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禮?!?/p>
這三個字從程星月涂著精致口紅的唇間吐出,輕飄飄的,卻像三塊巨石,狠狠砸在我胸口,讓我瞬間喘不上氣。
原來如此。
原來這條項鏈的背后,藏著這樣惡毒的用心。它不是驚喜,而是斷頭臺前的最后一餐;不是愛的紀念,而是背叛的封緘。林周打算用這份他親手策劃的、沾滿了謊言的“禮物”,為他與蘇晴的婚姻畫上一個看似圓滿、實則腐爛的句號。然后,他就可以毫無負擔地奔向他的“靈魂伴侶”,開始他嶄新的、充滿“激情”的生活。
何其殘忍!何其自私!
我死死地盯著程星月,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用疼痛來維持著最后一絲理智。我不能在這里失控,不能讓她看到我的崩潰,那只會讓她更加得意。
“凈身出戶?”我從牙縫里擠出一絲冷笑,“程星月,你以為錢能彌補一切嗎?你毀掉的是蘇晴對愛情、對婚姻、對人性的所有信任!你毀掉的是她十年毫無保留的青春和付出!這些,是錢能買回來的嗎?”
“那又如何?”程星月不為所動,甚至還端起咖啡,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成年人的世界,談感情太奢侈了。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是最簡單的問題。林周給了她足夠的物質保障,仁至義盡。至于信任和青春,那種東西,一文不值?!?/p>
“在你眼里,當然一文不值?!蔽铱粗凵癖?,“因為你根本就沒有?!?/p>
我的話似乎刺痛了她,她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林晚,我勸你不要用這種道德高地上的姿態(tài)來審判我。感情的事,從來沒有對錯,只有愛與不愛。林周不愛她了,這才是根本。我只是恰好出現(xiàn)而已,沒有我,也會有別人?!?/p>
“說得真好聽。”我?guī)缀跻钠鹫苼?,“你把我哥包裝成一個追求真愛的無辜者,把自己描繪成一個拯救他于水火的靈魂天使,把蘇晴定義成一個阻礙你們真愛的‘第三者’。程星月,你的邏輯真是無懈可擊。只可惜,偷來的東西,永遠都是贓物。”
“隨你怎么說。”程星月似乎失去了與我爭辯的耐心,她放下咖啡杯,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我今天來,不是聽你給我上課的。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項鏈,你還要不要?”
她竟然還敢問我這個問題。
我看著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滿了譏諷和決絕。
“要。為什么不要?”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而且,要用最好的材質,最快的速度,必須在紀念日前一天送到我手里。錢,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的?!?/p>
程星月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她愣住了,眼神里充滿了困惑和探究。她大概以為我會當場掀桌子,或者哭著求她放過我哥和蘇晴。
“你……”她遲疑地開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需要知道?!蔽艺酒鹕恚痈吲R下地看著她,“你只需要記住,你是一個設計師,我是一個客戶。你拿錢,我收貨,我們之間,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程星月,我們走著瞧?!?/p>
說完,我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便走。
走出咖啡館,午后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心臟還在不甘地、劇烈地跳動著。
我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車去了林周的公司。
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須當面和他對質。我必須要親耳聽到他的解釋,親眼看到他的態(tài)度。
林周的公司在中央商務區(qū)最頂級的寫字樓里,他自己創(chuàng)業(yè),公司規(guī)模不大,但效益很好。前臺小姐認識我,看到我,立刻熱情地打招呼:“晚晚姐,你來找林總???他正在開會,可能還要一會兒。”
“沒事,我進去等他?!蔽页α诵Γ瑥街弊呦蛄种艿霓k公室。
我推開他辦公室的門,一股熟悉的、混合著淡淡雪松香的空氣撲面而來。辦公室的裝修是他一貫的風格,簡約,沉穩(wěn)。書架上,還擺著他和蘇晴的合影。照片里的蘇晴笑得燦爛,林周寵溺地看著她,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看著那張照片,只覺得眼睛被刺得生疼。
我在沙發(fā)上坐下,靜靜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情也從最初的憤怒,慢慢沉淀為一種巨大的悲涼。
我回憶起小時候,林周是如何背著我上學,如何在我被欺負時第一個沖上去保護我,如何在我高考失利時陪我徹夜不眠地聊天。在我心里,他一直是那個正直、善良、有擔當?shù)暮酶绺纭?/p>
他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半小時后,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林周走了進來。他看到我,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隨即笑道:“晚晚?你怎么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
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椅背上,然后走到我身邊坐下,習慣性地揉了揉我的頭發(fā):“怎么了?看你臉色不太好,工作上遇到麻煩了?”
他的語氣,還是和從前一樣親昵,一樣關懷備至。
如果不是我已經知道了那些骯臟的真相,我一定會被他此刻的溫柔所欺騙。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
“哥,”我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愛蘇晴嗎?”
林周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問這個。他隨即失笑:“你這丫頭,今天怎么了?問這么奇怪的問題。我不愛她,我愛誰去?”
“是嗎?”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那你認識程星月嗎?”
聽到這個名字,林周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的眼神閃躲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鎮(zhèn)定,甚至還帶著一絲疑惑:“程星月?誰???不認識?!?/p>
他還在撒謊!
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在對我撒謊!
那一瞬間,我心中最后一絲對他的幻想,也徹底破滅了。
“不認識?”我從包里拿出手機,點開那張程星月朋友圈里、他戴著婚戒打游戲的截圖,放在他面前,“那這個人,你總該認識吧?”
林周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瞳孔猛地一縮。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么,但看著照片上那枚熟悉的婚戒,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辦公室里,死一樣的寂靜。
“哥,你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林周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下去。然后,他頹然地靠在沙發(fā)上,抬手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晚晚,你……都知道了?”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挫敗和無力。
“是。我都知道了?!蔽铱粗?,“那塊你騙蘇晴說是客戶送的百達翡麗,是程星月送的生日禮物。你所謂的加班和出差,都是在陪她。你甚至,打算在送完蘇晴那條由她親手設計的‘告別項鏈’之后,就跟蘇晴提離婚?!?/p>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向他。
林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終于問出了那個我最想問的問題,“蘇晴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么傷害她?”
“她沒有對不起我?!绷种鼙犻_眼,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有愧疚,有痛苦,也有掙扎,“晚晚,是我對不起她。我和她之間……早就出了問題?!?/p>
“什么問題?”我追問。
“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愛情了。”他艱難地說出了和程星月如出一轍的話,“我們就像兩個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親人,客氣,疏離,相敬如賓。我們的話題永遠只有父母、工作、柴米油鹽,我們很久沒有好好擁抱,很久沒有接過吻了。那種生活,太壓抑了,像一潭死水?!?/p>
“所以,這就是你出軌的理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因為生活平淡了,所以你就可以去外面尋找所謂的‘激情’和‘烈酒’?哥,你有沒有想過,蘇晴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她辭掉了自己喜歡的工作,專心照顧你和爸媽的飲食起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你沒有后顧之憂。你現(xiàn)在功成名就了,就嫌棄她像白開水了?”
“我沒有嫌棄她!”林周激動地反駁,“我感激她,也尊重她。所以我才要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她,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我只是……我只是無法再欺騙我自己,也無法再欺騙她了?!?/p>
“你不是無法欺騙,你是太會欺騙了!”我站起身,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你一邊享受著蘇晴無微不至的照顧,一邊和程星月花前月下。你一邊在朋友圈扮演著二十四孝好老公,一邊在微博上和她公然調情。林周,你才是我見過最虛偽的人!”
“晚晚!”林周被我的話刺痛了,也站了起來,臉色漲紅,“你根本不明白!我和星月是真愛!她懂我,她能看到我內心深處的疲憊和孤獨,我們是靈魂伴侶!”
“夠了!”我再也聽不下去這套惡心的說辭,“別再用‘真愛’和‘靈魂’這種詞來粉飾你的背叛!我今天來,不是來聽你懺悔的。我只問你一句,你和蘇晴的婚,是不是非離不可?”
林周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痛苦的掙扎。但最終,他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
“是?!?/p>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好?!蔽疑钗豢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么,作為蘇晴的朋友,作為你的妹妹,我也有一個決定?!?/p>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這個婚,可以離。但怎么離,什么時候離,由我說了算。從現(xiàn)在開始,到你親口對蘇晴說出‘離婚’兩個字之前,你必須配合我,演好最后一出戲?!?/p>
林周顯然被我的話鎮(zhèn)住了,他錯愕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和警惕:“演戲?晚晚,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簡單?!蔽矣哪抗猓敛煌丝s,“你不是想給蘇晴一個‘完美的’結婚紀念日,讓她在‘幸?!薪Y束這段婚姻嗎?好,我成全你。但這個‘完美’,必須由我來定義。在紀念日到來之前,你必須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扮演好你深情丈夫的角色,不能有絲毫差錯?!?/p>
“為什么?”林周皺起了眉頭,“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么還要做這些無意義的事?長痛不如短痛,拖下去對蘇晴的傷害更大。”
“傷害?”我冷笑一聲,“林周,你現(xiàn)在還有資格跟我談傷害嗎?你以為你所謂的‘凈身出戶’就是仁慈?你把她蒙在鼓里,讓她像個傻瓜一樣,戴上你和小三一起挑選的‘告別禮物’,然后突然告訴她‘我們離婚吧’,這就是你口中的‘短痛’?你這是在用最殘忍的方式,誅她的心!”
我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林周的胸口,他臉色一白,無言以對。
“我告訴你我的目的?!蔽冶平徊剑⒅难劬?,“我要讓你,也讓那個程星月,親眼看清楚,你們親手毀掉的是什么。我要讓蘇晴在這場騙局的最后,不是以一個被拋棄的、可憐的失敗者身份退場,而是以一個光芒萬丈的女王姿態(tài),親手撕碎你們虛偽的面具?!?/p>
林周被我眼中迸發(fā)出的決絕和恨意驚呆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頹然地垂下了肩膀。
“你……你想讓我怎么做?”他妥協(xié)了。
我知道,他內心深處對蘇晴的愧疚,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武器。
“很簡單?!蔽夷贸鍪謾C,調出備忘錄,那是我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擬好的計劃,“第一,從現(xiàn)在開始,斷絕和程星月的一切私下聯(lián)系。工作上的事可以談,但僅限于線上,不能見面。我會隨時檢查你的手機?!?/p>
林周的臉色變了變,但還是點了點頭。
“第二,這幾天,你必須推掉所有不必要的應酬,準時回家。蘇晴為你準備的每一頓飯,你都要吃完。她跟你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認真回應。你要像以前一樣,陪她散步,看電影,給她講睡前故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頓了頓,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結婚紀念日那天,我會安排一場驚喜派對。到時候,我會邀請我們所有的親戚朋友到場。你要在所有人面前,對蘇晴進行一場最深情的告白,感謝她十年來的付出,然后,親手為她戴上那條項鏈?!?/p>
“你瘋了!”林周終于忍不住低吼出聲,“你讓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演戲?然后再讓她當眾出丑嗎?晚晚,你不能這么對她!”
“我怎么對她,還輪不到你來教我?!蔽业穆曇舯人?,“你只需要回答我,做,還是不做?如果你不做,我現(xiàn)在就帶著所有證據(jù)去找蘇晴,去找爸媽,去找爺爺奶奶。你自己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