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光,如白駒過隙。
江城的四季在林丹身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跡,他褪去了初來時的青澀,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wěn)。在回春堂的丹房里,那些曾經(jīng)需要小心翼翼處理的尋常藥草,如今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無論是韌性十足的“千絲藤”,還是嬌弱易損的“月心草”,他都能以最恰當(dāng)?shù)氖址ㄇ逑?、晾曬、炮制,最大程度保留其藥性。劉師傅常說:“小林這雙手,像是長了眼睛,藥草在他手里,才能活出真滋味?!?/p>
這份熟練,并非憑空而來。林丹每日處理完雜活,便會借著回春堂的便利,翻閱藥鋪收藏的《百草圖譜》,將上面記載的每一味藥草的習(xí)性、產(chǎn)地、藥性、配伍禁忌,都牢記于心。遇到不懂的,他會旁敲側(cè)擊地向劉師傅請教,或是在逛百草街時,向擺攤的藥農(nóng)打聽。
半年下來,江城周邊常見的百余種藥草,他已了如指掌,甚至能從一片葉子、一絲氣息,準(zhǔn)確判斷出藥草的年份和優(yōu)劣。
劉師傅對林丹的態(tài)度,也從最初的隨意使喚,變成了如今的客氣尊重。他深知自己的斤兩,煉丹全靠祖?zhèn)鞯膸追纸?jīng)驗,對藥性的理解遠(yuǎn)不如林丹透徹。好幾次,他煉丹時藥料配比出了問題,都是林丹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提醒一句“這味‘赤陽花’今日水汽重了些”“火候再緩片刻,恐傷了‘凝露草’的陰寒之性”,才讓丹藥得以保全。
次數(shù)多了,劉師傅也坦然承認(rèn):“小林啊,論對藥草的懂行,你比我強??上疫@肚子里的貨,也就這么多了,教不了你什么真東西?!?/p>
林丹總是謙遜地笑笑:“劉師傅說笑了,您教我的基礎(chǔ)火候掌控,弟子受益匪淺?!?/p>
他心里清楚,劉師傅所言非虛。回春堂的丹藥,最高不過一階下品,劉師傅的眼界和手法,確實難以再讓他精進(jìn)。這半年來,他真正的進(jìn)步,源于每晚在柴房里對丹鼎門殘卷的研讀,以及金屬片偶爾閃過的零星感悟。
殘卷上的丹道理論,如同一把鑰匙,讓他對之前學(xué)的煉丹術(shù)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甚至能看出劉師傅煉丹失敗的根本原因——并非步驟有誤,而是對“藥氣流轉(zhuǎn)”的理解不足,未能讓幾味藥草的氣息真正交融。
這半年里,林丹也將百草街逛了個遍。
百草街不長,卻匯聚了江城乃至周邊地區(qū)的藥草生意。有像回春堂這樣的老字號藥鋪,門面光鮮,藥材齊全;也有不少臨時搭建的小攤,擺著剛從山里采來的新鮮藥草,攤主多是附近的藥農(nóng)或低階修士;偶爾還能看到幾個行蹤神秘的人,背著行囊,鬼鬼祟祟地交易著什么,那往往是些帶有靈性的珍稀藥草,或是……見不得光的禁藥。
林丹從不輕易搭話,只是默默觀察,聽著商販的吆喝、買家的討價還價,從中收集著各種信息。他知道了江城附近有幾處險地,盛產(chǎn)某種特殊藥草;知道了丹藥的市價,一階下品的醒神丹能賣五文錢,而他煉制的上品青靈丹,在坊市上能炒到數(shù)十上百塊靈石;還知道了江城最大的勢力是“江城武館”,館主是位筑基初期的修士,而真正能決定丹道生意走向的,是城西的“萬丹閣”——那是一家連鎖丹鋪,背后據(jù)說有大宗門支持,收售高階丹藥,也招收有天賦的丹師。
這些信息,都被林丹一一記在心里。他知道,回春堂只是跳板,他遲早要離開這里。
這日傍晚,林丹處理完丹房的活計,正準(zhǔn)備回柴房,卻被劉師傅叫住了。
“小林,你過來看看?!眲煾抵钢郎弦欢涯璋桶偷乃幉荩碱^緊鎖,“這是上午收的‘血藤’,看著品相不錯,回來才發(fā)現(xiàn),內(nèi)里的藥氣散得厲害,煉藥怕是沒用了,白白虧了半兩銀子?!?/p>
林丹走上前,拿起一根血藤,放在鼻尖輕嗅,又用指尖捻了捻斷面的汁液,沉吟片刻道:“劉師傅,這血藤不是自然枯萎,是被人用‘枯木散’處理過。枯木散能暫時鎖住藥草的水分,讓它看起來新鮮,實則會破壞內(nèi)里的生機,是藥販常用的伎倆。”
“枯木散?”劉師傅一愣,“還有這門道?”
“嗯,”林丹點頭,“對付這種伎倆也簡單,用溫水浸泡半個時辰,再加入少許‘醒神草’的汁液,就能逼出枯木散的藥性,雖然救不回全部藥氣,至少能恢復(fù)三成,煉些低階丹藥還是能用的?!?/p>
劉師傅眼睛一亮:“真的?那快試試!”
按照林丹的方法處理后,那堆血藤果然恢復(fù)了些許生機,雖然依舊算不上好藥材,但用來煉最低階的療傷藥,已是足夠。
劉師傅看著林丹,眼中滿是贊嘆:“小林啊,你這本事,留在我這回春堂,真是屈才了。”
林丹笑了笑,沒接話。
他望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目光投向了城西的方向。萬丹閣……或許,是時候去那里看看了。
半年的沉淀,足夠讓他摸清江城的底細(xì),也足夠讓他積蓄起邁出下一步的勇氣。他需要一個更大的平臺,接觸更高級的藥草和丹方,讓自己的煉丹術(shù)真正精進(jìn),也讓自己的實力,盡快成長起來。
百草街的煙火氣,已困不住他那顆渴望變強的心。屬于林丹的舞臺,該換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