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爺住在城西不遠(yuǎn)處的一個小村子，兩人走了大約1個小時，繞開村民往村后走，路過三間塌了半邊屋頂?shù)耐僚鞣?，才聽見大爺說：“到了。”
敲了三下門，里面?zhèn)鱽砣惩韧闲械穆曧懀又巧P門軸的 “吱呀” 聲，露出半張布滿刀疤的臉。
黎洛嶼眼神淡淡的，并沒有驚叫害怕或者后退半步，前世比這更可怖百倍的景象她都習(xí)以為常了，什么腐肉外翻的喪尸、啃食人腦的變異犬，哪樣不比眼前的刀疤臉猙獰？
此刻她甚至還有閑心觀察，刀疤的走向與肌理紋路垂直，該是打斗時被匕首橫向劃開的。
一想也是，這年頭長成這樣做個體面的活難上加難，要不是走投無路了，誰愿意做投機(jī)倒把的事呢。
“老黃，你咋來了？” 瘸腿老周頭斜倚著棗木拐杖，左眼皮上的刀疤從眉骨劃到嘴角，說話時扯得臉頰扭曲。
“哦，這娃娃要買牲畜崽兒?！贝鬆攤?cè)身將身后的黎洛嶼讓了出來。
瘸腿老周頭視線落在黎洛嶼身上，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眼前的青年是個小女娃，娃娃眼神清澈，沒有往日村民的嫌棄和害怕，反倒是多了幾分坦然，拄著拐杖往前挪了半步：“要啥？要多少？”
黎洛嶼笑的赧然：“雞鴨鵝兔豬牛羊，您有啥，我要啥?！?/p>
“嚯！好小子！”瘸腿老周頭樂了，渾濁的眼珠在黎洛嶼身上來回打量，片刻之后：“胃口不小??！跟我來！”
這年代的雞鴨鵝兔家家戶戶都是限量喂養(yǎng)，公社規(guī)定 “農(nóng)場戶口者一戶最多養(yǎng)兩只雞、一只兔，城鎮(zhèn)戶口更是禁止私自養(yǎng)殖。”，多下的蛋要上交給生產(chǎn)隊(duì)；豬牛羊崽兒更是碰不得的高壓線，養(yǎng)大牲畜得經(jīng)生產(chǎn)大隊(duì)審批，但凡被發(fā)現(xiàn)私養(yǎng)，輕則沒收，重則扣上 “走資本主義道路” 的帽子游街。
這小女娃夠勇??！
但還是嚇唬一句：“前兒個鄰村有人養(yǎng)了三只雞，被拔了毛掛在公社門口示眾！”
黎洛嶼笑的坦蕩：“出了這個門，我沒見過您，您也沒見過我?！?/p>
老周頭盯著她的眼睛，半晌突然笑了：“進(jìn)來吧?！?/p>
老周頭之所以有這些牲畜，是因?yàn)樗龅木褪呛谑猩?，他早年在牧區(qū)混過，深諳牲畜交易門道，瘸腿后更把后山窯洞改造成秘密養(yǎng)殖場。從農(nóng)戶手里收來的病弱幼崽經(jīng)他調(diào)養(yǎng)后，轉(zhuǎn)手就能高價賣給黑市。
黎洛嶼緩步跟在他身后，越走越吃驚，估計(jì)連公社干部都猜不透，這瘸老頭的破院子里，竟藏著整個黑市的 “活財庫”。
黎洛嶼不客氣的挑了兩只小豬崽兒、兩只小羊崽、兩只小牛崽、兩只小兔子全都是一公一母，又挑了十只小雞崽，付了老周頭三百塊錢，才和黃大爺提著四個大籠框一塊兒離開。
到村口的時候，黎洛嶼停下了腳步，伸手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遞過去：“黃大爺，今天謝謝您了，您就送到這里吧，這幾顆奶糖，您拿回去給孩子們甜甜嘴吧?！?/p>
黃大爺慌忙擺手：“使不得，這金貴東西...，再說這籠框可重了，我?guī)湍闼突厝グ??！?/p>
黎洛嶼伸手提過大爺手里的兩個籠框，跨在自己胳膊上，笑著顛了顛：“沒事，我勁兒大，提的動。”說著便一手拎兩個籠筐大步向前走了：“黃大爺回去吧?！?/p>
黃大爺小心翼翼地捧著奶糖：這小伙子勁兒真大！是個干農(nóng)活的好手。
拐角之處，確認(rèn)四下無人，黎洛嶼將四個籠框全部送回空間交給琉璃：“小琉璃，這些牲畜姐姐就交給你啦，不懂的，你就去書房找《牲畜喂養(yǎng)手冊》學(xué)習(xí)啊?！?/p>
小琉璃抬頭望天，總有種命很苦的感覺。
順勢從空間拿出自行車，蹬上就開始叨叨?！暗街形缌?，也不知道老頭兒餓沒餓？早上給他留的粥和雞蛋吃沒吃？”
“唉，我這操心的命??！”
“回家得多做點(diǎn)兒吃食存空間，長途跋涉的，包子饅頭最合適，再煮一些水煮蛋?！?/p>
路過國營飯店的時候，黎洛嶼剎住了車，從帆布包里掏出兩個鋁制飯盒、肉票和錢遞過去：“同志，打包了一份紅燒肉、一份紅燒排骨，十個肉包。”
服務(wù)員撇撇嘴，非常嫌棄的看了眼其貌不揚(yáng)的黎洛嶼，不情不愿的說：“紅燒肉兩張肉票、一塊二，紅燒排骨四張肉票、一塊五，肉包一個三毛一個、半兩糧票，除票外總共給五塊七?！?/p>
黎洛嶼不在意她的態(tài)度，拿上自己的東西就走，跨上自行車時，還能聽見服務(wù)員在身后罵罵咧咧： “窮酸相”。
黎洛嶼：“......”
忍？還是鬧？
腳鏈子剛轉(zhuǎn)半圈，眼角余光瞥見一個高大帥氣的兵哥哥在窗口點(diǎn)餐，服務(wù)員前一秒還耷拉的眼皮突然彈開，嘴角咧到耳后根，滿臉褶子笑成朵老菊花：“同志您要點(diǎn)啥？今天有剛到的糖醋小排！”
那聲 “同志” 膩的得能滴出蜜來，惡心的她隔夜飯差點(diǎn)吐出來。
兵哥哥掏出搪瓷缸時，她看見服務(wù)員往缸里多舀了兩塊排骨，紅亮的湯汁漫過缸沿，在白瓷上燙出片曖昧的印記。
黎洛嶼翻個白眼，噔噔噔跑回去，對著服務(wù)員燦爛的笑臉大聲懟了句：“勢利眼?！?/p>
周圍的顧客：“......”
兵哥哥握著搪瓷缸的手懸在半空，“......”
服務(wù)員的臉 “騰” 地漲紅，張開嘴想罵，但對上眼前帥氣的兵哥哥，硬生生把臟話咽回肚子，指甲都摳進(jìn)了掌心。
懟完之后，黎洛嶼心情果然順暢了，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吊兒郎當(dāng)?shù)木碗x開了。
翻墻回到家的時候，聽到個意料之中的爭吵聲音。
“我不同意，劉犟牛，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你給老子滾，那可是我唯一的孫女，遭不住你嚯嚯，老子打死你！”
“黎倔驢，你能不能不那么幼稚？?。课疫@么做是為誰呀？啊？哎哎，板凳腿兒不要了？...，哎，你個死倔驢，體力怎么這么好??？”
兩老頭，一個喊 “黎倔驢”，一個應(yīng) “老劉頭”，嗓門震得門外執(zhí)勤的兩小戰(zhàn)士直捂耳朵。
黎洛嶼眼睛一亮：“成了?！?/p>
小戰(zhàn)士長呼一口氣：這活祖宗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