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紫宸宮的“大喜”氣氛尚未完全散去,帝國龐大疆域的西南和東南兩端,致命的陰云已悄然匯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趁著北境牽制了玄辰王朝最精銳的力量和最高層的注意力,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西疆的玉門關(guān)這里是帝國通往廣袤西域的門戶,亦是防御西方未知威脅的雄關(guān)巨鎮(zhèn)。關(guān)城依山而建,扼守咽喉,本該固若金湯。然而此刻,關(guān)城之外,目之所及,卻是一片人間煉獄。
殘陽如血,映照著焦黑的土地和尚未熄滅的余燼。曾經(jīng)繁榮的商道驛站化為廢墟,斷壁殘垣間散落著破碎的兵刃和來不及收斂的玄辰邊軍、無辜商旅的殘肢斷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焦糊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硫磺和腐臭的異族氣息。
關(guān)城那厚重的、銘刻著防御符文的巨大城門,竟被某種難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從外部生生撕裂!扭曲變形的精鐵和斷裂的符石散落一地,訴說著那瞬間爆發(fā)的毀滅。城墻之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守城弩炮和法陣基座,此刻大多成了扭曲的廢鐵,殘留的玄辰士兵倚靠在垛口后,人人帶傷,臉上是劫后余生卻更深沉的恐懼。
“報——!”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破碎的斥候連滾帶爬地沖入關(guān)城守備府,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將軍!赤谷城…赤谷城完了!安西都護府…全軍…全軍覆沒!那些…那些怪物…它們…它們根本不是人!”
主位上的西疆鎮(zhèn)守大將,一位以悍勇著稱的邊軍宿將,此刻臉色鐵青,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虎目圓睜,死死盯著斥候:“說清楚!什么怪物?!赤谷城有重兵三萬,符陣無數(shù),怎會一日而陷?!”
斥候劇烈地喘息著,眼中是無法驅(qū)散的噩夢景象:“將軍!是…是西戎!但…不是以前那些部落!是…是魔鬼!他們騎著…騎著比房子還高的巨狼!眼睛是綠色的鬼火!刀槍不入!我們的箭射上去…像撓癢癢!他們…他們還有…還有能噴吐毒煙和火焰的…巨蛇一樣的怪物!赤谷城的護城大陣…被…被幾條那樣的怪物…幾下就撞碎了!都護大人…力戰(zhàn)殉國…尸骨…尸骨無存?。 ?他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
“巨狼騎士…噴火毒蛇…” 將軍倒吸一口涼氣,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這描述,讓他想起了只在最古老的邊軍密檔里記載過的、關(guān)于上古時期被婦好大神驅(qū)逐滅絕的西方“鬼方”異族的只言片語!它們…竟然卷土重來了?!而且看這摧枯拉朽之勢,比記載中更加兇殘可怖!
“玉門關(guān)…能守住嗎?” 旁邊一位副將聲音發(fā)顫地問出了所有人心中最恐懼的問題。赤谷、安西兩座雄城,連同數(shù)萬精銳邊軍,在短短數(shù)日內(nèi)灰飛煙滅,這恐怖的戰(zhàn)力,讓號稱“鐵壁”的玉門關(guān)也顯得搖搖欲墜。
將軍猛地一拳砸在案幾上,木屑紛飛:“守不住也得守!玉門之后,便是千里沃野,再無險可依!八百里加急!不!用最快的靈隼!向京都告急!西疆遭遇上古鬼方異族入侵!赤谷、安西已陷,玉門危殆!請求…請求陛下速發(fā)援兵!遲則…西疆不保!” 他的聲音帶著悲壯的決絕。消息必須送出去!哪怕玉門關(guān)下一刻就化為齏粉!
東南星羅海,無名島礁上潮濕咸腥的海風,吹拂著島上臨時搭建的粗糙營寨。這里聚集的,是前朝大胤最后的、也是最頑固的復辟力量。他們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眼神中卻燃燒著扭曲的仇恨與不甘的火焰。
營寨中央最大的棚屋內(nèi),氣氛狂熱而壓抑。一個身著殘破前朝官服、形容枯槁的老者正唾沫橫飛,對著下方一群打扮怪異的人嘶吼:
“…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啊諸公!” 趙胤揮舞著手中一份由秘密渠道傳遞而來的、關(guān)于玄辰北境戰(zhàn)況和西疆異動的簡略情報,“葉湛小兒!江羨妖后!他們的報應來了!北境冰墻崩裂,異族肆虐,葉苑小崽子和他最精銳的兵馬都被死死拖在冰天雪地里,進退不得!西邊!西邊那些被婦好鎮(zhèn)壓了千年的鬼方雜種也回來了!連破赤谷、安西,兵鋒直指玉門!葉氏偽朝,如今是腹背受敵,首尾難顧!”
他喘了口氣,渾濁的老眼掃過下方:左邊,是幾位周身散發(fā)著陰冷、邪異氣息的修士,黑袍遮面,指尖纏繞著不祥的黑氣(邪修首領(lǐng)“陰骨老人”及其門徒);右邊,則是幾個身材異常高大、穿著奇異金屬鱗甲、發(fā)色瞳色各異、神態(tài)倨傲的外邦人,他們身邊甚至匍匐著幾頭體型相對較小、但鱗甲猙獰、鼻息間噴吐著硫磺氣息的亞龍獸。
“葉氏倚仗的,不過是他們那點修仙世家的微末伎倆!還有那些所謂的世家聯(lián)軍!” 趙胤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但今日不同!我們有陰骨老人這樣的玄陰大道尊者!更有凱洛斯閣下這樣能駕馭巨龍、掌握焚城之力的海外神使!” 他朝著兩邊深深一揖,姿態(tài)卑微。
陰骨老人發(fā)出一陣夜梟般的沙啞笑聲:“桀桀…趙大人過譽。葉氏小兒的仙法,在我玄陰秘術(shù)面前,不過土雞瓦狗。待老夫布下‘萬魂蝕骨大陣’,管教他東南沿海,化為鬼域!精血魂魄,皆為我等資糧!”
凱洛斯則用生硬的官話,帶著濃重的異域口音,傲慢地說道:“龍焰之下,皆為灰燼。黃金,寶石,土地,女人。契約,必須履行?!?他撫摸著身邊一頭亞龍獸粗糙的鱗甲,眼中閃爍著貪婪與毀滅的光芒。
“當然!當然!” 趙胤連忙點頭哈腰,臉上堆滿諂媚,“只要諸位助我大胤光復神器!裂土封王,世襲罔替!東南膏腴之地,無盡財富美人,任憑諸位取用!” 他猛地挺直佝僂的腰背,對著營寨內(nèi)所有眼冒綠光的前朝遺民和那些被招募來的海盜、亡命徒,嘶聲力竭地咆哮:
“看到了嗎?!葉氏的末日到了!我大胤天命未絕!王師即將北定!拿起你們的武器!追隨陰骨尊者!追隨凱洛斯神使!奪回我們的江山!殺進金陵!誅滅葉湛江羨!光復大胤!”
“光復大胤!殺!殺!殺!”
狂熱的吼叫聲瞬間點燃了整個營寨,無數(shù)破敗的刀槍被舉起,扭曲的面孔上充滿了對復仇和掠奪的渴望。在邪術(shù)與龍焰的陰影下,一股裹挾著腐朽與毀滅的逆流,在東南海域開始涌動,目標直指玄辰王朝防御相對空虛的東南沿海重鎮(zhèn)!
北境的冰封血書帶來的寒意尚未完全驅(qū)散,來自西疆玉門關(guān)的、沾染著硝煙與絕望氣息的八百里加急軍報,以及東南沿海數(shù)郡關(guān)于發(fā)現(xiàn)前朝余孽大規(guī)模異動、并有邪修與“馭獸妖人”出沒的緊急密報,如同兩道更猛烈的驚雷,幾乎同時炸響在帝后面前!
葉湛看著案頭并排放置的三份急報——北境、西疆、東南——每一份都如同千鈞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他英俊而威嚴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前所未有的凝重冰霜。登基三載,勵精圖治,本以為掃平六合,海內(nèi)初定,卻不料內(nèi)憂外患,竟以如此猛烈的方式同時爆發(fā)!
江羨站在他身側(cè),手中捏著東南密報,上面關(guān)于“玄陰秘術(shù)”、“馭使噴火亞龍之異人”的描述,讓他好看的眉頭緊緊鎖起。桃花眼中再無半分慵懶,只剩下銳利如鷹隼的寒芒和深深的憂慮。前朝余孽不足懼,但勾結(jié)上這些歪門邪道和域外蠻力,破壞力將呈幾何級數(shù)增長,尤其是在東南沿海人口稠密、防御力量被抽調(diào)支援北境和西疆的當下!
“阿湛…” 江羨的聲音低沉,“這是…三面烽火?!?/p>
葉湛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帝王的決斷已如磐石般堅硬。他猛地一拍御案,聲如金鐵:
“傳!”
“兵部尚書、戶部尚書、工部尚書、潛鱗衛(wèi)大統(tǒng)領(lǐng)、鳳翎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陸氏家主陸子陵、云夢江氏家主江徹——即刻覲見!”
“命:八百里加急傳令北境太子葉苑!西疆告急!東南異動!令其務(wù)必穩(wěn)住北境戰(zhàn)線,嚴防聶氏再生異心!北境戰(zhàn)事,全權(quán)委付于他!朝廷暫無余力增援!賜其臨機專斷之權(quán),必要時…可斷臂求生,退守第二道冰封防線,務(wù)必保存玄辰主力!”
“命:靖王葉肅,暫代北境行軍副總管,全力輔佐太子!”
“命:云夢江氏家主江徹!” 葉湛的目光如電,射向匆匆趕來的江徹,“東南海域,乃你江氏根基!前朝余孽勾結(jié)邪魔外道,禍亂沿海!朕命你,即刻持天子劍,總攬東南平叛事!調(diào)動江氏所有水師、修士,聯(lián)絡(luò)沿海諸修仙世家、宗門!務(wù)必將其撲滅于近海!絕不容其登陸肆虐!凡通敵、資敵、作戰(zhàn)不力者,無論世家宗門,江卿可先斬后奏!”
江徹面色肅然,眼中紫電隱隱,單膝重重跪地:“臣!江徹!領(lǐng)旨!定不負陛下所托!必讓那些魑魅魍魎,葬身魚腹!”
“命:云州陸氏家主陸子陵!” 葉湛的目光轉(zhuǎn)向一旁臉色同樣凝重的金袍少年。
“臣在!” 陸子陵挺直脊背。
“你陸氏金麟衛(wèi),長于機變、富甲天下!西疆玉門危殆!鬼方異族兇悍,其鋒難擋!朕命你,即刻抽調(diào)陸氏最精銳之金麟衛(wèi)鐵騎,攜帶所有庫存之破甲重弩、火油、雷火彈等攻堅利器,星夜兼程,馳援玉門關(guān)!同時,由你陸氏統(tǒng)籌西線糧草軍械轉(zhuǎn)運!不惜一切代價,保障玉門供給!玉門在,西疆半壁尚存!玉門失…你陸氏,便第一個給朕頂上去!” 葉湛的話語,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和托付江山的沉重。
陸子陵年輕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桀驁,隨即化為沉甸甸的責任,他用力抱拳,金袍獵獵:“臣!陸子陵!領(lǐng)旨!金麟衛(wèi)在,玉門關(guān)便在!縱使戰(zhàn)至最后一人,絕不后退半步!”
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風驟雨般頒下,整個帝國如同一個被投入烈焰的熔爐,在帝王的意志下瘋狂運轉(zhuǎn)起來。兵部、戶部、工部的官員們跑斷了腿;潛鱗衛(wèi)、鳳翎衛(wèi)的密探如同幽靈般穿梭于帝國各處,監(jiān)控著一切可能的異動;通往西疆和東南的官道上,精銳的兵馬和滿載軍械糧草的車隊,晝夜不息地開拔!
最后,葉湛的目光落在懸掛的巨大輿圖上,那象征著鬼方兵鋒、直指搖搖欲墜的玉門關(guān)的猩紅標記。他緩緩站起身,玄黑龍袍無風自動,一股凜冽如西疆寒風的殺伐之氣彌漫開來。
“至于西疆…” 葉湛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一種親臨戰(zhàn)陣的決然,“朕,親自去?!?/p>
“陛下!” 殿內(nèi)眾臣大驚失色?;实塾H征,非同小可!更何況是在如此三面受敵的危局之下!
江羨猛地看向葉湛,桃花眼中瞬間涌起驚濤駭浪。他想說什么,卻在觸及葉湛那堅定如亙古寒冰、不容置喙的眼神時,所有勸阻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他太了解葉湛了。玉門關(guān)若破,西疆糜爛,鬼方長驅(qū)直入,那將是比北境失守更加恐怖的災難!葉湛絕不會坐視。這不僅是帝王的職責,更是他骨子里那份守護的執(zhí)念!
江羨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心緒,一步上前,與葉湛并肩而立,聲音斬釘截鐵,帶著鳳翎衛(wèi)之主的肅殺:
“好!阿湛,你去西疆,斬了那群鬼方雜種的狗頭!京都,交給我!” 他目光掃過殿內(nèi)重臣,最終落在輿圖上帝國的核心區(qū)域,“紫宸宮有我,有鳳翎衛(wèi)!天,塌不下來!我倒要看看,哪個魑魅魍魎,敢趁火打劫,動我玄辰根基!”
帝后并肩,如同支撐天地的雙柱。一個將親赴西疆直面最兇悍的異族兵鋒,一個將坐鎮(zhèn)中樞,鎮(zhèn)壓蠢蠢欲動的各方鬼蜮,同時還要心系北境苦戰(zhàn)的愛子和剛剛有喜的兒媳。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山岳,壓在兩人肩頭,卻也讓他們的身影顯得更加頂天立地。
殿內(nèi)重臣看著帝后二人,心中的惶惑竟奇異地被一股悲壯的熱血所取代。陛下親征!皇后坐鎮(zhèn)!太子在北境血戰(zhàn)!陸氏、江氏家主分赴險地!此誠玄辰立國以來未有之危局,亦是…君臣一心,共赴國難之時!
“臣等!誓死追隨陛下!皇后娘娘!護我玄辰!” 山呼海嘯般的誓言,在武德殿內(nèi)回蕩。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入東宮瓊?cè)A殿。
“西疆…玉門關(guān)告急?鬼方異族連破兩城?陛下…陛下要御駕親征西疆?!” 江妍聽著錦繡低聲而急促的稟報,手中的茶盞“啪”地一聲跌落在地,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濺濕了她的裙擺,她卻渾然不覺。
腹中那微弱的新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母親巨大的驚恐和動蕩的心緒,猛地悸動了一下,帶來一陣尖銳的抽痛。江妍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一手下意識地捂住小腹,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錦繡的手臂,指尖冰涼。
“阿苑在北境生死未卜…父皇又要去西疆那等絕地…這…這…”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眼前仿佛看到了北境那冰封地獄般的戰(zhàn)場,又看到了西疆傳說中鬼方異族那猙獰的巨狼和噴吐毒焰的怪物…她的丈夫,她視為依靠的父皇,都將踏入那等死地!
更深的寒意從心底升起——皇帝和太子皆離京!京都空虛!那些潛伏在暗處的、覬覦葉氏江山的勢力…還有…姑蘇…葉渙…這個念頭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巨大的壓力讓她眼前陣陣發(fā)黑,小腹的抽痛似乎更加清晰了。
“娘娘!娘娘您怎么樣?” 錦繡大驚,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手指迅速搭上她的脈門,一絲精純的靈力渡入,“您千萬要穩(wěn)住心神!為了小殿下,您也不能倒下??!”
江妍靠在錦繡身上,大口喘息著,冷汗浸透了鬢角。她看向窗外,京都的天空依舊平靜,但她知道,一場席卷整個玄辰王朝的巨大風暴,已然降臨。
她猛地想起當年,昆侖山神使降臨姑蘇葉氏仙府,金光萬丈,神諭煌煌,宣告姑蘇葉氏乃天命所歸,當順應天道,率領(lǐng)天下義士與修仙宗門,推翻腐朽暴虐的大胤王朝,建立新的人間秩序,一統(tǒng)寰宇。正是這道神諭,賦予了葉氏起兵最崇高的“天命”光環(huán),凝聚了無數(shù)人心,最終成就了玄辰王朝。
可如今呢?神諭許諾的太平盛世何在?新朝甫立不過五年,北境冰墻崩裂,異族肆虐;西疆鬼方重現(xiàn),生靈涂炭;東南海域,前朝余孽勾結(jié)邪魔歪道,虎視眈眈!三面烽火,帝國飄搖!
“天命所歸…呵…” 江妍唇角勾起一絲苦澀至極的弧度,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悲涼與質(zhì)疑。這所謂的天命,帶來的為何是更深重的劫難?這昆侖神諭,究竟是救世的福音,還是…引燃更大災難的火種?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被命運愚弄的憤怒,幾乎要將她吞噬。腹中的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了母親劇烈的情緒波動,不安地踢動了一下。
就在帝后緊鑼密鼓調(diào)兵遣將、江妍深陷絕望與質(zhì)疑之際,潛伏在暗處的毒蛇,終于亮出了致命的獠牙。
被玄辰新政剝奪了大量特權(quán)和土地的舊大胤皇族宗室,與同樣在新政中利益受損、對葉氏修仙世家掌權(quán)極度不滿的凡俗世家貴族們,秘密勾結(jié)已久。他們敏銳地抓住了這千載難逢的時機——皇帝親征西疆,太子深陷北境苦戰(zhàn),京都防御力量被大幅抽調(diào),皇后江羨雖強,但獨木難支!
一場精心策劃的叛亂,在帝國腹地驟然爆發(fā)!
首先遭殃的,是通往北境的生命線——糧道!一支由京都發(fā)出、滿載著御寒衣物、靈藥補給和最新一批破魔符箭的重型輜重隊,在途徑雍州地界時,遭遇了“山匪”襲擊。這伙“山匪”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行動迅捷如風,目標明確——并非劫掠財物,而是徹底毀滅!
熊熊大火沖天而起,將堆積如山的糧草物資付之一炬!更令人發(fā)指的是,那些未被燒毀、僥幸搶救下來的少量物資,竟被暗中摻入了無色無味的劇毒“蝕骨散”和能緩慢侵蝕修士靈脈的“散魂花粉”!這些東西一旦被前線將士使用…后果不堪設(shè)想!
消息如同瘟疫般,沿著加急通道,帶著濃重的血腥和背叛的氣息,一路沖向風雪彌漫的北境前線。
黑水堡殘破的指揮部內(nèi),氣氛比外面的酷寒更令人窒息。葉苑剛剛部署完一次針對小股霜骸的伏擊,連日鏖戰(zhàn)讓他英俊的臉上帶著深深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他正就著冰冷的雪水啃著一塊硬餅,試圖壓下胃里的灼燒感。
“報——!” 斥候幾乎是滾進來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憤怒,“殿下!雍州急報!我們的輜重隊…在葫蘆口…遇襲!糧草軍械…盡毀!幸存的…少量物資…經(jīng)隨軍丹師查驗…被…被下了劇毒和散魂花粉!”
“什么?!” 葉苑手中的硬餅瞬間化為齏粉!他猛地站起,眼前一陣發(fā)黑,氣血翻涌直沖頂門!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席卷了整個營帳,連角落里的炭火都仿佛黯淡下去。
“誰干的?!” 葉肅雙目赤紅,一拳砸在冰冷的石桌上,石屑紛飛。
“是…是打著‘復胤’旗號的叛軍!領(lǐng)頭的…是前朝忠勇伯趙奎!還有…還有雍州本地的幾個豪強家族私兵!” 斥候咬牙切齒。
“趙奎!雍州豪強!好!好得很!” 葉苑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后方不穩(wěn),糧草斷絕,物資被下毒…這是要將他們這數(shù)十萬北境將士活活困死、毒殺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巨大的憤怒和憂慮如同冰錐刺心,連日來的疲憊、緊繃的神經(jīng)、對后方妻兒的擔憂,在這一刻被這致命的背叛徹底點燃、引爆!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
“噗——!” 葉苑身體劇震,一口殷紅的鮮血毫無預兆地狂噴而出!鮮血濺落在面前簡陋的輿圖上,在北境那片刺目的朱紅旁,暈開一朵更加觸目驚心的血花!
“太子哥哥!??!” 葉肅魂飛魄散,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扶住葉苑搖搖欲墜的身體。只見葉苑臉色瞬間慘白如金紙,氣息紊亂,體內(nèi)靈力如同失控的野馬般瘋狂沖撞,顯然是急怒攻心,牽動了之前與寒眸者或其驅(qū)使的強大霜骸交手留下的暗傷,又加上連日消耗巨大,此刻內(nèi)外交困,傷勢轟然爆發(fā)!
“軍醫(yī)!快傳軍醫(yī)?。》怄i消息!絕對不能讓消息泄露出去,動搖軍心!” 葉肅嘶聲大吼,看著懷中昏迷過去、嘴角不斷溢出鮮血的兄長,這個向來跳脫熱血的靖王,眼中第一次涌上了深切的恐懼和無邊的怒火!后方的叛徒,比前方的異族更加可恨!
幾乎與此同時,來自西疆和東南的兩道捷報,如同在陰霾中撕開的兩道微弱曙光,先后抵達了紫宸宮。
西疆玉門關(guān)。陸子陵身先士卒,金麟衛(wèi)鐵騎如同燃燒的金色洪流,悍不畏死地撞上了鬼方巨狼騎士的沖鋒!陸氏不計成本投入的破甲重弩、火油罐、特制雷火彈,在戰(zhàn)場上爆發(fā)出恐怖的殺傷力,硬生生遏制住了鬼方摧枯拉朽的攻勢!尤其是雷火彈爆炸時產(chǎn)生的劇烈震蕩和灼熱沖擊波,似乎對鬼方異族及其坐騎有特殊的克制作用!玉門關(guān)在付出慘重代價后,暫時守住了!陸子陵的金袍染滿了血污,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他站在殘破的關(guān)墻上,望著暫時退卻的鬼方大軍,年輕的臉上是劫后余生的疲憊,但眼神卻更加桀驁不屈。他第一時間發(fā)出了“玉門暫安,鬼方受挫”的捷報。
東南海域。江徹的雷霆手段展露無遺!他親率云夢江氏最精銳的“紫電”舟師,配合聯(lián)絡(luò)的各路修士,在近海布下天羅地網(wǎng)!當以陰骨老人邪修勢力和凱洛斯馭獸師為核心的前朝叛軍艦隊試圖登陸時,遭遇了毀滅性打擊!江徹手持天子劍,身化紫色雷霆,直接找上了那艘最大的、散發(fā)著濃郁邪氣的旗艦!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戰(zhàn)在海天之間爆發(fā)!紫電縱橫,鬼嘯龍吟!最終,陰骨老人布下的“萬魂蝕骨大陣”尚未完全展開,就被江徹以霸道絕倫的紫電神雷強行轟破!陰骨老人遭受重創(chuàng),其門徒死傷慘重!凱洛斯見勢不妙,驅(qū)使亞龍獸噴吐烈焰試圖斷后,卻被江氏水師以特制的水系法陣和鋪天蓋地的符箭集火,一頭亞龍獸被重創(chuàng)墜海!前朝叛軍損失慘重,狼狽退回深海島嶼,短期內(nèi)再無力組織大規(guī)模登陸。江徹的捷報簡短而有力:“犯海之敵,盡數(shù)擊退,賊首重創(chuàng),暫不足慮?!?/p>
這兩份捷報,如同強心針,讓被北境噩耗和京都叛亂陰影籠罩的紫宸宮,稍稍緩了一口氣。兵部尚書幾乎是踉蹌著將捷報送到帝后面前,老淚縱橫:“陛下!娘娘!西疆穩(wěn)住了!東南賊寇退了!天佑玄辰啊!”
葉湛看著捷報,緊繃的神經(jīng)并未完全放松,但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銳利的鋒芒。陸子陵和江徹,頂住了!這為他親征西疆贏得了寶貴的時間和空間。
江羨則猛地看向輿圖上的京都位置,桃花眼中寒光暴漲!西疆和東南的威脅暫時解除,那么,該清算后方的叛徒了!他的聲音冷得掉冰渣:
“好!西疆和東南的將士們打得好!現(xiàn)在,該輪到京都了!傳令鳳翎衛(wèi),按計劃行動!本宮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魎,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火!”
他轉(zhuǎn)頭看向正在披掛玄黑重甲、準備奔赴西疆的葉湛,兩人目光交匯,無需言語。江羨用力一點頭,眼中是“交給我”的絕對自信和守護的火焰。
葉湛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江羨,那一眼包含了萬語千言。隨即,他轉(zhuǎn)身,玄黑龍袍卷起凜冽的寒風,大步踏出紫宸宮。西疆的鬼方,在等著玄辰帝王的劍鋒!而京都的旋渦,將完全交由他的皇后,那位曾經(jīng)叱咤風云的鬼道始祖,如今的玄辰皇后——江羨,來親手平息!
京都上空,無形的風暴旋渦,隨著皇帝的離去和叛亂的爆發(fā),開始瘋狂旋轉(zhuǎn)。而瓊?cè)A殿內(nèi),剛剛收到太子重傷昏迷消息的江妍,在巨大的驚恐中,腹中那象征著希望與絕望交織的新生命,正頑強地搏動著,將她的命運,更深地拖入這亂世的驚濤駭浪之中。姑蘇的方向,如同一片沉默的陰影,籠罩在她心頭。
皇帝葉湛親率龍翎衛(wèi)精銳及部分禁軍星夜奔赴西疆的煙塵尚未散盡,皇后江羨便已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將全部心神投入了撲滅京都及周邊叛亂的雷霆行動中。鳳翎衛(wèi)如同最精密的殺戮機器,在江羨的意志下高速運轉(zhuǎn),一道道命令帶著森然殺氣傳遞出去。雍州趙奎等首惡家族被連根拔起,血腥的鎮(zhèn)壓毫不留情,以儆效尤。同時,新的、更隱秘、更嚴密的糧道和補給線在江羨親自監(jiān)督下重新建立,由鳳翎衛(wèi)高手和絕對忠誠的將領(lǐng)押運,確保萬無一失地送往北境。
京都的肅殺氣氛幾乎凝固。紫宸宮內(nèi)燈火通明,江羨日夜坐鎮(zhèn),既要處理堆積如山的緊急政務(wù),監(jiān)控西疆、北境、東南三地瞬息萬變的軍情,又要彈壓朝堂上因皇帝離京而可能滋生的異心,更要提防那些潛藏在暗處、尚未被揪出的毒蛇。他俊美的面容上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但那雙桃花眼卻亮得驚人,銳利如刀,掃過每一份奏報,每一個覲見的人。
瓊?cè)A殿內(nèi),氣氛更是壓抑到了極點。太子妃江妍在得知葉苑重傷昏迷的消息后,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整個人都垮了下來。她強撐著處理東宮事務(wù),安撫因京都戒嚴而惶惶不安的宮人,但眼底深處是化不開的恐懼和絕望。腹中的孩子成了她唯一的支柱,她每日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祈禱著,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未出世的生命上。錦繡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暗中用靈力為她調(diào)息安胎,看著主子日漸憔悴卻強撐的模樣,心如刀絞。
皇太孫葉承煜,這個剛滿兩個月、承載著帝國未來希望的幼小生命,一直被精心照料在瓊?cè)A殿最溫暖舒適的暖閣內(nèi)。乳母、嬤嬤、太醫(yī)輪班值守,不敢有絲毫懈怠。孩子生得玉雪可愛,眉眼間依稀能看到太子葉苑的輪廓,平日里除了餓了、尿了會啼哭幾聲,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乖巧,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個世界。
變故發(fā)生在一個看似平靜的深夜。前半夜,小承煜還如同往常一樣,吃了奶,在乳母懷中咿呀了幾聲便沉沉睡去,呼吸均勻,小臉紅撲撲的。乳母將他輕輕放入鋪著柔軟錦緞的搖籃中,掖好被角,自己也在旁邊的榻上合衣躺下。
后半夜,大約寅時初,守夜的嬤嬤習慣性地起身查看小殿下。她借著微弱的長明燈燈光湊近搖籃,卻駭然發(fā)現(xiàn)小承煜的臉色不對勁!不再是健康的紅潤,而是透著一層詭異的青灰!呼吸也變得極其微弱、急促!
“小殿下!小殿下!” 嬤嬤魂飛魄散,顫抖著手去探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額頭——冰冷!她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快來人??!太醫(yī)!太醫(yī)!!小殿下不好了!”
整個瓊?cè)A殿瞬間被這聲尖叫撕裂了平靜的夜幕!燈火次第亮起,腳步聲、驚呼聲亂作一團。
江妍本就在淺眠,噩夢中盡是北境的風雪和葉苑吐血的畫面,這聲尖叫如同冰錐刺入心臟!她猛地從床上坐起,甚至來不及披衣,赤著腳就沖向暖閣,錦繡緊隨其后,臉色煞白。
暖閣內(nèi)已是一片混亂。被驚醒的乳母癱軟在地,抖如篩糠。嬤嬤跪在搖籃邊,涕淚橫流。聞訊趕來的當值太醫(yī)正臉色慘白地跪在搖籃前,手指搭在小承煜細弱的手腕上,渾身都在顫抖。
江妍沖進來,一眼就看到搖籃中那小小的身軀,那灰敗的臉色,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呼吸。一股滅頂?shù)暮馑查g從腳底竄遍全身,讓她如墜冰窟!
“煜兒!我的煜兒!” 她撲到搖籃邊,聲音凄厲得變了調(diào),伸手想抱起孩子,卻又怕碰碎了什么。她看向太醫(yī),眼中是瀕死般的祈求:“太醫(yī)!快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太醫(yī)收回手,額頭上冷汗涔涔,對著江妍重重叩首,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娘娘…臣…臣無能!小殿下…小殿下他…脈息…已絕!恐…恐是…急驚風…回天乏術(shù)了!”
“不——!?。 ?江妍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錦繡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抱住,同時將一股精純溫和的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入她體內(nèi),護住她心脈和腹中胎兒,嘶聲喊道:“娘娘!娘娘您撐住??!”
瓊?cè)A殿內(nèi),太子妃的悲慟哭聲、宮人的壓抑啜泣、太醫(yī)的惶恐請罪聲交織在一起,將這深宮寒夜渲染得如同人間地獄。那個象征著未來和希望的小小生命,在帝國風雨飄搖之際,在父親重傷昏迷、祖父浴血邊疆、祖母焦頭爛額平叛之時,毫無征兆地,靜靜地熄滅了。沒有陰謀,沒有毒害,只有命運殘酷而無情的嘲弄。
消息如同驚雷,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炸響了紫宸宮。
江羨正伏案疾書,批閱著關(guān)于如何進一步肅清雍州殘余叛黨的奏章。連日來的高壓和疲憊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全靠一股意志力撐著。一名鳳翎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惶和哽咽:“娘娘!娘娘!瓊?cè)A殿…瓊?cè)A殿急報!皇…皇太孫殿下…薨了!”
江羨手中的朱筆,“啪嗒”一聲掉落在奏章上,殷紅的朱砂污了一大片。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洞悉世情、曾面對萬千鬼魅也未曾變色的桃花眼,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和瞬間凍結(jié)的寒意。
“你…說什么?”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死寂。
“皇太孫殿下…突發(fā)急癥…太醫(yī)…太醫(yī)束手…就在剛才…薨逝了!” 副統(tǒng)領(lǐng)重重叩首,額頭抵著冰冷的地磚,不敢再看皇后瞬間失色的臉。
死寂。紫宸宮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侍立在側(cè)的宮人和內(nèi)侍,全都屏住了呼吸,臉色慘白,如同泥塑木雕。
江羨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軀似乎搖晃了一下。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那里面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痛苦、憤怒,以及一種被命運狠狠扇了一耳光的荒謬感!葉苑重傷昏迷,生死未卜;葉湛遠赴西疆絕地,直面上古兇魔;他在這里殫精竭慮,鎮(zhèn)壓叛亂,穩(wěn)定后方…結(jié)果呢?他們拼盡全力守護的、象征著葉氏血脈延續(xù)和帝國未來的皇太孫,一個才兩個月大的嬰兒,竟然就這么…沒了?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陰謀詭計,一場突如其來的、連太醫(yī)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急癥!這比任何敵人的刺殺都更令人難以接受!這算什么?是天命對玄辰王朝的最終嘲弄嗎?
一股腥甜涌上喉頭,江羨強行將它壓了下去。他不能倒!現(xiàn)在,更不能倒!
“備…輦?!?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去…瓊?cè)A殿。”
當江羨踏入瓊?cè)A殿時,撲面而來的巨大悲慟幾乎讓他窒息。江妍被錦繡半扶半抱著,已然哭得脫力,眼神空洞,仿佛魂魄都已隨著那逝去的孩子一同消散了。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小小的、用明黃錦緞包裹的襁褓,里面是已經(jīng)冰冷僵硬的小小身體。宮人們跪了一地,壓抑的哭聲如同哀樂。
看到江羨進來,江妍空洞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更加絕望的哀傷,她抱著襁褓,踉蹌著撲向江羨,聲音破碎不堪:“母后…母后!煜兒…煜兒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啊!阿苑…阿苑他…” 巨大的悲慟和連日積累的壓力終于徹底擊垮了她,她眼前一黑,徹底暈厥在江羨懷中。
“妍兒!” 江羨一把抱住兒媳,觸手是冰涼的身體和那同樣冰冷的小小襁褓。錦繡迅速上前,和江羨一起將江妍安置到榻上,再次全力渡入靈力護持。
江羨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劇痛和翻涌的殺意。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錦繡遞過來的襁褓,掀開一角。那張小小的、曾讓他和葉湛都感到無限欣慰和希望的臉龐,此刻只剩下青灰的死寂。沒有外傷,沒有中毒的跡象,只有生命消逝后的冰冷。
他親自檢查了一遍,又召來所有當值太醫(yī)、乳母、嬤嬤,詳細盤問了每一個細節(jié),動用了靈力甚至一絲鬼道秘法探查。結(jié)果,令人絕望的清晰——沒有任何外力加害的痕跡。就是一場在這個時代醫(yī)療條件下,無法預防、無法挽回的嬰幼兒猝死。
“查!給本宮徹查!所有接觸過皇太孫的人,所有經(jīng)手的飲食、衣物、用具!一絲一毫都不能放過!” 江羨的聲音冰冷刺骨,即使知道大概率是徒勞,他也要給死去的孫兒、給悲痛欲絕的兒媳、給遠方的丈夫和兒子一個交代!同時,也是對所有可能存在的、尚未發(fā)現(xiàn)的隱患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洗!“封鎖消息!在陛下和太子回京前,皇太孫薨逝之事,嚴禁外傳!違令者,誅九族!”
他轉(zhuǎn)向昏迷中的江妍,看著她慘白如紙的臉和依舊平坦卻承載著另一個希望的小腹,眼中閃過一絲痛惜和決絕。他沉聲對錦繡道:“錦繡,太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就交給你了。不惜一切代價,保住她們!若再有任何閃失…” 未盡之語中蘊含的森然,讓見多識廣的錦繡都心頭一凜。
“奴婢以性命擔保!” 錦繡重重叩首。
處理完這些,江羨獨自一人站在瓊?cè)A殿的窗前,望著外面依舊漆黑的夜空。東方,已隱隱透出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開始。然而,對于玄辰王朝的核心來說,這個黎明,卻比最深的黑夜還要寒冷和絕望。
皇太孫夭折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盡管江羨嚴令封鎖,但紫宸宮和瓊?cè)A殿的異動如何瞞得過有心人?尤其是在這叛亂剛剛被血腥鎮(zhèn)壓、人心惶惶的時刻。各種猜測、流言如同陰暗角落里的苔蘚,開始悄然滋生蔓延。
“聽到了嗎?瓊?cè)A殿那邊…哭聲震天…”
“據(jù)說是…那位剛出生不久的小殿下…沒了!”
“天啊!怎么會?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誰知道呢?這節(jié)骨眼上…你說,會不會是…”
“噓!慎言!不要命了?鳳翎衛(wèi)現(xiàn)在可是見血封喉!”
“唉…北境太子重傷,西疆陛下親征,京都叛亂剛平,現(xiàn)在連唯一的皇太孫都…這玄辰的天,怕是真的要變了…”
“難道…真是氣數(shù)…?”
“昆侖神諭…天命所歸…呵呵…”
流言雖被強力壓制,不敢公然傳播,但那彌漫在空氣中的不安和隱晦的猜疑,卻如同附骨之蛆,啃噬著剛剛經(jīng)歷叛亂、尚未恢復元氣的京都人心。一些被鎮(zhèn)壓下去的叛黨殘余,仿佛嗅到了新的機會,開始在更深的陰影中蠢蠢欲動,試圖利用這“天罰”的流言,煽動人心。
而遠在姑蘇云深不知處的葉氏仙府深處,常年閉關(guān)的族長葉渙,在這一天的某個時刻,心中忽然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劇烈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的絞痛。他猛地從入定中驚醒,推開靜室的窗戶,望向京都的方向。層巒疊嶂,云霧繚繞,什么也看不見。但那股心悸和莫名的不安,卻久久縈繞不去。他蹙緊了眉頭,清雅如謫仙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難以言喻的憂色。京都…妍兒…還有那個孩子…出什么事了?
北境,黑水堡中在軍醫(yī)和葉肅不惜代價的救治下,昏迷了數(shù)日的太子葉苑,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身體依舊虛弱,經(jīng)脈中的靈力如同干涸的河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臟腑的隱痛。但他活過來了。睜開眼的第一時間,他下意識地就想詢問后方糧道的情況,詢問京都的消息,詢問…妻兒是否平安。
葉肅守在他床邊,見他醒來,欣喜若狂:“太子哥哥!你醒了!太好了!你感覺怎么樣?”
葉苑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干澀:“輜重…京都…妍兒…” 每一個詞都耗費著他巨大的力氣。
葉肅臉上的喜色瞬間僵住,眼神閃爍,充滿了難以啟齒的痛苦和悲傷。他緊緊握住葉苑的手,聲音哽咽:“糧道…皇后娘娘已經(jīng)重新打通了!新的補給很快就到!京都…京都的叛亂也被娘娘以雷霆手段鎮(zhèn)壓下去了!暫時…暫時安穩(wěn)了…” 他避開了關(guān)于瓊?cè)A殿的話題,關(guān)于那個小小的、剛剛逝去的生命。
然而,葉苑何其敏銳。他看著葉肅躲閃的眼神,看著他強忍的悲痛,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比北境的寒風更刺骨!
“說…” 葉苑死死盯著葉肅,用盡全身力氣,一字一頓,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切的恐懼,“妍兒…和煜兒…怎么了?!”
葉肅看著兄長那執(zhí)拗而脆弱的眼神,知道再也瞞不住了。他痛苦地閉上眼,淚水奪眶而出,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太子哥哥…你…你要撐住…瓊?cè)A殿…昨夜急報…小承煜…小承煜他…突發(fā)急癥…太醫(yī)…太醫(yī)回天乏術(shù)…已經(jīng)…已經(jīng)…薨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葉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比北境的冰雪更蒼白。他睜大了眼睛,空洞地望著低矮的營帳頂棚,仿佛無法理解葉肅話語中的含義。薨了?他那才兩個月大、玉雪可愛的兒子…沒了?
一股比之前更猛烈、更絕望的腥甜猛地涌上喉頭!
“噗——?。?!”
又是一大口鮮血狂噴而出!這一次,血中甚至帶著絲絲縷縷的暗金,那是本源精血受損的征兆!劇烈的咳嗽撕扯著他的胸膛,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巨大的悲痛如同萬鈞重錘,狠狠砸在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脈和神魂之上!
“太子哥哥!軍醫(yī)!軍醫(yī)快來啊?。?!” 葉肅的嘶吼聲充滿了絕望。剛剛蘇醒的太子,在這接踵而至的致命打擊下,傷勢瞬間惡化,生機如同風中殘燭,劇烈搖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