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王啟年和高達(dá)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嗯,簡直不能更明顯?!?/p>
被戳穿的范閑有些羞惱,不想再搭理這倆人,
“老王啊,你要是閑的沒事兒干的話,就拿著水壺去后面看看肖恩,看看人還活著沒,快去吧啊。”
說完他又看向高達(dá),“你去看好司理理,別讓人出了意外,否則萬一有點什么事,咱們拿什么換言冰云吶。”
“……是?!?/p>
王啟年和高達(dá)兩人應(yīng)了一聲,互相對視一眼,彼此露出一個雙方都能懂的表情,
‘大人惱羞成怒了。’
兩人分別走了兩步,又在下一秒忽然頓住,范閑疑惑挑眉,“這怎么又?!?/p>
剩下的話音卡在喉嚨里戛然而止。
陽光如碎金般灑滿天地,遠(yuǎn)處的水墨色山丘上,一道紅色纖影亭亭側(cè)光而立,朝陽將她的身影拉得纖長。
似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女子遙遙向他看了一眼,輕提廣袖,素足微旋,裙裾翻飛間,似一朵孤芳自陽光下綻放。羅衣上金線繡就的并蒂蓮隨舞步搖曳,恍惚間化作一對欲飛的蝶,卻又在暖陽下流淌成細(xì)碎的光。
每一個轉(zhuǎn)身,每一次抬手,都似在訴說千言萬語。廣袖拂過半空,若流云繾綣,指尖輕捻,仿佛握住了易逝的時光。烏發(fā)緋帶隨著舞步輕揚(yáng),藏著道不盡的離愁別緒。
臨近尾聲,她的舞姿也愈發(fā)急促。
廣袖翻飛如匹練,時而舒展如天際云霞,時而收緊似纏綿情思。似是將滿心的牽掛與不舍,都隨著旋轉(zhuǎn)的舞步揉進(jìn)這一支舞里。
最后一個旋身,她緩緩收勢,廣袖垂落,似倦鳥歸巢。這一支舞,是送別,亦是守候。
恍惚間,范閑耳邊似乎又響起昨晚她輕聲叮囑的話語:
“一路小心,我等你平安回來?!?/p>
是盈盈,她來送他了!
濃濃的不舍與兩情相悅的歡喜在這一刻同時迸發(fā),一冷一熱,強(qiáng)烈到幾乎能把范閑淹沒!
此時他真的很想說去TM的慶帝,去TD的婚約,去他的狗屁北齊,他哪兒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管了!他只想和她一起回儋州隱居也好,一同游歷天下也罷,他們只關(guān)起門來過好自己的日子。
他不自覺抬腿向她走去。
“嗚嗚嗚嗚……”
粗獷嘈雜的男人哭聲煞風(fēng)景的響起,甚至還有些越來越大的趨勢,如一記重錘狠狠敲打在范閑頭上,將他猛地拉回了現(xiàn)實。
范閑停下腳步,回頭就看到了扯著袖子掩面而泣的王啟年,他無語扶額,語氣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說老王,這好好的你哭什么???”
王啟年搖搖頭,抬起袖子抹著眼淚,語氣感嘆:“這一舞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借舞抒情,美得震撼人心吶!這讓老王我不禁想起了我與夫人多年的情誼,也同這女子與大人之間一般無二?。 ?/p>
嗚嗚嗚…他想夫人跟他家霸霸了……
“這個、有那么明顯嗎?”
范閑微羞一笑,伸手撓了撓眉梢,眼神卻是一直注視著遠(yuǎn)處的紅色身影,久久未曾轉(zhuǎn)移,上翹的嘴角一直就沒下來過。
王啟年嘿嘿一笑,點了點頭,“差不多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p>
隨后他又走近兩步,賊兮兮朝范閑問道:“大人之前就幾次抗旨賜婚,方才又一直磨磨蹭蹭不想走,是不是就是為了這位姑娘???”
范閑好心情的給了他一拳頭,力道不輕不重,
“嘿,我說老王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這么愛八卦呢,吃瓜都吃到我頭上來了是吧?”
“八卦?”王啟年連連搖頭,“不不不,小人不愛研究那些東西,不過吃瓜倒是可以,大人您突然提起‘吃瓜’二字,莫不是也想吃西瓜了?”
范閑張了張嘴,然后又選擇了閉上,他笑道:“對,我想吃西瓜了,回頭路過城鎮(zhèn)看哪里有賣的記得多買幾個,大家一塊分一分。
對了老王,肖恩你看過了嗎?”
范閑舊事重提。
“啊,這就去、這就去?!?/p>
親眼吃到了瓜,王啟年這會心情好得不行,樂顛顛朝著肖恩的囚車走去,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這下他們終于不用露宿山野跟大人學(xué)數(shù)星星了。
……
他果然在等她。
長盈靜靜看著自己的手。
白皙柔嫩,圓潤纖長,水若蔥削,指尖上盛開的一點淺緋色,像是從心頭蔓延出的點點花苞,在范閑的用心呵護(hù)下逐漸開出漂亮的花兒……
除了這一舞,她沒別的東西能送他了。
最后看了眼逐漸走遠(yuǎn)的大隊人馬,長盈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轉(zhuǎn)身離開了山丘。
她想著既然都瞞過慶帝耳目出來了,那便干脆再去秦越那走一遭,看看對方最近進(jìn)度如何了,而且穿來這么久,她還未曾好好逛過這京都城。
長盈運(yùn)起身法往回掠去。
她到達(dá)潛入秦越書房的時候,對方還未下值,長盈在屋子里轉(zhuǎn)著打量了一圈,最后從書架抽出了本兵書翻看來打發(fā)時間。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門口終于傳來了腳步聲。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秦越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落座在書桌后慵懶看書的人兒,他眸色一亮,幾步上前低聲行禮,
“秦越見過主子。”
長盈對他下意識的恭敬很滿意,這說明對方?jīng)]被周圍的繁華養(yǎng)大了心思,她朝他笑了笑,
“起來吧,不必這么拘禮?!?/p>
打過招呼,長盈仔細(xì)感受了一下他的實力,七階已經(jīng)穩(wěn)了,如今差一點就能邁入八品,她夸贊,
“不錯,看得出來是下苦功夫了?!?/p>
秦越因她這句夸贊紅了耳根,“全賴主子培養(yǎng)有方,要不是主子給的靈藥,我也不可能進(jìn)步這么快。”
“嗯,你是我的人,我自然是要盡心培養(yǎng)的。”
溫聲說了這么一句,她拿出個小巧瓷瓶放在桌上,“這個等你邁入八品后再服用,全部用完應(yīng)當(dāng)可助你邁入九品?!?/p>
秦越上前兩步仔細(xì)將其收好,鄭重點了點頭,
“屬下必不負(fù)主子所望!”
長盈:“嗯,把如今的情況匯報一下吧?!?/p>
“是?!?/p>
秦越組織了一下語言,娓娓道來:
“主子,如今樞密院中我們的人并不算多,但都是關(guān)鍵時刻能說得上話的,屬下怕打草驚蛇引起秦業(yè)注意,故而沒敢有太多動作;
至于秦家如今倒是已經(jīng)掌控了大半,畢竟都知道屬下是秦業(yè)看好的未來少主人選,故而前來投靠示好的人不少……”
昔日說句話都要臉紅的單純少年,如今已經(jīng)成熟不少,行事有章有法,匯報事無巨細(xì)。
長盈認(rèn)真聽完,仔細(xì)想了想,道:
“嗯,樞密院就先不要有動作了,如今這樣便很好,官場上我另有人選,你主要還是暗中把控住秦家,獲得秦業(yè)與慶帝的信任,從而將來好接手秦業(yè)手中的兵權(quán),這才是重中之重。”
秦越沉靜頷首,“是,屬下明白?!?/p>
……
正事忙起來就沒個時間,總之等長盈商討完所有事宜離開時,太陽已經(jīng)徹底西斜,她只得放棄逛街的想法,直接回了慶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