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共查獲黃金四萬三千兩,白銀二百三十萬兩,姬妾、丫鬟、奴仆四百余人,另有地契、鋪契若干?!?/p>
陳文謙小跑著迎上來,抱拳低聲匯報。他是知府身邊的幕僚,精于筆墨、熟通錢糧賬目。
薛蟠聞言,眉頭一挑,隨即問道:“那些田莊店鋪折算下來,值多少銀子?”
“約合一百二十萬兩?!标愇闹t答得干脆。
“也就是說——”薛蟠瞇起眼,語氣漸冷,“揚州販鹽最猖獗的李家,堂堂一方鹽霸,抄家之后,才區(qū)區(qū)不到四百萬兩?你信嗎?”
“這……”陳文謙臉上苦笑浮現(xiàn)。他做揚州知府幕僚多年,自然知道這些鹽商有多富貴。鹽商藏財手段多如牛毛,明面上的很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我們已翻遍李家?guī)旆?,確實只找到這些財物。”
薛蟠眼神一沉,目光掃向遠處李府主樓。周、王、錢三人推斷過,以李家的規(guī)模,每年利潤應(yīng)該有四十萬兩上下,幾十年打拼下來,就算分潤朝中、打點四方,也絕不至于只剩這點家底。
“李家的核心人物,抓了多少?”他沉聲問道。
“李家家主和大管家還在逃,李夫人、三位少爺與少奶奶,還有李家大孫子,已全部被擒,關(guān)在東廂房?!标愇闹t答道。
“很好。”薛蟠冷哼一聲,語氣森然,“我們?nèi)枂栠@李家人,他們把朝廷的銀子,都藏到哪里去了?!?/p>
話音落下,他轉(zhuǎn)身便走,腳步鏗鏘,直奔東廂房,陳文謙連忙快步跟上。
遠遠便聽見東廂房中傳來女子和孩童的啼哭聲,凄厲哀哀,撕扯人心。
薛蟠神情漠然,衣袍翻飛,一路走到門前??词貍冞B忙躬身行禮,他眼角都未掃一眼,抬腿一腳,將房門踹開。
一時間,屋內(nèi)幾聲驚呼,哭鬧聲戛然而止,空氣仿佛凝固了。
李家眾人愕然抬頭,驚恐與憤怒交織在眼底。幾個年輕媳婦和姑娘慌忙退后,躲入人群之中,臉色煞白如紙。
薛蟠微笑著拱拱手,語氣溫和,眼中卻寒光四射:“榮國府賈璉,見過各位,有禮了?!?/p>
一位四十余歲的婦人咬緊牙關(guān),強自鎮(zhèn)定,站出一步,聲線微顫道:“賈大人,不知我李家所犯何罪,竟遭此浩劫?”
薛蟠淡淡地打量著她,四十歲的婦人保養(yǎng)良好,風(fēng)韻猶存,衣著華貴,即便驚惶失措,依舊不失雍容。
“夫人想來便是李家當(dāng)家主母?”他背著雙手緩緩踱步,語帶諷意,“此時還裝糊涂作什么?李家制造私鹽船、勾結(jié)江淮諸鹽商,抗繳官鹽賦稅,壞我叔、姑丈之事,害我姑姑性命,此等滔天大罪,還敢問為何?”
李夫人一怔,旋即屈膝伏地,聲淚俱下:“賈大人明鑒!我李家愿繳銀補稅,絕無抗命之心,只求大人開恩,給李家殘喘之機……”
薛蟠聞言,仰頭大笑,笑聲中卻無半分愉悅。
“開恩?”怎么可能,他忽而厲聲質(zhì)問,“朝廷嚴(yán)禁私鹽,你李家卻收買差役,改造鹽船,大肆販?zhǔn)?;我姑丈奉命督察鹽政,結(jié)果表弟橫尸江畔,姑姑命喪揚州……夫人可知,她本是寧、榮兩座公府最寵的豪門千金,卻葬于這揚州寒雨之中!”
“冤枉!大人冤枉!”李夫人失聲尖叫,面如死灰。她如何不知,“賈璉”口中那位姑姑,正是榮寧兩府掌上明珠。若是坐實謀害之罪,李家怕是連條狗都活不下來。
“哼,我不是來聽你喊冤的?!毖蠢浜撸凵裣竦蹲右话阋粧呶葜斜娙?,“當(dāng)日姑丈好言相商,你們閉耳不聞,視而不見;如今勢敗,又想跪地求饒?哼、晚了——”
他忽地語調(diào)一轉(zhuǎn),聲音壓低,咬字森冷:“你們李家,不懂事的很……竟然將銀子都藏了起來,我非常,非常,非常不開心?!?/p>
說著,他目光灼灼地盯住三個穿著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寒意逼人。
“現(xiàn)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
他緩步逼近,一字一頓,殺機畢現(xiàn):
“誰能說出余下銀錢的藏處,我便留他一條狗命——”
“要死,還是要活,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p>
“我李家五代家資具在府庫,你既已抄沒,又何須用話來詐我們?”那婦人強作鎮(zhèn)定,語聲雖低,卻不失倔強。
“呵——看來,是我對你們太仁慈了?!毖蠢湫σ宦?,話音未落,便猛地一腳踹翻了離他最近的青年,腳下一沉,硬生生踩住對方臉頰。
“說,錢在哪?給你個活命的機會。”他聲音平靜,語氣卻如刀鋒般冷厲。
“三兒——!”
“三弟!畜生,你……”
李家老大話未說完,便被身后一名小廝反手一鞘刀抽在臉上,幾顆牙齒混著血水飛了出去。
“大膽!竟敢對公子不敬!”小廝冷聲呵斥。
“好膽。”薛蟠抬眼瞥了那老大一眼,嘴角一挑,“我很欣賞你——只是不知道,你的骨頭,只是不知道你的骨頭有沒有嘴那么硬氣?”
李老大半邊臉腫起,吐出一口血沫,盯著薛蟠咬牙道:“呸……無非一死,怕你的是你兒子!”
“呵?!毖礉M是輕蔑的冷笑一聲。
世上或許真有幾個人能扛住酷刑,可這等生于錦繡、長于富貴的少爺絕不在其中。
他轉(zhuǎn)頭向外吩咐:“來人,取一桶水來,給李大少爺——解解渴?!?/p>
不多時,兩個小廝抬著一桶冰水進來,皮笑肉不笑:“這水是井底新汲,凜冽的很,正好解暑?!?/p>
話未落,兩人便一擁而上,一左一右鉗住李老大的手臂,將他腦袋猛地按入水中。
“咕咚咕咚——”
冰水灌入口鼻,李老大瘋狂掙扎,雙腿踢踏如狂,面色漸青,眼珠暴突。
“求求你……放過他吧……”李夫人哭聲打顫,幾乎跪倒在地。
“放不放過他,要看你們的誠意?!毖绰曇魶]有絲毫起伏,眼神卻像刀一樣盯住李夫人,“只要說出銀子在哪兒,我立刻停手?!?/p>
李夫人痛苦地閉上眼睛,靠墻而坐,啞聲哭泣。
“拉起來。”薛蟠隨口吩咐。
小廝手一拽,李老大被拖出水桶,癱軟在地,如死魚般張嘴嗆水,頭發(fā)披散、衣衫濕透、狼狽不堪。
“嘔——咳咳咳……”他一邊劇烈咳嗽,一邊干嘔,整個人像被活活剝了層皮。
“怎么樣,李大少爺,這春日的井水是否夠提神醒腦?”薛蟠慢悠悠道。
“你、不得好……咕咚咕咚——”卻是又被按進了水里。
“大爺,這廝胡言亂語,怕是還沒清醒,小的再幫他提提神?!币粋€小廝嬉皮笑臉道。
“很好?!毖袋c頭,轉(zhuǎn)身看向其余李家眾人,“你們也別著急,一個一個來,誰都跑不了。來人,再取幾桶水?!?/p>
“不要灌我!”李三少嚇得癱軟在地,鼻涕淚水一齊落下,“我說,我說。銀子埋在西廂房下的密室里,你饒過我,我不想死!”
“你瘋了!”李二少怒吼,眼神里卻盡是絕望。
李夫人癱倒在地,淚流滿面。
“我不想死啊?!崩钊倏藓恐?,“你說過的,只要說出藏銀之處,就能留我一命!你說的話,算不算數(shù)?”
“我賈璉說話,一口唾沫一個釘。”薛蟠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臉,“你要說的是真的,自然留你一命?!?/p>
他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吩咐一旁陳文謙:“找?guī)讉€人,去挖?!?/p>
陳文謙點頭領(lǐng)命,安排好人手,隨后湊近低聲問:“薛公子,真要放過李三少?”
薛蟠斜眼看他,道:“那榮國府賈璉給的承諾,關(guān)我金陵薛蟠什么事?”
不多時,衙役們帶著工具急匆匆趕至西廂,掀起地磚,揮鋤猛挖。
不多時,便有人狂喜喊道:“大人,大人,找到了!”
薛蟠快步趕到,只見地下赫然顯出一道暗門,火把探入其中,光亮映出墻角金光。
走進密室,只見成堆黃金整整齊齊碼在地上,粗略一看,有數(shù)十萬兩之巨。
“好,好極了!”薛蟠哈哈大笑,雙目放光,吩咐道:“封存起來,逐件登記——今晚這筆賬,我要一筆一筆,算得明明白白!”
二人走上地面,陳文謙隨即安排人手搬運黃金,柔和的金光幾乎將差役的魂兒都勾走了。
見狀,薛蟠咳嗽一聲,警告道:“都他N的擦擦口水,這是朝廷的錢,別打歪主意,小心有命拿,沒命花。”
“大人,”兩個人押著李家管家走進來,單膝跪地:“我等無能,只抓獲了管家,讓那李家家主跑了?!?/p>
薛蟠面色微沉,皺皺眉毛,轉(zhuǎn)頭看看那管家,隨即又舒展開:“我知道了,跑了就跑了吧,李家的產(chǎn)業(yè)家財已被抄沒,量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找個房間,把這人單獨看起來,等候大人提審。”
揮手讓人退下,這時陳文謙一臉喜色的走了過來:“薛公子,密室內(nèi)黃金共二十七萬兩,折合白銀三百五十余萬兩?!?/p>
薛蟠微微點頭:“這才對嘛,堂堂八大鹽商,這個身價才配得上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