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鐵匠鋪的爐火與叮當聲中不斷流逝著。
第二天楚休依舊沉默著干活，一早就將李鐵柱交代的活計，搬運生鐵、清理爐渣、碼放農(nóng)具，動作麻利的收拾妥當。
接下來剩下更多的時間，則消耗在那個屬于他的小爐子旁。
楚休繼續(xù)敲打著其他的鋤頭胚子，這些也是李鐵柱昨天給到的任務。
【專注行為：鍛打（鐵器）】
【「打鐵」lv6：熟練度 108/600】
【「打鐵」lv6：熟練度 109/600】
…
腦海中的提示音穩(wěn)定上漲。
在別人眼里楚休不斷是在不斷鍛打，而在楚休眼里，每次鍛打則是每一次熟練度的增長，而熟練度的增長每次都伴隨著一股微弱暖流，融入他的筋骨與意識。
同時一些稀少的知識碎片也會隨著暖流一起將關于如何控火、如何落錘、如何判斷鐵料狀態(tài)的自然而然地涌現(xiàn)，就好像它們本就沉睡在楚休的記憶深處，只是通過一次次鍛打在喚醒這些記憶。
他的手臂更加的有力和順暢，落點也是越來越精準巧妙，當初還需要刻意模仿李鐵柱的鍛打動作，現(xiàn)如今仿佛越來越變樣了。
大上午，李鐵柱就叼著旱煙袋，坐在大鐵爐子旁，他黝黑的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底深處那抹驚訝卻是不自然的流出，不斷抽著已經(jīng)沒了煙絲的旱煙，看著鍛打動作已經(jīng)和自己之前所教完全不一樣，但是鍛打效果卻是越發(fā)好的楚休，不自禁的感概。
“真他娘，的天才~”
楚休的進步太快了，快得不像個剛摸錘子一個月的學徒。
阿牛更是看得眼熱，他吭哧吭哧地拉著風箱，又忍不住嘀咕：“楚休，你這手……咋練的？我咋就學不會你這股勁兒呢？”
楚休停下錘子，抹了把汗，臉上是慣常的木訥：“阿牛哥，昨兒就說了，就是……多練，照著李師傅教的來?！?/p>
他聲音不高，帶著點少年人的清朗，卻沒什么情緒起伏。
阿牛撇撇嘴，顯然不信，但看著楚休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又不好再問。
李鐵柱看著兩人，他和阿牛一樣，也是不信。
這天晌午剛過，鋪子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帶來了些許風塵的氣息。楚利那黝黑的臉龐出現(xiàn)在了門口，肩上還扛著個不大的麻袋。
“李師傅！”楚利的聲音帶著莊稼漢特有的洪亮，但是還可以隱約聽出一絲拘謹。
李鐵柱放下煙袋，站起身：“楚利？來了？快進來坐?！?/p>
他招呼著，目光掃過楚利肩上的麻袋，知道里面多半是些山貨。
楚利沒坐，目光露出些許擔憂說道：“李師傅！您看我那小犬的打鐵資質(zhì)如何，能否留在您這兒混個溫飽？”
李鐵柱聽聞此話，當即哈哈哈大笑起來。
“楚利，你可是給我?guī)韨€好徒兒啊！放心，在我這鐵匠鋪你兒大有可為，他現(xiàn)在可是已經(jīng)可以自己打些農(nóng)具了。你看看...”
說著，李鐵柱讓楚利放下肩上的麻袋，帶著他往側邊角落的打鐵爐走去。
很快楚利便看到了角落里那個汗流浹背的身影。
“休兒！”他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許久未見的激動，但更多的是看到兒子有所成就的欣慰。
楚休聞聲抬頭，看到父親，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原主那種帶著點靦腆的憨笑：“爹！”
他放下錘子，快步走過來。
楚利上下打量著兒子。
大半個月不見，楚休似乎又結實了些，身上雖然依舊穿著那洗得發(fā)白的粗布短褂，但眼神卻是更加明亮，身板挺直，不再像以前在家時，總帶著點蔫蔫的感覺。
最讓他心頭一松的是，兒子臉上沒有愁苦，只有見到他的喜悅，可見在鐵匠鋪生活的不錯。
“好，好，看著精神多了！”楚利咧開嘴，露出被旱煙熏黃的牙齒，用力拍了拍楚休的肩膀，那力道沉甸甸的，代表父親獨特的情感表達。
“爹，您怎么來了？”楚休問道。
“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娘捎點東西?！背f著，把肩上的麻袋放下，解開袋口，露出里面曬干的蘑菇、木耳，還有一小包用油紙仔細包著的、顏色深紅的野果。
“家里沒啥好東西，這點山貨，你留著……給李師傅和阿牛小兄弟嘗嘗鮮。”
他有些局促地看向李鐵柱。
李鐵柱擺擺手：“客氣啥，楚休在這干得不錯，踏實肯學。”
楚利臉上頓時笑開了花：“那就好！麻煩李師傅費心了！”
他搓著手，又看向楚休，眼神里滿是關切：“在這……吃得飽不？睡得慣不？活計累不累？”
“都好，爹?！背蔹c頭，“李師傅和阿牛哥都照顧我，吃得飽，睡得也好?！?/p>
“好好好！”楚利松了口氣。
他猶豫了一下，從懷里摸索出一個更小的粗布口袋，塞到了楚休手里，壓低聲音：“這是……家里攢的三十文錢，你拿著，在鎮(zhèn)上……別虧著自己。”
那布口袋很輕，里面的銅錢碰撞發(fā)出細微的聲響。
楚休握著，能感覺到父親粗糙手掌的溫度和心意，他心頭微熱，沒有推辭，只是用力點了點頭：“嗯，爹，我記下了。”
“走，爹帶你去吃點東西?！背?，又對李鐵柱和阿牛道：“李師傅，阿牛兄弟，我?guī)Ш⒆映鋈??！?/p>
李鐵柱點點頭：“去吧?！?/p>
父子倆走出鐵匠鋪，午后的陽光有些晃眼。
楚利熟門熟路地帶著楚休拐進一條小巷，找了個賣湯餅的簡陋攤子坐下。兩碗熱騰騰的、飄著零星油花和蔥花的面湯，以及兩個比拳頭略大的雜糧餅子。
“吃！”楚利把餅子推到楚休面前，自己則是端起碗來，呼嚕呼嚕喝了一大口湯，發(fā)出滿足的嘆息。
楚休也拿起餅子咬了一口，粗糙的麥麩感在嘴里散開，帶著糧食特有的香氣。
面湯寡淡，但很熱乎，他看著父親風塵仆仆的臉，額角新添的皺紋，還有那雙布滿老繭、指甲縫里嵌著黑泥的大手，默默地把懷里那個更沉甸甸的粗布包拿了出來。
“爹，”楚休把布包推到楚利面前，“這個……您收著?！?/p>
楚利一愣，放下碗，疑惑地打開布包。當看到里面那黃澄澄、碼放得整整齊齊的八十枚銅錢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半天沒發(fā)出聲音。
“這……這……”楚利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他拿起一枚銅錢，反復摩挲著，又看看楚休，再看看那堆銅錢，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休兒，這……這么多錢？哪來的？”
“李師傅給的?！背莸穆曇粢琅f平靜，“我打的鋤頭、鐮刀、柴刀，李師傅按件算錢給我的?！?/p>
“按件算錢？”楚利的聲音陡然拔高，隨即又意識到失態(tài)，趕緊壓低，“你……你才學了多久？就能……就能打出這么多東西了？還……還給了這么多錢？”
他這輩子，除了賣糧，還沒一次性見過這么多銅錢！
這他一年種地才能得個兩貫錢，總共才2千文左右，這還是收成好的時候，而且要補貼一大家子一年溫飽！
“嗯。”楚休點點頭，“李師傅說我打得還行?！?/p>
楚利看著兒子平靜的臉，再看看那堆沉甸甸的銅錢，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狂喜、難以置信的情緒猛地沖上心頭，然后一把將布包緊緊攥在手心，粗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好！好小子！”他抬起頭，臉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笑容，重重地拍著楚休的肩膀，力道大得讓楚休身子都晃了晃，“爹就知道！爹就知道你有出息！比你爹強多了！”
“不過休兒，你還是留在身邊的好，鎮(zhèn)子上用錢的地方多，多準備點打點打點...”楚利突然想到了什么，也是將粗布包推給楚休，并囑咐道。
“您拿著吧！老爹，這個我還能再掙的，而且你不是還給我了30文錢嗎，夠了！”楚休打斷了父親楚利的繼續(xù)施法，堅定的說道。
楚利見小子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什么，小心翼翼地把布包貼身藏好，然后端起碗，一口氣把剩下的面湯喝光，抹了抹嘴，聲音洪亮：“吃！多吃點！爹今天高興！”
下午，楚利在鎮(zhèn)上買了些東西：給趙琳扯了幾尺厚實的靛藍粗布，給楚木買了兩塊鎮(zhèn)上孩子都饞的麥芽糖，又咬牙打了半斤最便宜的劣酒，準備回去和老伙計們分享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最后，他帶著買的東西，揣著兒子賺的“巨款”，踏上了回楚家村的路。他的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腰桿也挺得更直了，黝黑的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