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似血,傾灑于大胤王朝的龍脊金瓦之上。這座歷經(jīng)千年滄桑的“天啟城”,正被兩種聲音撕扯——城東傳來陣陣劍嘯,姑蘇葉氏的云紋旗飄揚(yáng)在垛口,霜白袍角的修士踏過滿地尸骸,如寒潮般席卷朱墻;城西則是陣陣哭嚎,黑煙裹挾著流民涌向緊閉的宮門,昔日卑微的螻蟻正啃噬著描金匾額上“萬世永昌”的虛妄謊言。
宮門洞開的剎那,十七歲的葉肅險些被晃花了眼。 “我的天……這柱子是純金的?”他指尖觸上盤龍柱,蟠龍眼珠嵌的鴿血石映出他驚愕的臉——修道十七年,姑蘇的仙府只有素雪青竹,何曾見過凡俗帝王用千丈金漆、萬斛明珠堆砌的牢籠?
“噤聲。”走在前方的葉湛未回頭,劍鞘卻精準(zhǔn)格開葉肅的手,“莫污道心?!?/p>
霜色大氅掠過丹陛,所過之處血漬自退,似雪落凈塵。但他身旁的道侶卻深知道他在忍——葉湛緊握的左手關(guān)節(jié)已泛白,像在捏碎袖中無形的魂。
“葉湛,嫌臟?”身旁道侶江羨玄衣翻飛,靴底故意碾過龍紋磚縫里半截玉簪,“可這臟地界,馬上歸你管了?!?/p>
太和殿前,最后一幕帝王戲碼正上演。
“亂臣賊子……也配受天命!”嘶吼從高階頂端砸下。大胤末帝蕭徹?fù)u搖欲墜,冕旒珠串纏住他枯草般的亂發(fā),繡滿日月星辰的玄色龍袍被火油浸透,在暮色中泛出詭異油光。 葉家少年們齊齊頓步。
“他要……自焚?”葉苑呼吸一滯。修道之人見慣生死,卻從未目睹凡人帝王以血肉為祭,向天道發(fā)出最凄厲的詰問。
火把擲落的瞬間,江羨袖中符咒驟亮—— “別救?!比~湛冰封般的聲音斬斷他動作,“此即失道下場,此火焚罪,非焚身?!?/p>
烈焰轟然騰起!蕭徹在火中張開雙臂,形如浴火鳳凰。焦臭混著龍涎香彌漫開來,少年修士們掩鼻后退,唯葉湛迎著火浪抬頭,琥珀瞳孔里跳動著兩簇金色火焰。
“看清楚了。”他聲如寒泉。
后廷深處,一方墨玉巨碑兀立廢墟。 碑身無字,卻浮動著星河般的光紋——此乃天道碑,舊朝稱帝時天降神物,碑文隨天命流轉(zhuǎn)。三百年后,碑面只剩龜裂的幽暗。
“該您了,陛下。”舊朝投誠的宦官諂媚著捧來玄鐵劍。新王朝需帝王血啟碑,昭告天命更迭。
葉湛割掌按上碑面。血浸入裂痕的剎那,整座皇城地動山搖!
“轟——!”
墨玉碎殼剝落,新碑青光暴漲!萬軍歡呼中,江羨瞇眼盯住碑角——那里有一道舊劍痕,像被什么人匆匆抹去的刻字……
是夜,新帝宿于舊朝寢宮。 江羨蹲在琉璃瓦上,看葉家少年們笨拙地搬運(yùn)典籍。金匣玉函摔裂在地,露出前朝密檔—— “江南水患賑災(zāi)銀……三成入國庫,七成修鹿臺?”葉肅氣得踹翻金箱,“難怪要亡國!”
瓦片突然被掀開,葉苑探出頭,掌心托著塊黢黑的飴糖:“江前輩,御膳房找到的……您說百姓餓死時,皇帝吃糖嗎?”
江羨接過糖,指腹搓著糖上沾的灰。
“小阿苑啊,”他突然把糖彈進(jìn)深井,“記住這糖的滋味。等葉家成了新皇帝……”
井底傳來微不可聞的“咚”聲,像心臟墜進(jìn)深淵。
葉湛靜立于鳳凰臺焦骨之前,夜風(fēng)呼嘯,揚(yáng)起灰燼,紛紛沾染在他如雪的衣襟之上。
“燒得干凈些也好?!苯w的聲音自陰影中傳出,“免得你日后登上龍椅之時,嗅到死人氣息而心生怯意?!?/p>
葉湛凝視著掌心——天道碑留下的血痕已然凝結(jié)成青玉般的烙印。
“我不會登上龍椅?!?/p>
“那你要坐于何處?天道碑上嗎?”
“坐于民心。”
遠(yuǎn)處傳來葉啟仁訓(xùn)斥葉肅的聲音:“不可嬉鬧!不得喧嘩!”
江羨冷笑一聲:“瞧,新規(guī)矩這不就來了?!?/p>
玄辰元年,三月初七。
天啟城上空飄著細(xì)雨,洗去了街巷間的血腥氣。朱雀大街兩側(cè),新栽的靈柳抽出嫩芽,與殘破的城墻形成鮮明對比。
紫宸殿內(nèi),葉湛端坐于素白蒲團(tuán)之上,面前展開的是一幅新繪制的九州輿圖。不同于舊朝的錦繡華章,這幅地圖以玄色為底,銀色線條勾勒山河,各州郡間閃爍著微光的符文標(biāo)示著靈脈走向。
"云州靈礦豐富,當(dāng)封予陸氏。"葉湛指尖輕點(diǎn)輿圖西北角,一道銀光隨之亮起,"陸氏擅煉器,可督造仙兵。"
江羨斜倚在殿柱旁,手中把玩著一枚青銅虎符:"陸家那群老狐貍,戰(zhàn)場上躲在后頭,分封倒跑得勤快。"他指尖一彈,虎符在空中劃出弧線,穩(wěn)穩(wěn)落在"云州"位置上。
"聶氏鎮(zhèn)守北境。"葉湛繼續(xù)道,對江羨的譏諷恍若未聞,"南蠻之地多妖邪,正合聶氏驅(qū)邪之術(shù)。"
"至于江家——"
"免了。"江羨打斷他,"我江氏子弟閑云野鶴慣了,受不得朝廷拘束。"他走到輿圖前,手指劃過中州一片湖泊,"要賞,就把云夢澤以及水上道路給江家吧!"
葉湛抬眼看他:"你要水道?"
"云夢多水。"江羨笑得玩世不恭,"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p>
殿外傳來腳步聲,葉苑領(lǐng)著幾位舊朝降臣入內(nèi)。為首的蘇明遠(yuǎn)曾任大胤御史大夫,如今雖換上了素色長衫,腰間的金魚袋卻未取下——那是舊朝三品以上官員的標(biāo)識。
"陛下。"蘇明遠(yuǎn)躬身行禮,眼角余光卻掃過江羨隨意搭在輿圖上的手,"老臣與諸位同僚擬了份名單,請過目。"
葉湛接過玉簡,神識一掃便知內(nèi)容——這是舊朝官員的去留名單。令他意外的是,蘇明遠(yuǎn)竟將半數(shù)貪腐官員盡數(shù)列入"當(dāng)誅"之列,包括他自己的女婿。
"蘇卿大義滅親?"葉湛合上玉簡。
蘇明遠(yuǎn)須發(fā)微顫:"新朝當(dāng)有新氣象。老臣雖為舊吏,亦知'天道無私'四字分量。"
江羨突然笑出聲:"好一個'天道無私'!蘇大人可知,您腰間金魚袋的絲線,是南疆童男童女的血染的?"
殿內(nèi)霎時寂靜。蘇明遠(yuǎn)面色煞白,手指無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金魚袋確實(shí)是大胤南疆總督所贈壽禮。
"江羨。"葉湛聲音不重,卻讓殿內(nèi)溫度驟降,"去偏殿等我。"
江羨挑眉,卻也沒再言語,甩袖離去時故意撞了下蘇明遠(yuǎn)的肩膀。老臣踉蹌半步,額頭滲出冷汗。
待江羨走后,葉湛自蒲團(tuán)起身:"蘇卿不必惶恐。江羨性子乖張,但所言非虛。"他走到老者面前,親手解下那金魚袋,"舊朝積弊,非一人之過。朕欲實(shí)行'雙律制',蘇卿可愿助我?"
"雙律制?"
"《天刑律》管修士,《萬民律》管凡人。"葉湛指尖凝出一縷青光,在空中勾勒出法典輪廓,"修仙者不得欺壓百姓,凡人不得僭越仙凡之界。兩律并行,互為制衡。"
蘇明遠(yuǎn)怔然,隨即長揖及地:"老臣……愿效犬馬之勞!"
雨停了。江羨靠在偏殿的窗邊,看葉家子弟在庭院里練習(xí)劍陣。少年們白衣勝雪,劍光如練,恍若姑蘇山中的修竹迎風(fēng)。
"你故意激怒蘇明遠(yuǎn)。"葉湛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江羨頭也不回:"那老狐貍手上血債不少,留著他,你的《萬民律》就是個笑話。"
"正因他滿手血腥,才更懂律法重要。"葉湛走到他身旁,"蘇明遠(yuǎn)熟知舊朝弊政,是制定新律的最佳人選。"
"然后呢?等律法定好了,再兔死狗烹?"江羨轉(zhuǎn)頭看他,眼中帶著譏誚,"葉湛,你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這套帝王心術(shù)了?"
葉湛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拂過江羨肩頭——那里沾著一片柳絮。
"帝王心術(shù)保不了江山。"他手指輕捻,柳絮化作青煙,"天道至公,才是根本。"
江羨盯著他指尖消散的青煙,忽然問道:"天道碑上的劍痕,你看到了嗎?"
葉湛動作微不可察地一頓:"什么劍痕?"
"沒什么。"江羨移開視線,"可能是我看錯了。"
遠(yuǎn)處傳來鐘聲,渾厚悠長。這是玄辰王朝第一次大朝會的信號。
"走吧,陛下。"江羨懶洋洋地直起身,"您的功臣們等著封賞呢。"
天啟城上空祥云匯聚,九只青鸞銜著玉冊盤旋于太和殿前。這是新朝第一次大封功臣的吉日,各修仙世家的旗幟在皇城廣場上獵獵作響。
葉湛靜立于高階之上,他身著天藍(lán)色素袍,并未著明黃龍袍,然在陽光映照下,袍上用金線繡制的龍若隱若現(xiàn)。其身旁懸浮著九州輿圖,各州郡靈脈走向一目了然。
“云州靈礦,賜予陸氏。”年輕的少年趨步上前,其行走間,佩戴的銀色鈴鐺發(fā)出輕微響動。少年恭敬行禮后,接過旨意。
“北境邊地,賜予聶氏?!币簧硇碌哪凶邮掌鹗种邪淹娴纳茸?,上前施禮接旨。
其余世家亦紛紛受封賞賜,或因分到心怡之地而喜不自禁,或因所分之地略顯貧瘠而心懷不滿。
一旁的紫衣江家家主氣定神閑,倚靠在柱子旁閉目養(yǎng)神。直到葉湛的手指落向云夢澤,聲音平靜:"云夢澤及相連水道,賜予江氏。"
殿內(nèi)眾人神色各異——云夢澤雖非最富庶之地,卻是九州水運(yùn)樞紐,掌控此地,便等于扼住了南北命脈。
江家家主終于抬眸,唇角微揚(yáng):"陛下這是要把水路交給我江家?"他指尖輕敲虎符,發(fā)出清脆聲響,"就不怕我哪天心情不佳,斷了各州的糧船?"
葉湛目光未動:"云夢水妖肆虐百年,唯有江氏'御水訣'可鎮(zhèn)。"
"原來是要我江家當(dāng)守澤人。"江家家主輕笑一聲,突然抬手,一道水藍(lán)色符咒凌空飛出,在輿圖上劃出蜿蜒軌跡,"既然如此,我要加上青冥江。"
殿內(nèi)嘩然。青冥江貫穿九州,若歸江氏,等于將半壁水運(yùn)命脈拱手相讓。
葉肅忍不住踏前一步:"江家主,這未免——"
"準(zhǔn)。"葉湛打斷,手指輕點(diǎn),輿圖上的青冥江泛起波光,"但江氏需立誓,保水道暢通,不阻商旅。"
江家家主瞇起眼,忽然縱身躍至輿圖前,指尖凝出一滴晶瑩水珠,按在青冥江源頭:"以水為誓。"水珠滲入圖中,整條江河頓時波光粼粼——這是修仙界最重的"水魂誓",違者經(jīng)脈盡斷。眾家主神色震動,未料他竟當(dāng)場立誓。
封賞繼續(xù),但當(dāng)最后一位家主退下時,輿圖上的各州邊界忽然自行移動,最終竟構(gòu)成一幅巨大的八卦陣圖。
"九州為陣,各鎮(zhèn)一方。"葉湛淡淡道,"從此仙凡各安其位。"大典結(jié)束后,新貴們齊聚瓊林苑飲宴。江羨獨(dú)自坐在水榭欄桿上,對著月亮飲酒,水面上倒映著燈火通明的樓閣。
三日后,《天刑律》與《萬民律》草案頒布,滿朝震動。
武德殿內(nèi),反對聲浪幾乎掀翻穹頂。舊臣們痛心疾首:"仙凡有別乃天理!修士豈能與庶民同罪?"新貴們則不滿:"我等出生入死十年,難道還要受凡人律法約束?"
葉湛端坐御座,待眾人吵夠了才開口:"蘇卿。"
蘇明遠(yuǎn)出列,展開早已準(zhǔn)備好的卷軸:"老臣統(tǒng)計過,大胤亡國前三百年間,修士濫殺凡人案件共計九千七百余起,僅三起受到懲處。而凡人冒犯修士被誅九族者,逾兩萬例。"
殿內(nèi)漸漸安靜。
"天道至公。"葉湛起身,袖中飛出兩道金光,在空中展開為法典全文,"《天刑律》約束修士不得欺壓凡人,《萬民律》禁止凡人僭越仙凡之界。兩律并行,方為長治久安之道。"
陸家長老陸明河突然冷笑:"說得好聽!請問陛下,若江先生這樣的元嬰大能殺了凡人,當(dāng)真會償命?"
"會。"葉湛毫不猶豫,"但需三司會審,證據(jù)確鑿。"
"那凡人刺殺修士呢?"
"依律當(dāng)誅,但不再牽連親族。"
朝堂再次嘩然。一直沉默的聶氏家主突然開口:"我贊成。"他合上折扇,"北境常有凡人被邪修所害,親屬報仇反被滅門。長此以往,民怨沸騰,終成大患。"
爭論持續(xù)到日落。最終,葉湛以帝王權(quán)威強(qiáng)行通過雙律制,但允許各州郡根據(jù)實(shí)際情況調(diào)整細(xì)則。
散朝后,葉湛獨(dú)自登上觀星臺。夜幕低垂,他看見天啟城各處宅邸亮起燈火——那是遷入京都的各世家正在安頓。陸氏的金色宮燈,聶氏的玄色風(fēng)燈...還有遠(yuǎn)處水榭邊,江氏特有的青色蓮燈。
坤寧宮的朱漆大門在江羨面前緩緩開啟,十二對宮娥手執(zhí)青鸞宮燈分立兩側(cè)。燭火映照下,那些年輕面孔上的驚惶無所遁形——這些舊朝留下的宮女,此刻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伺候著玄辰王朝第一位入住坤寧宮的"男后"。
"都退下。"江羨甩袖跨過門檻,法寶鬼笛在腰間輕晃,"本公子用不著人伺候。"
宮娥們聽到江羨的話,如蒙大赦一般,生怕多待一秒就會被牽連,于是紛紛像腳底抹油一樣,轉(zhuǎn)眼間便跑得無影無蹤,整個大殿里瞬間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江羨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江羨緩緩抬起頭,目光凝視著頭頂上方的穹頂。穹頂上繪制著一幅百鳥朝鳳的彩畫,畫面中的鳳凰羽翼由金粉勾勒而成,在夜明珠的映照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仿佛隨時都能振翅高飛。
“這畫倒是畫得挺好看的?!苯w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只可惜啊,鳳凰雖然美麗,但它終究是要與龍相配的。而我,對這所謂的后位,可一點(diǎn)都不稀罕呢?!?/p>
御書房內(nèi),"陛下,這不合禮制?。?禮部尚書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皇后當(dāng)居后宮,怎能與陛下同住前朝?"
皇帝正在批閱奏折,頭也不抬:"他非女子,無需遵循舊制。"
江羨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嘴里還叼著個蘋果:"老頭兒,你看不慣我住這兒?那不如我搬去和皇帝一起住養(yǎng)心殿?"
老尚書一口氣沒上來,差點(diǎn)昏過去。
皇帝輕嘆:"阿羨,勿要胡鬧。"
"我可沒胡鬧。"江羨笑嘻嘻地坐到龍案上,隨手拿起一本奏折,"喲,陸氏請求增加封地?他們家的地盤都快比皇城大了!"
皇帝從他手中抽回奏折:"朝政之事,我自會處理。"
江羨眨眨眼:"葉湛,我現(xiàn)在可是'皇后',難道沒資格參與朝政?"
殿內(nèi)侍立的宮人們低頭憋笑。這一個月來,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位"皇后娘娘"的大膽言行——爬樹摘果、御花園養(yǎng)兔子、甚至帶著幾個小太監(jiān)在宮里烤地瓜,把先帝珍愛的沉香木當(dāng)柴燒。
皇帝放下朱筆,認(rèn)真看著江羨:"你想?yún)⒄?
"想??!"江羨跳下龍案,"整天在宮里悶死了。葉湛,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彎彎繞繞,但有些事,就得用非常手段。"
他湊近葉湛耳邊,壓低聲音:"比如陸氏這事,明著拒絕傷和氣,不如我晚上去他們家祖墳轉(zhuǎn)一圈,保證他們明天就主動撤回請求。"
葉湛眉頭一皺:"不可。"
"開玩笑的!"江羨大笑,"不過說真的,讓我?guī)湍惆伞D愎苣愕?雅正',我管我的'變通',如何?"
葉湛沉思片刻,輕輕點(diǎn)頭:"可。"
從此,朝堂上多了一道黑色身影,皇帝端坐龍椅,江羨或倚或坐,毫無規(guī)矩可言,卻總能在關(guān)鍵時刻提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