷藥方,被匪首奪走了。
我聽著匯報,嘴角勾起一抹笑。
李昭辦事,我向來放心。
他留下的馬蹄印,會把追查的人一路引向北方。
三天后,青溪鎮(zhèn)的茶肆里,我嗑著瓜子,聽到了想要的流言。
「聽說了嗎?北邊有個鎮(zhèn)子的藥鋪,用了個新方子,結(jié)果吃一個瘋一個,嘴里還不停地喊什么『柳家清白』!」
我扔下幾文錢,起身離開。
瘋癲的癥狀,和我預(yù)想的一模一樣。
他們上鉤了,而且還很心急地試了藥。
回到村塾,我從箱底取出另一本冊子,那才是真正的《濟(jì)陰錄》副本。
我把它交到林素娥手里:「素娥姐,你明日就動身去廬州,這一路,每經(jīng)過一個縣城,就抄錄三份,貼在最大的藥堂門口?!?/p>
我又拉過趙阿婆,壓低聲音:「阿婆,從今天起,如果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我為了尋找更厲害的藥材,去了南邊最兇險的瘴癘之地?!?/p>
做完這一切,我站在村口,看向北方的天際。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金陵,一間密室里,一個黑袍人正對著一堆燒得焦黑的紙片大發(fā)雷霆,他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燭火亂顫。
「蠢貨!她早就知道我們會來!」
青溪鎮(zhèn)的風(fēng),一日比一日涼了。
我布下的那張網(wǎng),已經(jīng)牽動了北方的線頭。
只是我沒想到,這張網(wǎng)收緊時,最先拽回來的,會是一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