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身后的那聲夢囈,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落在了她緊繃的心弦上。她腳步頓了頓,終究沒有回頭。
帶瓶黃油啤酒?
【等我能用幻影移形了,或許會考慮給你帶一杯。現(xiàn)在,門都沒有?!?/p>
她拖著箱子,毅然決然地走進了破釜酒吧的后院。
“砰——”
隨著最后一塊磚的翻轉(zhuǎn),一個全新的、喧囂的、色彩斑斕的世界在她眼前豁然展開。
對角巷。
即便已經(jīng)在書里看過無數(shù)次描述,親眼所見的沖擊力依舊讓伊麗莎白的心跳漏了半拍。巫師和女巫們穿著各式長袍,三三兩兩地穿梭在鵝卵石街道上。店鋪的招牌上閃爍著魔法的光芒,櫥窗里陳列著飛天掃帚、冒著泡的坩堝和嘰嘰喳喳的貓頭鷹??諝庵谢祀s著糖果的甜香、羊皮紙的陳舊氣味和某種不知名魔法藥劑的辛辣味道,一切都鮮活得不可思議。
伊麗莎白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她成年人的靈魂就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冷靜,伊麗莎白。本質(zhì)上,這就是一條主題商業(yè)街,人流量堪比節(jié)假日的步行街?!?/p>
她拉了拉行李箱,無視了周圍投來的好奇目光——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穿著半舊長袍、獨自一人拖著箱子的小女巫,確實有些引人注目。她面無表情,徑直朝著那棟歪歪扭扭、莊嚴肅穆的白色大理石建筑走去。
古靈閣。第一站,搞錢。
青銅大門后的妖精守衛(wèi),眼神銳利得像是能穿透人的靈魂。伊麗莎白目不斜視地走過,心里默默給莉莉絲記上了一筆。那個女人雖然不靠譜,但在生存教育方面,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硬核。她從小就被告知,面對妖精,不要露怯,不要說廢話,把他們當成最精明、最刻薄的銀行經(jīng)理對待,交易才能順利。
她在一個空閑的柜臺前停下,將那把黃銅鑰匙放在大理石臺面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取錢?!彼穆曇舨淮螅銐蚯逦?。
柜臺后的妖精抬起精明的眼睛,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把鑰匙。他拿起鑰匙,用長長的手指仔細檢查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算不上友善的笑容。
“跟我來?!?/p>
接下來的礦車之旅,對伊麗莎白來說,不亞于又一次慘無人道的幻影移形??耧L(fēng)灌進她的喉嚨,失重感讓她胃里翻江倒海。她全程緊閉雙眼,死死抓住扶手,一張小臉繃得鐵青。
【莉莉絲……我回頭一定要用你的珍藏版火龍威士忌……給你刷坩堝!】
當?shù)V車終于停下時,伊麗莎白感覺自己的靈魂還在半空中飄著。她扶著墻,緩了好一會兒,才看向自己的金庫。
687號。
金庫不大,里面的金加隆、銀西可和銅納特堆成了幾座小山,足夠她揮霍到畢業(yè)還有富余。角落里還放著幾個密封的箱子,上面貼著莉莉絲那龍飛鳳舞的字跡:“魔藥材料,別動,動了后果自負。”
伊麗莎白默默地裝了一大袋金加隆,感覺自己的底氣瞬間足了。錢,永遠是成年人最大的安全感來源,無論在哪個世界。
從古靈閣出來,陽光正好。伊麗莎白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活了過來。她拿出購物清單,計劃著最高效的購物路線。第一站,摩金夫人長袍專賣店。
就在她剛要踏進店門時,一個傲慢又拖著長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讓開,別擋路。我的父親可是……”
伊麗莎白下意識地側(cè)身,一個鉑金色頭發(fā)的小男孩趾高氣揚地從她身邊擠了過去,差點撞到她的行李箱。
伊麗莎白眉頭一蹙。
這該死的、仿佛用了一整瓶發(fā)膠固定的鉑金色大背頭,這撲面而來的、混合著金錢與傲慢的矜貴氣息……
【哦豁,說曹操曹操到?!?/p>
莉莉絲的警告在耳邊回響:“離馬爾福家的小子遠點,他們家的發(fā)膠味能熏死一頭挪威脊背龍。”
誠不欺我,這味兒,確實上頭。
那個名叫德拉科·馬爾福的男孩顯然也注意到了她,他上下打量著伊麗莎白半舊的行李箱和樸素的長袍,嘴角撇出一個嫌惡的弧度。
“又一個泥巴種來開眼界了?”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語氣里的優(yōu)越感幾乎要溢出來。
伊麗莎白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跟小屁孩吵架,太掉價。她轉(zhuǎn)身準備進店,卻被兩個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一個高個子男人,和他的兒子一樣有著鉑金色的長發(fā),手里握著一根鑲嵌著銀色蛇頭的魔杖,神情冷漠而高傲。他身邊的女人,則有著一頭金黑相間的長發(fā),面容精致,姿態(tài)優(yōu)雅,只是眉宇間也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傲氣。
盧修斯·馬爾福和納西莎·馬爾福。
伊麗莎白的心猛地一沉。麻煩。大麻煩。她現(xiàn)在只想當個隱形人。
盧修斯的目光在伊麗莎白身上停留了一秒,那種審視的、冰冷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自在。他似乎正要開口說些什么,目光卻被伊麗莎白旁邊口袋里露出一角的霍格沃茨信封吸引了。
“莉莉絲·伊麗莎白……”盧修斯緩緩念出了信封上的名字,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一個很……特別的組合。請問,你和魔藥大師莉莉絲安娜是什么關(guān)系?”
伊麗莎白心里咯噔一下。來了,該來的躲不掉。她抬起頭,對上盧修斯探究的視線,平靜地回答:“她收養(yǎng)了我?!?/p>
德拉科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似乎不敢相信這個看起來窮酸的女孩會和什么“大師”扯上關(guān)系。
而盧修斯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他身邊的納西莎卻忽然走近了一步,她俯下身,仔細地看著伊麗莎白的臉。她的目光很柔和,沒有壓迫感。
“哦,盧修斯,你看她的眼睛,”納西莎的聲音像絲綢般順滑,帶著一絲恍然,“像不像莉莉絲在思考怎么把一整瓶毒芹汁加進坩堝里,又不會炸掉時的樣子?”
伊麗莎白:“……”
【這是什么清奇的比喻?還有,我媽在你心里就是個移動的炸彈嗎?】
盧修斯似乎被提醒了,他再次看向伊麗莎白的眼睛,那雙漆黑的、過于冷靜的眸子。半晌,他緊繃的嘴角竟然有了一絲松動,那是一種混雜著頭痛、無奈和某種懷念的復(fù)雜神情。
“……還真像。”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西弗勒斯提過一嘴,說那個女人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撿了個孩子回來,我們還以為是玩笑。沒想到是真的?!?/p>
他頓了頓,用魔杖尖端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手心,語氣里滿是嫌棄:“那個女人……還好嗎?我去年圣誕節(jié)送了她一箱上好的奧格登陳年火焰威士忌,她給我的回信只有一句話——‘用來給坩堝消毒還算湊合’。簡直比巨怪還要無禮。”
納西莎嘆了口氣,伸手理了理德拉科的衣領(lǐng),對伊麗莎白說:“別介意,莉莉絲就是那樣的脾氣。她一個人把你養(yǎng)這么大,真是不容易。今天也是來買開學(xué)用品的嗎?德拉科也是?!?/p>
德拉科看看自己父母,又看看伊麗莎白,臉上寫滿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的茫然。
伊麗莎白的大腦已經(jīng)徹底宕機了。
劇情不是這么演的???我那個住在翻倒巷、終日與酒精為伴、性格惡劣得像個刺猬的養(yǎng)母,為什么會和馬爾福夫婦這種純血統(tǒng)的頂端人物如此熟稔?聽這口氣,還不是一般的熟,是那種可以互相吐槽、送禮、還了解彼此黑歷史的“老鐵”關(guān)系?
【我以為我拿的是貧民窟孤女逆襲劇本,結(jié)果開局就給我綁定了純血貴族這個高難度的社交副本?這世界是不是有什么bug?】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吧?!奔{西莎做出了決定,她的語氣不容置疑,卻又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優(yōu)雅,“正好,我也想看看,莉莉絲的女兒,會選一根什么樣的魔杖。”
“母親!”德拉科忍不住抗議。
“閉嘴,德拉科?!北R修斯一個眼神掃過去,德拉科立刻噤聲。
于是,對角巷出現(xiàn)了一道奇異的風(fēng)景線。
馬爾福一家三口,如同巡視領(lǐng)地的國王與王后,眾星捧月般走在中間。而在他們身邊,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面無表情、內(nèi)心正在瘋狂吐槽的小女巫。
伊麗莎白感覺自己像個被強行塞進天鵝群里的丑小鴨,渾身別扭。
在摩金夫人的店里,她剛想拿起一套最普通的校袍,就被納西莎攔下了。
“不行,親愛的,”納西莎用指尖輕輕拂過那料子,微微蹙眉,“這種面料太粗糙了,洗兩次就會變形。莉莉絲最討厭不體面的東西,雖然她自己活得像個流浪漢?!?/p>
伊麗莎白:“……”
【你到底是在夸她還是在損她?】
最后,納西莎為她挑選了一套用料考究、剪裁合身的長袍,甚至還額外搭配了一件冬用的羊絨斗篷。盧修斯則在一旁冷冷地付了賬,仿佛買的不是袍子,而是什么燙手山芋。
德拉科全程臭著一張臉,尤其是在納西莎讓他“像個紳士一樣,幫伊麗莎白小姐拿一下書”時,那表情精彩得仿佛吞了一只蒼蠅。
最讓伊麗莎白感到魔幻的,是在奧利凡德魔杖店。
她走進那間積滿灰塵的小店,奧利凡德先生從梯子上滑下來,用他那雙銀色的眼睛審視著她,也審視著她身后那一家子“貴客”。
“啊,馬爾福一家。我記得很清楚,你父親的,榆木,龍的神經(jīng),對嗎?”奧利凡德看向盧修斯。
盧修斯矜持地點了點頭。
“現(xiàn)在,是莉莉絲小姐了?!眾W利凡德的目光轉(zhuǎn)回伊麗莎白身上,帶著一種奇特的熱情,“你的母親……哦,你的養(yǎng)母,莉莉絲安娜,她的魔杖可是個了不起的杰作。黑刺李木,蛇的神經(jīng),強大,好斗,忠誠于強者。一根典型的斯萊特林魔杖。我很好奇,它會為你挑選一個什么樣的孩子。”
伊麗莎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試了好幾根魔杖,都引發(fā)了不大不小的混亂。直到奧利凡德遞給她一根深褐色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木棍。
“冬青木,鳳凰羽毛的杖芯。十一英寸,相當柔韌。一種非?!币姷慕M合?!?/p>
當伊麗莎白握住那根魔杖的瞬間,一股溫暖的感覺從掌心傳遍全身。杖尖迸發(fā)出一串金色和紅色的火花,像一場絢爛的微型流星雨。
成了。
“有趣,太有趣了……”奧利凡德喃喃自語,“冬青木會選擇那些需要克服憤怒和急躁傾向的主人,而鳳凰羽毛……它極難馴服,只效忠于極少數(shù)人。這根魔杖,有著自己獨立的思想?!?/p>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盧修斯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意味深長:“和黑魔王一樣的魔杖杖芯,是嗎,奧利凡德?”
空氣瞬間凝固了。
德拉科的臉上露出了嫉妒和不甘。納西莎則擔憂地看向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握著那根屬于她的魔杖,指尖冰涼。她能感覺到,盧修斯那道銳利的目光,像手術(shù)刀一樣落在她身上,剖析著,審度著。
她忽然明白了。
馬爾福夫婦對她的“友好”,或許并不僅僅因為莉莉絲。他們,或者說,盧修斯,對她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與莉莉絲關(guān)系匪淺、又拿到了如此特殊魔杖的“變數(shù)”,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她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孤女,從今天起,她被強行貼上了“莉莉絲的養(yǎng)女”和“馬爾福家的關(guān)注對象”兩個沉甸甸的標簽。
【我這該死的、無處安放的該死的吸引力。】
伊麗莎白看著窗外熱鬧的對角巷,心里卻沒有半分輕松。她感覺自己像是誤入了一盤巨大的、錯綜復(fù)雜的巫師棋局,而她,就是那個剛剛被放到棋盤上的、前途未卜的小兵。
而那個把她推上棋盤的罪魁禍首,此刻大概還在家里呼呼大睡,夢里可能還在嫌棄著威士忌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