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里的火焰舔著鑄鐵柵格,我指尖捏著遺囑副本的邊角,泛黃的紙頁被暖氣烘得發(fā)脆。
“姐姐!你瘋了?”蘇暖的聲音裹著哭腔撞過來,纖細(xì)的手指直撲我掌心的紙。
我偏手松開——橘紅色火苗瞬間卷住紙頁,就在紙角即將化為灰燼時,
**藍(lán)紫色的熒光突然從纖維縫里滲出來,像浸了毒的蛛絲,
在火光里明晃晃洇出一行字:【蘇暖,2018.3.12,玫瑰園埋尸】。
蘇暖的指甲狠狠撓過我手腕,血珠滴在熒光字上,竟沒順著紙紋暈開,
反而像活物似的“鉆”進(jìn)紙里,在“尸”字旁邊拓出個歪扭的“棠”。
我目光掃過她領(lǐng)口露出的玫瑰紋身,指尖捏著滲血的傷口笑:“妹妹十年前埋的東西,
怎么穿的是你16歲那套白校服?”她渾身一僵的瞬間,我按亮手機(jī)屏。
DNA報告上“同胞概率99.9%”的黑體字,在跳動的火光里刺得人眼疼。
我湊近她耳邊,
看著她指甲縫里沒拍干凈的褐色泥土——那是玫瑰園特有的腐殖土:“流著一樣的血,
就別演誰比誰干凈了。”壁爐的柴火噼啪響了聲,紙頁徹底蜷成黑灰,
只有那行熒光字的影子,像燒不盡的咒,烙在蘇暖煞白的臉上。
1警車的紅藍(lán)光在老宅鐵門上撞出碎影,蘇暖正把臉埋在爺爺臂彎里哭,
指節(jié)攥著老人松垮的衣袖,幾乎要掐進(jìn)皮肉里。我踩著沾泥的馬丁靴穿過草坪,
靴底碾過枯萎的玫瑰花瓣,身后法醫(yī)工具箱的金屬碰撞聲,在晨霧里敲得人心發(fā)緊。
“姐姐怎么能報警?”她猛地抬頭,睫毛上掛著淚,
卻死死盯著我手里的土塊——那土塊里裹著半片白布料,
紋理和她衣柜最底層壓著的16歲校服從無二致,“那只是我埋的流浪貓……”我沒接話,
彎腰把土塊擱在警察面前,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布料邊緣的刺繡:“蘇暖16歲那年,
校服袖口繡了朵小玫瑰,你看這線頭?!彼哪?biāo)查g失了血色,后退時絆到澆花水管,
整個人摔在草坪上,濺起的泥點(diǎn)沾在她米白色的裙子上。警察已經(jīng)揮著鐵鏟走向玫瑰園,
第三排花叢下,鐵鏟剛?cè)氲匕氤?,就傳來“?dāng)”的一聲悶響?!皠e挖!
”蘇暖突然爬起來要沖過去,被警察架住時尖叫,聲音劈得像碎玻璃,“那是我去年埋的貓!
林清淺你故意害我!”我摸出手機(jī),點(diǎn)開夜視相機(jī)拍的照片——屏幕里,
她上周半夜蹲在玫瑰園,手里拎著的黑色塑料袋鼓出人的輪廓,
月光照在她脖頸的玫瑰紋身上,泛著冷光?!澳慵邑埓?6歲女生的校服?
”我把手機(jī)遞到她眼前,“還是說,你16歲就長到165cm,十年沒再長過?
”她的尖叫卡在喉嚨里,眼睛死死盯著那堆被鐵鏟翻動的泥土。法醫(yī)已經(jīng)蹲下身,
用小刷子掃開浮土,一截白骨先露出來,指骨上套著枚氧化發(fā)黑的銀戒指,
內(nèi)側(cè)刻著的“棠”字,和爺爺書房抽屜里那枚“淺”字紀(jì)念戒,像一對被劈開的鎖。
“骨齡初步判斷16歲左右,”法醫(yī)的聲音冷得像晨霧,“白骨有二次移動痕跡,
最近翻動不超過半個月?!碧K暖的身體開始發(fā)抖,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
卻再沒說一句“是貓”。廊下的爺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里滲出血絲,
他拄著拐杖踉蹌兩步,趁所有人沒注意,突然往我手里塞了個東西——半枚沾血的玉鐲,
內(nèi)側(cè)的“淺”字被血浸得發(fā)暗?!皠e信……她的話……”爺爺?shù)臍庖魟偮洌?/p>
蘇暖突然瘋了似的掙脫警察,撲向那堆白骨,指甲在泥土里抓出深痕:“不是我!
是你逼我的!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你等今天看我笑話!”我捏緊玉鐲,
指腹蹭過上面的血跡——這血的顏色,和爺爺咳出來的一模一樣。再看蘇暖指甲縫里的泥,
除了玫瑰園的腐殖土,還混著點(diǎn)極細(xì)的羊毛纖維,和爺爺書房地毯的材質(zhì)分毫不差。
晨霧慢慢散了,陽光把玫瑰花瓣上的露珠照得透亮,也把蘇暖眼底的恐慌照得明明白白。
我望著那截露在泥土外的白骨,突然覺得,這玫瑰園里埋著的,或許不只是十年前的秘密,
還有誰早就寫好的、等著人往里跳的劇本。2醫(yī)院病房的消毒水味裹著藥味,
蘇暖坐在爺爺床邊,正用棉簽蘸著水擦他的嘴唇,側(cè)臉對著門口,
看起來溫順得像只無害的貓。直到我推開門,她握著棉簽的手頓了頓,
抬頭時眼里已經(jīng)蓄滿了淚。“姐姐,爺爺剛醒過一次,還問你怎么沒來。”她聲音輕得發(fā)顫,
指了指床頭柜上的藥瓶,“醫(yī)生說這藥要按時吃,我剛給爺爺喂了半片。”我沒走近,
目光落在那瓶白色藥片上——瓶身標(biāo)簽被指甲刮得模糊,只能看清“維生素B1”幾個字,
邊緣卻沾著點(diǎn)極淡的黃色粉末,和第一章在玫瑰園看到的、蘇暖指甲縫里的殘留一模一樣。
“這藥是你從爺爺書房拿的?”我走過去,指尖沒碰藥瓶,反而摸出手機(jī),
點(diǎn)開書房的監(jiān)控錄像——畫面里,昨天凌晨三點(diǎn),蘇暖戴著口罩手套,
從爺爺?shù)乃幒欣锏钩鏊幤瑩Q成了另一個小瓶里的白色顆粒,還把原來的藥倒進(jìn)了馬桶。
蘇暖的臉“唰”地白了,手里的棉簽掉在床單上:“不是的!我只是怕爺爺吃錯藥,
換了新包裝……”“新包裝?”我笑了,從口袋里掏出個密封袋,里面裝著半片黃色藥片,
“這是我上周從爺爺藥盒里偷偷留的,你猜法醫(yī)怎么說?里面摻了秋水仙堿,
過量會致腎衰竭——和爺爺剛才查血的結(jié)果,正好對上?!彼蝗徽酒饋?,
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林清淺你血口噴人!是你想害爺爺,嫁禍給我!
”她撲過來要搶密封袋,我側(cè)身躲開,她沒站穩(wěn),撞在床頭柜上,藥瓶“哐當(dāng)”掉在地上,
白色藥片滾了一地,其中幾片沾了地上的水漬,竟慢慢顯出淡綠色。
“這就是你換的‘維生素’?”我指著變色的藥片,“遇水變綠,是摻了銅綠吧?
你以為爺爺年紀(jì)大了看不清,就沒人發(fā)現(xiàn)?”病房門突然被推開,警察走進(jìn)來,
手里拿著份報告:“林小姐,我們在蘇暖房間的抽屜里,找到了這個?!笔莻€褐色小瓶,
標(biāo)簽上寫著“秋水仙堿片”,瓶底還剩幾片,和我密封袋里的黃色藥片成分一致。
蘇暖癱坐在地上,看著警察手里的瓶子,突然笑起來,笑聲又尖又冷:“就算是我換的藥,
又怎么樣?爺爺本來就該死!他當(dāng)年把我丟在孤兒院,轉(zhuǎn)頭就收養(yǎng)了你這個冒牌貨,憑什么?
”我心里一沉,剛要開口,爺爺突然在病床上動了動,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
我快步走過去,他攥著我的手,指腹在我掌心劃了個“3”字,目光落在床頭柜的抽屜上。
我打開抽屜,里面放著個舊筆記本,
扉頁寫著“1998.3.12”——和序章里熒光字的日期一模一樣。翻開第一頁,
是張泛黃的照片,兩個穿同款嬰兒服的女嬰,手腕上分別戴著半枚玉鐲,
正是我手里的“淺”字鐲,和另一枚刻著“棠”字的鐲。
“原來……你們是雙胞胎……”警察看著照片,語氣里滿是驚訝。蘇暖猛地抬頭,
盯著照片里的玉鐲,眼睛紅得像要滴血:“不可能!我才是爺爺?shù)挠H孫女!
林清淺你這個假貨,憑什么和我搶!”她爬起來要搶筆記本,卻被警察攔住,掙扎間,
她脖頸的玫瑰紋身露出來,我突然發(fā)現(xiàn),紋身的花瓣里,
竟藏著個極小的“3”字——和爺爺剛才劃的數(shù)字一樣。爺爺?shù)暮粑絹碓饺酰?/p>
我湊近他耳邊,他用氣音說:“302……孤兒院……”話沒說完,頭就歪了過去,
心電監(jiān)護(hù)儀發(fā)出刺耳的長鳴。蘇暖愣在原地,看著爺爺?shù)倪z體,突然安靜下來,
嘴角勾起個詭異的笑:“他死了也好,這樣就沒人知道,當(dāng)年把我丟進(jìn)孤兒院的,
根本不是他?!蔽疫o手里的筆記本和玉鐲,盯著蘇暖眼底的瘋狂,突然覺得,
爺爺說的“302”,或許藏著比雙胞胎身份、投毒、白骨更深的秘密。
3警車停在“向陽孤兒院”門口時,銹跡斑斑的鐵門上還掛著褪色的紅綢帶,
墻根爬滿枯萎的爬山虎,像老人皺巴巴的手。蘇暖不知什么時候跟在后面,穿了件黑色風(fēng)衣,
領(lǐng)口立著,遮住了脖頸的玫瑰紋身,只露出雙冷得像冰的眼睛。“你怎么來了?
”我攥著爺爺?shù)墓P記本,指腹蹭過扉頁的“302”,這是爺爺最后留下的數(shù)字,
也是我們今天要找的房間。蘇暖笑了笑,從口袋里摸出把銅鑰匙,
鑰匙鏈?zhǔn)嵌湫⌒〉拿倒褰饘賿靿嫞骸拔以缇蛠磉^這里,302房間的鎖,還是我去年換的呢。
”警察皺了皺眉,上前推開鐵門,吱呀的聲響在空蕩的院子里格外刺耳。孤兒院早就停辦了,
只有值班室里住著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看見我們進(jìn)來,手一抖,搪瓷杯里的水灑了半杯。
“你們是來……找302的?”老太太的聲音發(fā)顫,目光在我和蘇暖之間來回轉(zhuǎn),
最后落在我手里的玉鐲上,臉色突然變了,“這鐲子……是當(dāng)年那對雙胞胎的?”“您認(rèn)識?
”我走過去,把筆記本翻開,里面夾著張老太太的舊照片——二十年前的她穿著護(hù)工服,
懷里抱著兩個嬰兒,手腕上正是這對玉鐲。老太太嘆了口氣,
起身帶我們往二樓走:“我叫張姨,當(dāng)年是這里的護(hù)工。302是個單獨(dú)的房間,
當(dāng)年住著對雙胞胎女嬰,就是你們倆?!彼崎_302的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房間里擺著張舊嬰兒床,床頭的墻上,用紅色蠟筆涂著歪扭的圖案——一朵玫瑰,
花瓣里裹著個“3”字,和蘇暖紋身里的數(shù)字一模一樣?!斑@涂鴉是你畫的吧?”我指著墻,
看向蘇暖,“去年你過來,就是為了確認(rèn)這個?”蘇暖沒否認(rèn),走到嬰兒床邊,
指尖摸著床板上的刻痕:“我第一次來是十年前,那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涂鴉,
還在床底找到個盒子?!彼龔澭瑥拇驳淄铣鰝€積滿灰的木盒,打開后,
里面放著半枚玉鐲——刻著“棠”字,和我手里的“淺”字鐲正好拼成一對,
還有張泛黃的紙條,上面寫著:“3.12,玫瑰園見?!薄斑@紙條是誰寫的?
”警察拿過紙條,對著光看了看,“字跡和爺爺筆記本里的不一樣。
”張姨突然開口:“是個男人寫的,當(dāng)年把蘇棠(蘇暖原名)抱走的男人。
”她的聲音壓低了些,“那天是2014年3月12日,那個男人戴著口罩,
手腕上有朵玫瑰紋身,把蘇棠抱走時,留了這張紙條,說讓孩子爺爺去玫瑰園接人。
可爺爺去了之后,蘇棠沒回來,反而多了個謠言,說爺爺嫌蘇棠是女孩,把她丟了。
”蘇暖的身體猛地一震,手里的木盒掉在地上,玉鐲滾出來:“不可能!
那個男人明明說……說他是爺爺派來的!”她突然瘋了似的抓住張姨的胳膊,
指甲掐進(jìn)老人的皮肉里,“你撒謊!是爺爺不要我!是他!”張姨疼得皺緊眉,
從口袋里摸出個舊手機(jī):“我沒撒謊,當(dāng)年我偷偷錄了像。”她點(diǎn)開視頻,畫面模糊,
但能看清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抱著嬰兒,手腕上的玫瑰紋身格外顯眼,
他把嬰兒放進(jìn)孤兒院門口的搖籃時,說了句:“告訴林老頭,想要孩子,就去玫瑰園拿。
”“林老頭?”我心里一動,爺爺姓林,難道這個男人是沖爺爺來的?
蘇暖盯著視頻里的男人,突然安靜下來,
眼淚慢慢掉下來:“我認(rèn)識這個紋身……”她撩開風(fēng)衣袖子,
手腕上也有個一模一樣的玫瑰紋身,只是小了些,“這是我生父的紋身,他當(dāng)年說,
等我長大了,就帶我去找媽媽。”“你生父是誰?”警察追問。蘇暖沒回答,反而蹲下身,
撿起地上的“棠”字鐲,突然笑起來:“他早就死了,十年前就死了,死在玫瑰園里。
”她抬頭看向我,眼里滿是瘋狂,“姐姐,你以為玫瑰園里埋的是我的校服?
那是我生父的骨頭!當(dāng)年他騙我去玫瑰園,想把我賣給人販子,我失手推了他,
他頭撞在石頭上……”我攥緊手里的“淺”字鐲,
突然想起第一章里那截白骨的指骨——上面套著的銀戒指,內(nèi)側(cè)刻著“棠”字,
而蘇暖的生父,應(yīng)該也姓蘇才對。這里面一定有問題,要么是蘇暖在撒謊,
要么是……有人故意換了白骨上的戒指。張姨突然指著嬰兒床的床板:“你們看這里。
”床板內(nèi)側(cè)刻著幾行小字,是用指甲刻的,歪歪扭扭:“2014.3.12,男人抱走棠,
留紙條騙林。2018.3.12,棠回來,埋了東西。
”2018年3月12日——正是序章里熒光字寫的“玫瑰園埋尸”的日期。
蘇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往后退了兩步,
撞在墻上:“不是我……2018年我沒回來過……”我沒理會她的辯解,走到床板前,
指尖摸著刻痕,突然發(fā)現(xiàn)最后還有個小小的“淺”字——是我的名字。這是誰刻的?是爺爺?
還是另有其人?就在這時,我的手機(jī)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后,
里面?zhèn)鱽韨€沙啞的聲音:“想知道玫瑰園里埋的是誰,就來老宅的地下室。記住,別帶警察,
否則你永遠(yuǎn)別想知道真相?!彪娫拻鞌嗔耍铱戳搜厶K暖,她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又很快掩飾過去:“肯定是惡作劇,別去?!蔽疫o手機(jī),心里清楚,這絕對不是惡作劇。
老宅的地下室,爺爺從來不讓任何人靠近,那里一定藏著最后一塊拼圖——而那塊拼圖,
或許能揭開所有秘密,包括雙胞胎的身世、生父的死因,還有爺爺真正的死因。
4老宅的地下室門藏在樓梯轉(zhuǎn)角的暗格里,銅鎖銹得發(fā)黑,蘇暖遞來的鑰匙插進(jìn)去時,
“咔嗒”一聲脆響,像咬碎了十年的沉默。我推開門,霉味混著灰塵撲面而來,
手電筒的光柱掃過,滿地堆著舊木箱,箱上積的灰能沒過指節(jié)?!澳銊e亂碰。
”蘇暖跟在后面,聲音發(fā)緊,手不自覺攥住風(fēng)衣下擺,“這里的東西,
爺爺從來不讓任何人碰。”我沒理她,光柱落在最里面的木箱上——箱蓋貼著張泛黃的紙條,
上面是爺爺?shù)淖舟E:“302遺物,2014.3.12”。我蹲下身,掀開箱蓋,
里面鋪著塊暗紅色絨布,放著個老式錄音機(jī),旁邊堆著幾盤磁帶,還有個銀色打火機(jī),
機(jī)身上刻著朵玫瑰,和蘇暖生父紋身的圖案分毫不差?!斑@是我生父的打火機(jī)。
”蘇暖突然湊過來,指尖顫巍巍碰了下打火機(jī),“他當(dāng)年總帶著這個,
說里面刻著媽媽喜歡的花?!蔽野聪落浺魴C(jī)的播放鍵,電流聲“滋滋”響過,
一個沙啞的男聲傳出來,帶著急促的喘息:“林叔,他們抓了阿棠,
逼我?guī)ッ倒鍒@……他們說,你不交出公司的股份,就殺了阿棠……”是蘇暖生父的聲音!
我和蘇暖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震驚——原來當(dāng)年他不是要賣蘇暖,是被人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