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小哥叫趙磊，段凌易被他近乎虔誠的熱情推搡著，跌進了那個還算干凈的小包廂。空調被趙磊擰到最大，冷風呼呼地吹，試圖驅散包廂里殘留的、混雜著泡面與汗味的悶熱空氣。電腦旁邊有一扇窗戶，墻角還堆著幾箱花花綠綠的飲料。
趙磊轉身又從門邊的冰柜里掏出一瓶冰鎮(zhèn)可樂，瓶身瞬間凝起細密的水珠，不由分說地塞進段凌易手里。
“先墊墊！我去給你泡碗面！加腸加蛋！” 趙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門“砰”一聲帶上。
段凌易下意識地捏緊了那瓶冰涼的可樂，指尖傳來刺骨的寒意，卻奇異地壓下了胃部的灼燒感。他看著趙磊消失在門外的背影，網吧走廊昏暗的光線在他身后拉長又消失。喉嚨里忽然像被什么東西哽住了，有點發(fā)緊，有點酸澀。
此刻手中冰可樂的涼意狠狠撞在他心口最柔軟的地方。信任，這種在娛樂圈和冰冷的現實里早已被磨成齏粉的東西，竟然在一個初次見面的網咖小哥身上，猝不及防地回來了。
窗外的陽光透過網咖的玻璃窗照進來，在鍵盤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段凌易吸溜著面條，覺得這碗五塊錢的紅燒牛肉面，比他前世拿冠軍時慶功宴上的山珍海味，還要香得多。
吃完面，他熟練地開機，登錄戰(zhàn)神TV后臺，快速填寫了主播信息，房間標題簡單粗暴：【糊口，隨便打打】。
沒有攝像頭，也沒有花里胡哨的裝飾，只有一個干凈的游戲客戶端界面。直播間開啟的瞬間，只有黃毛小哥和幾個聞訊趕來的網咖常客在屏幕上刷了幾條——
【臥槽真來了？】
【段神牛逼！】
【前排合影！】
段凌易沒看彈幕，直接登錄了自己的《戰(zhàn)神榮耀》賬號——那個頂著“絕望文盲”ID、段位只有黑鐵四的賬號。
【我艸！真的黑鐵四??！昨天我以為節(jié)目效果呢！】
【難道真是隱藏的游戲天才？】
【也可能是小號炸魚吧？主播說句話？】
“不是小號?！倍瘟枰椎穆曇敉蝗煌高^耳機內置的劣質麥克風傳出，帶著一絲慵懶和不易察覺的沙啞，在安靜的直播間里顯得格外清晰。前世的職業(yè)習慣深入骨髓，他下意識地補充，“就這一個賬號，認準了，別被騙?！?語氣平淡，卻有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點開排位賽。目標明確：贏！盡快打到能排到高分段玩家的段位，才能吸引更多觀眾和打賞。
前幾局他選擇了昨晚大放異彩的暗影之刺·維迦斯。黑鐵段位的對手在他面前如同紙糊，從一開始就慘遭屠殺，毫無游戲體驗可言。他如同一個冷酷高效的獵人，在低端局的魚塘里肆意游弋，精準地收割著人頭，推塔拿龍，節(jié)奏快得令人窒息。
【臥槽！真是段神！這維迦斯味兒太沖了！】
【黑鐵局炸魚……好殘忍，但我好愛看！】
【這補刀，這走位，這意識……黑鐵？騙鬼呢！】
【主播標題‘糊口’是認真的嗎？昨晚剛上熱搜今天就來直播討飯？】
【哈哈哈哈‘絕望文盲’這個ID配上這操作，太反差了！愛了愛了！】
隨著段凌易在低端局大殺四方，直播間人數開始緩慢增長，從幾十人到幾百人。彈幕也漸漸多了起來，有驚嘆操作的，有玩梗的，也有質疑他蹭熱度的。段凌易一概不理，專注操作，以近乎碾壓的姿態(tài)連贏三局，段位也從黑鐵四跳到了青銅二。
等到看的人多了起來，為免觀眾乏味他換了個英雄，選擇了同樣以操作難度著稱的刺客型中單——織法者。這局對手稍微強了點，有幾個白銀玩家，但在他面前依然不夠看。他化身暗影，在野區(qū)和線上神出鬼沒，每一次出手都精準致命，將織法者玩得出神入化。
【織法者也玩這么好？主播有點厲害在身上?。 ?/p>
【這切入時機！這收割能力！太絲滑了！】
【感覺比昨晚打林辰還輕松，就像來到了舒適區(qū)……】
【青銅局虐菜而已，還真有人吹??？】
【主播說句話??！開個麥唄！】
【刷個小禮物支持一下糊口主播！】
一個價值1塊錢的“熒光棒”飄過屏幕。
段凌易瞥了一眼，終于開口：“謝謝熒光棒?！?/p>
這是他開游戲后說的第一句話。冷淡，直接，甚至有點不近人情，卻奇異地符合他此刻“只為糊口”的人設，反而讓彈幕更興奮了。
【聲音！啊啊啊聲音好好聽！】
【好冷淡我好愛！】
【只有刷禮物主播才說話？】
【看來是真的要糊口，這么強的操作必須支持！】
一個價值6塊錢的“血瓶”送出。
段凌易感謝完禮物沒再說話，繼續(xù)專注游戲。又贏下兩局，段位升到了白銀一。直播間人數已經突破了兩千，熱度也擠進了戰(zhàn)神TV新秀榜的前一百。禮物雖然不多，但零零散散加起來也有幾十塊了。至少……夠吃頓像樣的飯了。段凌易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點。
段凌易每天固定直播三個小時，其他時間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幾乎全用來訓練。雖然目前條件艱苦，但他從來沒有放棄對自己的高要求。
連續(xù)直播打了半個月游戲，直播間熱度一直不溫不火，其中有一部分原主慕名而來的粉絲，他們大多不懂游戲，只是看個熱鬧，也默默的不愛說話。而另一部分是平臺上推薦而來的電競粉，喜歡看他的直播下飯，并評頭論足。
段位升起來后匹配機制終于讓他排到了更高分段的玩家，可看性也高了很多。進入游戲加載界面，隊友和對手的ID段位顯示出來，大部分是鉆石和大師，偶爾有一兩個宗師的頭像框。
在今天一下午的游戲中，這是段凌易第一次補位到中單。他想了想，鎖了初登這個游戲就特別喜歡的一個中單法師——星軌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