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半夜的驚雷把蘇桃從炕上掀起來。
她摸黑套上藍布衫。
窗縫里漏進的雨簾在炕沿上淌成小河。
手機在枕邊瘋狂震動。
村主任老李的頭像在鎖屏界面不停閃爍。
“蘇老師！氣象局發(fā)紅色預警了！”
祠堂方向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像是誰掰斷了根房梁。
蘇桃赤腳踩過積水。
手機電筒的光束里漂浮著細碎的雨珠。
剛跑到院門口。
就被迎面撲來的暴雨澆了個透心涼。
這雨下得跟倒豆子似的。
打在臉上生疼。
“陳師傅！”她踹開祠堂門。
手電光里陳鐵柱正弓著腰往房梁上綁麻繩。
古銅色的脊梁上全是汗珠子。
在暴雨里冒著白氣。
最絕的是他腰間那塊紅布。
早被雨水泡成了暗紅色。
此刻正像面破旗子似的掛在身上。
“蘇老師......”陳鐵柱抬頭。
眉毛上的雨水串成珠子往下掉。
“東墻根松動了......”
話音未落。
祠堂后墻突然傳來“轟”的巨響。
蘇桃手電光晃過去。
整面墻像被巨人的手推倒似的。
磚石嘩啦啦往下塌。
煙塵里傳來李妞妞的尖叫。
“娘！俺的桑葚畫！”
“快堵門！”陳鐵柱掄起房梁當盾牌。
古銅色的胳膊上青筋暴起。
暴雨裹著磚石砸在木頭上。
震得人耳朵生疼。
蘇桃看見他腰間那塊紅布被碎磚劃開道口子。
露出里面繡著的半朵牡丹。
正是胖丫涂鴉里的花樣。
“往東墻根躲！”她拽著李妞妞往供桌底下塞。
“王鐵蛋你保護妞妞！”
祠堂后墻的缺口越來越大。
暴雨裹著泥漿灌進來。
陳鐵柱突然悶哼一聲。
整個人被房梁壓得跪倒在地。
蘇桃手電光晃過去。
只見他古銅色的脊梁死死頂著搖搖欲墜的橫梁。
雨水順著發(fā)梢往下淌。
在臉上沖出兩道溝壑。
“陳師傅！”她撲過去要幫忙。
卻被飛濺的磚石逼得退了回來。
此刻祠堂里亂成一鍋粥。
李妞妞的哭聲、王鐵蛋的號子聲、磚石砸落的悶響混在一起。
像極了當年鬼子進村的夜晚。
“咔嚓！”又一根房梁斷裂的脆響。
陳鐵柱突然暴喝一聲。
古銅色的胳膊上爆出青筋。
硬生生把房梁往上頂了半尺。
蘇桃看見他腰間那塊紅布徹底扯開了。
露出里面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衫。
衣襟內側竟繡著個月牙紋。
與徐婆婆的一模一樣。
“蘇老師......”陳鐵柱聲音發(fā)緊。
“地磚......后墻地磚......”
蘇桃突然想起什么。
踩著碎磚爬到供桌底下。
李妞妞正縮成一團發(fā)抖。
懷里死死抱著個豁口茶缸。
正是白天被摔壞的那個。
缺口處還沾著紫紅色的桑葚汁。
“妞妞乖，把茶缸給老師......”蘇桃摸索著掀開地磚。
雨水混著泥漿“咕嘟咕嘟”往上冒。
手電光里，一本泛黃的課本突然映入眼簾。
封皮上的牡丹花樣已經褪色。
卻還能看清“女子學堂”四個楷體字。
“轟隆??！”又一道驚雷劈下來。
祠堂東墻轟然倒塌。
暴雨裹著泥漿灌進來的瞬間。
蘇桃看見陳鐵柱被房梁壓得吐出一口血水。
他古銅色的脊梁死死貼著地面。
像塊燒紅的鐵板似的烙在泥水里。
“陳師傅！”她爬過去要拽人。
卻被飛濺的磚石逼得縮回手。
此刻供桌底下成了唯一的安全區(qū)。
李妞妞抱著豁口茶缸發(fā)抖。
王鐵蛋用麻繩把自己綁在柱子上。
活像只待宰的羔羊。
課本上的字跡在電筒光里忽明忽暗。
“素秋先生授業(yè)，民國二十三年夏......”
蘇桃的手指突然抖起來。
最后一頁夾著張泛黃的照片。
穿藍布衫的女子抱著嬰兒。
嬰兒脖子上掛著個月牙玉墜！
“找到了！”她剛喊出聲。
祠堂外突然傳來發(fā)動機的轟鳴聲。
手電光束掃過雨幕。
竟看見劉志強的越野車碾過泥路。
車斗里裝著臺抽水機。
“蘇老師！”劉志強舉著喇叭喊。
“我?guī)гO備來幫忙了！”
“滾！”陳鐵柱不知哪來的力氣。
突然暴喝一聲。
他古銅色的脊梁猛地一挺。
竟把房梁頂開了半尺。
蘇桃趁機撲過去拽人。
卻被他腰間那塊紅布纏住了手腕。
布角還掛著半片牡丹繡樣。
“你......”她抬頭看見陳鐵柱蒼白的臉。
突然發(fā)現他耳后那顆黑痣在雨夜里泛著紫光。
此刻祠堂后墻的缺口越來越大。
暴雨裹著泥漿灌進來的速度越來越快。
“蘇老師快走！”陳鐵柱突然推開她。
古銅色的胳膊死死抵住搖搖欲墜的房梁。
“地磚下的東西......”
話沒說完。
祠堂東墻突然發(fā)出“咔嚓”一聲脆響。
劉志強的越野車燈在雨幕里晃成一片慘白。
照出后墻缺口處密密麻麻的刻痕。
全是“正”字計數。
最新一筆的墨跡還未干透！
“轟隆??！”又一道驚雷劈下來。
整座祠堂搖搖欲墜。
蘇桃感覺腳下的地磚突然松動。
供桌底下涌進的泥漿已經沒到小腿。
她死死攥著那本泛黃的課本。
指尖觸到夾層里硬邦邦的東西。
是把生銹的鑰匙！
“陳師傅！”她回頭看見陳鐵柱被房梁壓得吐血。
古銅色的脊梁在暴雨里泛著青紫。
此刻劉志強的越野車已經沖到祠堂門口。
車斗里的抽水機“突突”響起來。
“蘇老師！”劉志強舉著喇叭喊。
“文物局的人馬上就到！”
“滾開！”陳鐵柱突然暴起。
古銅色的胳膊甩開房梁。
整個人朝劉志強撲過去。
暴雨裹著泥漿模糊了視線。
蘇桃只看見兩道身影在雨幕里糾纏。
最后一起滾進了泥潭。
“咔嚓！”祠堂最后半面墻倒塌的巨響中。
蘇桃聽見李妞妞帶著哭腔的喊聲。
“蘇老師！地磚下有好多這樣的課本......”
當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時。
蘇桃蹲在祠堂廢墟里發(fā)抖。
陳鐵柱躺在她旁邊。
古銅色的脊梁上全是青紫的淤痕。
腰間那塊紅布已經成了碎布條。
最讓她心驚的是。
劉志強舉著手機在拍什么。
鏡頭對準的。
正是陳鐵柱后背上的月牙紋身！
“蘇老師......”陳鐵柱聲音發(fā)緊。
“地磚下的東西......”
話沒說完。
遠處突然傳來發(fā)動機的轟鳴聲。
蘇桃抬頭望去。
三輛黑色越野車碾過泥路。
車斗里裝著荷槍實彈的壯漢。
為首的男人舉著喇叭喊。
“文物局辦案！所有人原地蹲下！”