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樓檐下,燈火在暮色中明明滅滅,小夭踏著夜露歸來,已是第二日黃昏。她屏息推開院門,
卻見相柳正倚在廊柱下?!盎貋砹?。”小夭抿唇不語,心臟砰砰直跳。她不敢看他,
生怕一對上那雙眼睛,自己就會全盤托出。月瀾從藥圃里探出頭來,眼睛瞪得溜圓:“小夭?
你這兩日去哪了?”她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臉上寫滿了困惑。相柳緩步走近,
伸手接過小夭手中的行囊,“先吃飯?!憋堊郎希∝拆I極了,捧著青瓷碗狼吞虎咽。
相柳神色淡然,將蜜汁火方往她面前推了推。
月瀾眼睜睜看著素來冷峻的相柳親手給小夭剝蝦,又用帕子擦去她嘴角的飯粒,
驚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澳恪銈儭毕嗔挤逦⑻簦嫒萑缢ò慊蝿?,
轉(zhuǎn)眼竟變成了寶柱的模樣:“現(xiàn)在可清楚了?”月瀾倒抽一口涼氣,雙手死死捂住嘴,
半晌才從指縫里擠出一句:“清……清楚了?!憋埡螅嗔嘀鴰讐鼐?,引著小夭來到后院。
石桌上擺著胭脂鵝脯、蜜漬金桔,都是她平日里最愛吃的小食。小夭偷偷瞥他,
見他神色淡淡,眉宇間看不出半點情緒,心里一陣發(fā)虛。相柳斟了杯酒遞給她,
聲音平靜:“這兩日去哪了?”小夭接過酒盞,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液滑過喉嚨,
燒得她眼眶發(fā)燙。“不過隨處逛逛?!薄半S處逛逛……逛到王宮里去了?”小夭手一抖,
酒灑了一半,心想這下完了?!澳愣贾懒恕毙∝驳椭^,想起蓐收威脅的話,
恨得牙根直癢癢,“定是蓐收——”相柳眉頭一皺,銀發(fā)無風(fēng)自動:“蓐收派人送了封信,
問我是不是活膩了,縱著你去偷幽冥鏡?!毙∝玻骸啊彼Я艘Т剑?/p>
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是去了!那又怎樣?巫咸說幽冥鏡能救你的命,
我就是想借用一下?!毕嗔o默良久,倏地抬手扣住小夭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小夭,
在你眼里,我已經(jīng)孱弱到如此地步,需要你以命相搏了嗎!
”“我…我沒有……”小夭長睫輕顫,聲音漸弱,“我只是……”“只是什么!
”“只是……”她哽咽著,豆大的淚珠砸在相柳手背上,“我寧可自己疼上千百遍,
也不愿見你受半分苦楚。你若不在了,我…我怎么辦……”相柳手上力道驀地加重,
又緩緩松開。他別過臉深吸一口氣,再回首時,眸中情緒已斂去大半?!坝内ょR的事,
我自有打算。你不許再涉險?!薄安恍?!”小夭固執(zhí)地?fù)u頭,“王宮戒備森嚴(yán),
你去才是送死!”“你去便不是!?”“我自有保命的本事!”她倔強(qiáng)地抹去眼淚,
“絕不會——”“我說——”相柳冷聲打斷,銀發(fā)垂落纏上她的手腕,“不、準(zhǔn)、去!
”一字一頓,帶著不容違逆的威壓,“你聽不懂嗎?”小夭冷笑一聲,干了手中的酒,“好,
我不去,喝酒總可以吧?”說罷又斟滿一杯,當(dāng)著相柳的面一飲而盡,分明是存心較勁。
相柳劈手奪下小夭手中的酒杯,仰頭灌下。不知不覺,腳邊已空了三四個酒壇。
小夭偏頭望他,但見相柳眼尾泛起一抹妖異的薄紅,攝人心魄。她忽然想起書中所說,
相柳雖非人族,然情動之時,與世間男子并無二致。更何況今夜花好月圓,
他又飲了這許多酒......小夭勾著相柳的脖子倚在他懷里,執(zhí)壺斟酒,
手指順著酒水流淌的痕跡游走,自下頜滑動至喉間,最后落在交領(lǐng)處打著旋兒。
蔥白的手指勾著衣帶輕輕挑開,小夭湊近相柳耳畔,
吐息如蘭:“相柳大人……我們回房歇息吧。
”她原以為相柳會如書上說的那般將她攔腰抱起,卻不想這人倒頭就睡,銀發(fā)鋪了滿桌。
“什么破書,根本就是騙人的!”小夭一邊嘟囔著將他背回臥房,
一邊忿忿踢開那本被扔在地上的書。安頓好醉酒的相柳,小夭獨自前往后院,
從貼身的小包里取出另一本書,這是她在軹邑的小商販那里買的,專教一些實用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