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天后,他高燒醒來。
“你終于醒了?!弊o士調(diào)整著點滴速度,“你太太守了你整整三天,剛剛才離開,需要叫她回來嗎?”
秦浩然虛弱地?fù)u了搖頭。
他和齊詩涵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錯誤。
從前是他自欺欺人,還幻想著能焐熱這塊寒冰。
如今,他只想徹底清醒。
然后永遠(yuǎn)離開這里,再不回頭。
在醫(yī)院住了幾天。
齊詩涵沒有再出現(xiàn)。
但關(guān)于她的消息,卻源源不斷地傳到他耳中。
她給醫(yī)院所有醫(yī)生護士都塞了大紅包,只為確保趙琴得到最頂級的看護。
而秦浩然高燒到半夜,才等來一個疲憊的值班護士。
她包下醫(yī)院食堂,每天用專機運送新鮮昂貴的食材,只為趙琴現(xiàn)做可口飯菜。
而秦浩然只能吃著又冷又硬的盒飯,米飯時常夾生。
趙琴抱怨睡不著,她立刻斥巨資請來知名樂隊整夜演奏。
悠揚的樂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刺耳,吵得秦浩然頭痛欲裂,手里的項目文件都拿不穩(wěn)。
他只能捂著額頭,在黑暗中咬牙忍耐。
出院那天,齊詩涵破天荒給她發(fā)了條短信,說要來接他。
若是從前的秦浩然,定會滿心雀躍。
可此刻,他內(nèi)心一片死水微瀾。
愛與不愛,原來抽離,只需短短一瞬。
出院當(dāng)天,剛走到停車場,他的好心情在看到依偎在齊詩涵身邊的趙琴時,瞬間凍結(jié)。
“秦哥哥,你怎么不等等我和姐姐呀,這么大的太陽,小心中暑哦。”趙琴背對齊詩涵,嘴里說著關(guān)切的話,臉上卻滿是鄙夷不屑。
兩面三刀,他早已玩得爐火純青。
齊詩涵轉(zhuǎn)頭看向秦浩然,語氣平靜無波:“上車。”
車門打開,秦浩然幾乎認(rèn)不出這輛車。
車?yán)飻[滿了各種模型玩具,亮閃閃的亞克力掛飾,零食塞滿了前后座的空隙。
秦浩然難以想象,齊詩涵這般清冷疏離、不茍言笑的人,竟會將車裝扮成這副模樣。
他沉默地上車。
許是察覺到他的低氣壓,齊詩涵開口解釋了一句:“趙琴喜歡這些,就換了?!?/p>
趙琴得意地笑道:“以前的裝飾太死氣沉沉了?,F(xiàn)在多好,明亮又溫馨......”
秦浩然靠在車窗邊,一路沉默。
到家時,正是晚餐時分。
傭人端上一盅熱湯。
趙琴格外熱情地拉著秦浩然走到餐桌邊:“秦哥哥,上次圍巾的事我也有不對,所以這次專門讓人熬了這鍋湯,向你賠罪?!?/p>
齊詩涵贊許地摸了摸他的頭,語氣欣慰:“不錯,懂得體諒他人,確實長大了?!?/p>
秦浩然盯著湯面上漂浮的油花和可疑的肉塊,莫名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他將碗推開:“不用了。”
趙琴瞥了眼齊詩涵,立刻換上委屈的表情:“姐姐,你看,秦哥哥還在生我的氣呢,都不肯領(lǐng)情。”
齊詩涵沉默片刻,語氣不容置疑:“浩然,別辜負(fù)趙琴一番心意?!?/p>
話已至此,他還能說什么。
秦浩然剛拿起湯匙,忽然問:“這是什么湯?”
趙琴笑意更深,帶著惡毒的快意:“滋補狗肉湯?!?/p>
秦浩然手猛地一抖,湯灑了大半在手上:“你說什么?”
“就是你養(yǎng)在后院那條老狗啊,”趙琴湊近他,壓低聲音,字字誅心,“我特意讓人燉的,畢竟廢物配狗,天經(jīng)地義嘛。”
秦浩然瞳孔驟然緊縮,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他一把推開趙琴:“你憑什么燉我的狗!”
眼見趙琴要摔倒,齊詩涵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趙琴順勢躲進她懷里,哭得梨花帶雨:“姐姐,我聽說狗肉大補才讓人做的,我不知道那是秦哥哥的狗啊?!?/p>
他故意把臉湊到秦浩然面前,語氣“懇切”,眼神卻充滿挑釁:“秦哥哥,你要是實在生氣,就打我吧,我絕不還手!”
同樣的把戲,秦浩然不會再上當(dāng)。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撕碎對方的沖動:“你害死我的狗,打你,我嫌臟手。去跟警察解釋吧。”
“胡鬧!”齊詩涵看了一眼鍋里渾濁的湯,眼底掠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漠然取代:“他不過燉了一條狗,本意是好的,你有必要小題大做報警嗎?”
齊詩涵的態(tài)度像一把淬毒的冰刃,狠狠捅穿了秦浩然最后一點念想。
那是她當(dāng)年親手送給她的狗。
那年深冬,她抱著瑟瑟發(fā)抖、臟兮兮的小狗敲開他的門,說:“翊航怕狗,你幫我養(yǎng)著吧?!?/p>
看著那可憐的小東西,秦浩然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這只小狗。
因為趙翊航的存在,只能被齊詩涵疏遠(yuǎn)、遺棄。
他沉默地接過,給小狗取名“雪球”,一養(yǎng)就是整整十七年。
七年漫長孤寂的時光里,齊詩涵視他如無物。
唯有雪球,一直忠誠溫暖地陪伴著他。
可現(xiàn)在,她竟然連這都忘了。
“齊詩涵,”他的聲音輕顫破碎,“我們結(jié)婚七年,你究竟......有沒有一刻在意過我?”
女人眉頭緊蹙:“誰說我不在意你?”
她頓了頓,語氣似乎想緩和:“好了,這事到此為止。這幾天,我會多在家陪陪你?!?/p>
“你不是一直想去年會嗎?過幾天我?guī)阋黄鹑ァ!?/p>
秦浩然忽然笑了,笑得凄涼又空洞。
他求了整整七年,想以丈夫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想讓她多分一點目光給自己。
如今她終于應(yīng)允,卻是為了安撫他失去雪球的痛楚。
多么可笑又可悲。
他在乎的從來不是一場浮華的年會,而是她眼里有沒有他的存在。
她記得趙翊航怕狗,記得趙琴體弱,卻獨獨忘了,雪球?qū)λ馕吨裁础?/p>
這一刻,他心底最后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他拿出手機,給律師發(fā)了條短信:“協(xié)議準(zhǔn)備好了嗎?我隨時可以簽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